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才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趕忙找個話題把這事兒岔開,讓葉天秀抓緊把她這堆四舊給處理了。
“跟你鬧了這半天,午覺都沒睡成,你自己慢慢處理吧,我走了。”
說完,拿起公文包就要離開,葉天秀叫住了他。
“你等一下!”
趙德才停下腳步,扭頭疑惑的望了過來,“怎么了?”
“我工作的事怎么辦?”
“這你放心,我去找你們領導說說。”趙德才輕松的答道。
葉天秀狐疑的看著他,“你有這么大的面子?”
趙德才見她居然懷疑自己,立馬仰著下巴朝天喊道:
“這可是我老婆!老婆的事就是我的事,沒這么大面子她也得給我這個面子!”
“你趕緊的,趕緊把你這堆東西收拾了,再讓人逮著一回兒,我的面子也不好使。”
走之前都不忘擺威風,葉天秀看得好氣又好笑。
她對恢復工作的事情沒抱什么期望,因為她已經有了新的打算。
傍晚趙德才回到家,葉天秀已經提前做好一桌豐盛的飯菜。
二菜一湯,菜都是在部隊附近供銷社買的,這年頭城里人買個菜都得靠搶,因為老百姓不許搞買賣這種投機倒把的事情,菜都是有專門的人管著的。
買菜都需要蔬菜票,葉天秀覺得自己也是漲知識了。
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不少人家里種的菜也會悄悄拿到部隊附近販賣,沒人看到就行了。
就是被抓到了的話,后果很嚴重。
葉天秀就是和賣菜的大媽偷偷買的菜,肉倒是去供銷社弄的。
她一過來,趙德才就把家里經濟大權交出來了,一盒子滿滿的各種票,還有用信封裝著的工資,都是些零散的錢,趙德才平日用不了什么,交到她手上的有差不多兩百塊錢。
這兩百塊要是放在農村,那就是一筆巨款了。
葉天秀猜趙德才的工資肯定不止這么點,但也不會差太多,畢竟那么多孩子要養,這又剛結婚,他手里自己藏下的錢有,但絕對不多,她也懶得去搜人私房錢。
趙德才回家看到桌上的炒肉、拍黃瓜、雞蛋湯,還有一籃子白面饅頭,有點詫異。
“天秀同志,你這生活過得可一點都不簡樸啊。”
看來他上午的教育是白教育了。
葉天秀不管他,只擺好了碗筷,自顧坐了下來,“才三個菜就不簡樸了,難道你以前只吃一個菜?”
“這到沒有,我就是沒想到你前兩天連火都燒不起來,今兒個居然給我整出三個像模像樣的菜來。”
趙德才放下外套和公文包,上手就要來吃飯,葉天秀眼睛一瞥,他又悻悻轉到廚房里去把手給洗了,這才上桌。
“毛病”
“別以為你小小聲我就聽不見,明明是你不講衛生,還堂堂團長呢,居然吃飯從來不洗手的。”葉天秀嗤道。
趙德才瞪眼,心想這娘們氣焰越發囂張了,但看她那嬌嗔的模樣,又沒舍得罵,只嘟囔道:
“我們農村人沒你們城里人那么講究,在俺們老家還沒見過這么矯情的,吃個飯還要洗手,資本家做派”
“啪!”的一聲巨響,葉天秀重重撂下了筷子。
“怎、怎么了?”某老爺們明顯底氣不足。
葉天秀神色冰冷,“左一句資本家,右一句嬌小姐,你就那么看不起它們?”
趙德才聞言,心頭一跳,暗道不妙。
但不等他解釋,她那張嘴就已經連珠炮似的叭叭叭說了好一通。
“我不隨軍了,你也不用找我領導了,我去鄉下給你帶孩子去,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了個農民我就做農民,我去農村改造去,你趕緊給我安排吧!”
言罷,埋頭吃飯,再沒說一句話。
趙德才都懵圈了,什么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什么下鄉改造?
她別是氣糊涂了吧?
事實證明,葉天秀并不是氣糊涂了,她是早有預謀。
只是等趙德才察覺出不對味兒來時,已經晚了。
豐慶生產大隊二隊的保管室門前是一片空地,平時村里社員們就在這塊開會。
保管室后面是豐慶大隊的學校,主要是教一年級到六年級的孩子。
今天是星期五,下午放學早,貪玩的孩子們不著急回家,就在空地上玩。
趙小紅被幾個村里的中年婦女拉到一旁,一群婦女不知對她說了什么,十二歲的小姑娘眉頭一皺,撒丫子就往家跑。
趙家的房子是前幾年剛休整好的青磚房,村里獨一份。
院壩開闊,房屋整齊,建在地勢高的地方,視野很好。
北方的房子大多粗礦,趙家的房子也不例外,把大字用到極致,一溜排開的五間房,中間是堂屋,左右各兩間房間。
房子左右兩邊圍了高墻,土黃顏色,左邊挨著墻又搭了兩間屋子,一間是廚房,一間是雜物房。
右邊墻下搭了個棚子,養雞用的。
趙小紅一腳踏進青石板立起來的高高門檻,就見到了在院子里追著小雞玩的弟弟妹妹。
她跑進堂屋把書包扔下,轉頭就問五歲大的妹妹趙小花,“姑呢?”
五歲的趙小花牽著三歲的弟弟,抬手指了指房子后面,“姑摘菜做飯。”
正說著,一三十來歲,留著短發的女人捧著一把菜走了進來。
她身上穿著藏藍色的衣服,下身是一條同色長褲,腳下是雙黑色布鞋,因為常年在地里勞作,皮膚黝黑黝黑的,只依稀看得出來五官還不錯。
這就是趙德香,趙德才的他親妹妹。
聽見侄女兒找自己,她疑惑問道:“啥事兒啊?你哥呢?怎沒跟你一起回家?”
“趙定山這傻子跟人上山打酸棗去了!”
趙小紅的回答帶著火氣,也不知是誰惹著她,跟著姑姑進了廚房,眼睛一瞪,審問道:
“我爸娶了個小老婆,這事是不是真的?”
“啥?”趙德香手上一抖,差點把手里的菜掉地上去。
她回頭看了眼氣沖沖的侄女兒,心知她是聽見了什么,忙放下手里的菜,將她拎到一旁,壓低聲音問道:
“誰跟你說的?是不是馬山花那對嘴碎婆子跟你講的?”
趙小紅翻了個白眼,心想著那馬山花還不是從姑你嘴里聽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