瞬間,一切歸于靜寂。
現實的契府只剩下化了形的凌若、玉郎君。
“小友,這是何苦?”
“沒什么,還要勞煩玉郎君在一旁幫襯了。”頓了頓,有說,“這樣對我們都好。”
“不。”玉郎君搖了搖頭,看透一切的雙眼此時正對準凌若,意味深長的說,“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應該…不至于到那一步。而且,我不是將她放在幻境內了嗎?”
說這句話時,凌若也有些沒有底氣。
早在常世時,就已經知道世間最難猜透的便是人心。最難相信的,亦然。
玉郎君不可置否,也未作置評。儼然一副“吾已試作警醒,若閣下執迷不悟,便只好靜觀好戲”的架勢。
越看越發虛,少女決定轉移話題。
“先說正事,等會玉郎君怎么走,分頭行動還是你我集中一起?”
然,玉郎君并未正面回答問題,而是緩聲提醒道,“方才提及的氣息,正向這邊移動。”
聞言,凌若蹙緊眉頭,“心存疑慮事關稍后的探查,還請玉郎君解惑。”
見對方點頭,便繼續問道,“先前曾受高人點撥,習得感知周圍氣息術法。得知仍有活人生氣時,頗為訝異。早在撤離幻境之初便已感知,契府已是一片死地,緣何…”
紫陽真人有千年修行,以她現在的修為,自然比不得。這一點凌若心里有數,只是仍有不甘,所以小聲嘟囔。
而玉郎君只是淡淡地回應道,“掩人耳目罷了。”
雖只有簡單幾個字,心中寬慰不少。
所謂“掩”,當時依托陣法維持的幻境。
當時契桃口中守護之陣轉成攻擊之陣,是真是假有待商榷。
自兒時有記憶起,契族與誰都不交好,不管對方帶著何等誠意,最終都是吃閉門羹的下場。如果冥島也有常世鳥兒,以門可羅雀形容再合適不過。
所以當初和玉郎君夜探之前,看到滿是黃符、透出陰森詭譎氣息的契府并未覺得奇怪,只是有些不適。
故此,在契府里外走過一圈后,凌若猜測從踏入府邸大門的瞬間,便已經進入幻境。
此種設置像是專門針對她今日之狀況,亦或那些難以擺脫的上門拜訪者。
將真實裝入幻境,實在太夠勞神費力。所以對方干脆讓所有人只看到假象,如此反而簡單。
至于現實中的契府為何變成此番敗落蕭條模樣,她還想不明白可能的原因。既然契族的本家人花大力隱瞞真相,想必是他們內部的問題。
結合宅院中死尸身上殘留的契族氣息,凌若不由深深吸氣,內斗?
所謂“人”,自然是指全冥島人。
契府如今之狀,整個冥島、八個柱族,怕是只有凌若和契桃二人知曉。
已經披著契桃外皮的凌若雙手抱懷,雙眼看向最中央的院子,不由冷哼一聲。能將其它柱族全都蒙在鼓里,不得不感慨對方玩的一手好牌。
縱使想明白契府陣法和幻境,仍舊想不通為何感知之法會失靈。當初在樓門縣和魔域時,便多次感知失誤,所幸那時有小雪一旁幫協。
如今…
無奈嘆息,心想若是有機會再次出島,能重返常世,定要找城隍爺問問清楚。
如果,有機會的話。
眼下,感知之法處于半失靈狀態,她不能再像過去一樣偷懶,唯有依靠天生敏銳五感來觀察周遭變化。
從玉郎君提醒到而后的三言兩語,凌若估算著“活人”尚有一段距離才會途徑于此。
便小聲與玉郎君商量對策。
摩拳擦掌,蓄勢待發,可是凌若又有些遲疑。
“呃…”
“小友何事,莫不是有所顧慮?”
凌若瞅瞅自己這身衣服,又指了指玉郎君,“假借契桃身形才得以在府中自由行動,但玉郎君既非契家人,更非冥島人,無論哪個…都十分引人注目。”
其實她想說,玉郎君的姿容更加引人注目,想想還是作罷。
聞言,男子笑了,“話里話外,莫不是要吾換身裝扮?”
“嗯!”披著契桃外皮的凌若激動的點了點頭。
正當此時——
“警惕,周圍有人走來。”
“欸!”
是小雪的聲音,自打上冥島以后,它與兩塊玉佩一樣,都變得沉默寡言。
凌若不清楚這其中發生了什么,但是如今聽到久未吭聲的貓兒說話,心中自是不勝欣喜。
正欲支會玉郎君,卻發現他早沒了蹤影。
真是…不禁在心中抱怨。這種關鍵時候忽然消失,當真沒有配合度。
前腳剛嫌棄感知之法失靈、不準,眼下還得依靠它。
無奈之下,少女閉目凝神,深深吐了一口氣,借助感知之法進入幻想空間探查玉郎君的靈氣團。
掃視一圈,沒有剛才熟悉的氣團。
但是此刻她心無旁騖,可以感應到四周微弱到近乎不存在的靈息流轉。
如此淡薄的氣息定然不是玉郎君的,十有八九是掩人耳目藏起來的“活人”,也就是小雪剛才警醒的對象。
現下,少女面臨一個抉擇:是正面迎上探其究竟,還是躲避其后暗中窺看?
先前商討的戰略是保守優先,既如此,勢必后者更加穩妥,凌若在心中也是如此作想。
然而她的身體已經不由向前躍躍欲試,全然一副沖上去單干的架勢。甚至打算將當日在樓門縣逼問周安平的手段故技重施。
“多思,再行。”
是玉郎君的聲音,原來他一直都在附近。凌若多少有些激動,她實在是不喜歡孤軍奮戰,于是有些雀躍的問道,“你在哪?”
“汝身側。”
“為何看不到你?”
“呵,小廝掩人耳目的手段,甚是有趣,吾亦可。”
聞言,腦海中浮現幾個孩童為了比較誰更厲害而斗嘴的畫面。
現在用在這位“千歲人精兒”身上,再適合不過。
不過知曉有人在暗處看護著她,心安不少。
凌若好笑的撇撇嘴,嫻熟的在身上貼好疾風符和靜音符,希望等會行動時,能將存在降至最低。
如果想省事兒些,直接使用隱身符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便捷之余也有弊端,隱身符只可隱去身形,無法徹底消去氣息。另外,隱身狀態下無法做幅度太大的動作,更不可隨意施展術法,否則會強制顯形。
想到探查和跟蹤時只能躡手躡腳,凌若打消了這個念頭。
所以才有了現在的“替身行動”,不被發現最好,若真的被看到,就只好看她能否隨機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