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啟明星號”來說,他們最重要的是完成這次環球航行,順便把一些地方變成“自古以來…”的地方。而發生在新英格蘭的事兒,不過只是他們航行中的一個小插曲而已。
當“啟明星號”揚帆起航,踏上環球旅行的航程時。在世界的另一端,在大明甚至沒有多少人,壓根兒就沒有多少人會關注大明之外的世界。
對于很多大明的百姓來說,世界就是大明。當然他們的這倒不是妄自尊大。而是一種自信。他們相信大明才是世界的中心,才是整個世界。
而相比于距離大明很近的南洋,北美大陸距離大明實在是太過遙遠,以至于對于絕大多數人來說,他們甚至都沒有聽說過什么豫章郡、新英格蘭之類的名詞。
豫章郡?
這地方聽起來倒是像大明的地方。至于新英格蘭?那是什么鬼地方?既然是鬼地方,那有與我們何干呢?
其實,大明的百姓壓根兒就不關心海外的事情。對于大明的百姓們來說,他們只需要安享著太平歲月就行了。
二十多年的太平日子,會讓人淡忘所有的舊事,什么戰爭啦、饑荒啦、流民啦,對于許多年青人來說,這一切似乎都是不存在的,那怕是歷史書上寫著,與他們來說,也是非常遙遠的事情,對他們而言,劇院里的“大唱”、體育場上的蹴鞠比賽,遠比其它的東西更吸引人。
什么是太平日子?
這就是太平!
聽個曲兒踢個球的多好。相比于“大唱”那種有錢人的玩意,蹴鞠比賽在大明更受歡迎,原本于歷史上蹴鞠在大明就是一項深受民眾喜愛的競技運動,是一種非常流行的娛樂活動,不管是普通百姓還是達官貴人士大夫都把這種活動當成消遣的方式,非但《金瓶沒》里的李桂姐那樣的青樓女子都會踢蹴鞠。良家女子同樣也喜歡蹴鞠。
弘治三年狀元錢福,就曾專門寫了一首詩來描述女子踢球:“蹴鞠當場二月天,仙風吹下兩嬋娟。汗沾粉面花含露,塵撲蛾眉柳帶煙。翠袖低垂籠玉筍,紅裙斜曳露金蓮。幾回蹴罷嬌無力,恨殺長安美少年。”
有人說明朝的女子裹小腳,可裹小腳的女子能踢球嗎?能跑起來爭搶足球嗎?
這不是扯淡嘛。裹小腳,不過是到了滿清那會才演變成那樣折斷腳骨式的的纏足式的陋習,在明朝裹小腳不過就是用布把臉裹起來而已,類似于襪子。男人一樣的裹腳,其實就是變相的“襪子”罷了。
歷史上,足球這項運動,在中國整整流行了上千年,無論是在太平盛世,還是在亂世,蹴鞠一直在這片土地上延續著。
是在清代全面衰落。因為順治害怕漢人以蹴鞠為名而串聯謀反,遂口諭“即行嚴禁”,再后來乾隆又規定漢人私下聚會不得超過三十人,別說是蹴鞠了,就連同詩會之類的文學聚會什么也給搞沒了。這兩個滿清皇帝直接把風靡中國數百年的足球給搞沒了。
再然后,就沒有然后了。嗯,再后來,也就是等到晚清的時候,西洋人把足球帶到了這片土地上。
不過在乾圣年間,蹴鞠的風潮并沒有衰退,也不用等到幾百年后從國外再次引進。而且隨著皇家的推崇,蹴鞠在大明更加風靡,畢竟皇帝本人就喜歡蹴鞠比賽,早在濟南時就曾專門建過球場,制定過比賽規則,其實也就是另一個時空的足球規則。并且設計了新式足球。
有了皇帝的支持,從乾圣元年,對抗性更為激烈的新式球賽很快風靡各地,而圓社,也就是明朝的足球社團之間的比賽,也是日益增多,其實,在明代時,各地的圓社,本身就會經常前往外地“表演”,只不過,那些花式表演變成了對抗性的競技比賽。
隨著球賽的發展,在朱國強引入了后世的規則,弄出了乾圣年間的足球聯賽,每年聯賽期間,他甚至還會組織勛貴觀看蹴鞠,而不少勛臣本身就是足球聯賽的忠實擁躉。他們甚至自己組織球隊,其中不乏甲級聯賽隊伍。
經過多年的發展,大明的蹴鞠比賽已經成了一個人人參與的賽事,擁有廣泛的群眾基礎。
每年的蹴鞠大賽期間,比賽地區雖然不至于萬人空巷,但滿城皆談蹴鞠,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當然有談論比賽的,也有討論賭注賠率的。
安慶府泰昌球場,這里是泰昌社的主場,那怕泰昌社在大明的七百多個圓社中排名在兩百位開外,可并不妨礙本地人對它的追捧,明天是徽州府的齊云社與泰昌社的比賽。
盡管比賽要等到明天,可是球場售票處前已經零亂地碼放著一些磚頭,磚頭一塊挨一塊排成一條線,這些磚頭代表排隊人所占的位置。售票處附近到處是成群結伙的青年,他們放肆地打量著每一個過路的人。這些青年都有個共同的特點,他們穿著軍隊式樣的短衣短衫,他們之所以會穿這樣的衣服,是因為這種短衣打起架來更利索。和別人對視的時候,他們的目光中充滿著挑釁和不屑。這些人就是典型到地痞混混。
讓人熱血沸騰的球賽,不僅吸引著普通的百姓,更吸引年青人,其中不乏本地的一些地痞混混,所以,每到比賽日前后,都是巡捕們最忙活的時候,這個時候,他們甚至要邀請附近的錦衣衛緹騎協助維持治安。
不過,明天才是比賽日。
現在,早早的就有人來占位了,這些站位的人,往往都是安慶街面上的混混,他們的身份各異,既有碼頭上的苦力,也有十幾歲的少年,可以肯定的一點是,他們都是來這里爭搶門票,明天高價倒賣黃牛票的。
無論任何時候,混混們總是能找到商機。當然,也就只有一些小混混才去掙這種小錢。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由不得他們不正常——旁邊有幾名巡捕盯著,誰也不想被關進巡捕房里不是。
一夜平安無事。
清晨終于來了,等候了一夜的人們自動排起一條長隊,執勤的巡捕們開始散開了,城外過來的的緹騎也騎著高頭大馬,警惕的長隊附近維持秩序。
每到這個時候,總會出現亂子。
售票處的窗口打開了,售票員向外看了一下,對于窗外密密麻麻的人群,她似乎已經習慣了。
“你要幾張票!”
“五張第一排的!”
為防止黃牛倒賣,各地圓社都以五張票為上限,一個人最多只能買五張。
賣票了!
人群開始躁動起來,每一個排隊的人都緊緊貼著前一個人,生怕有人插進隊伍。
排在前面的往往都是些混混,自然沒有什么人和他們爭搶,那怕他們把所有的前排票都買走,也沒關系,能買得起前排票的,也不介意多花點錢,至少不用排隊不是。
很快,體育場附近就熱鬧了起來,倒賣門票的黃牛們,吆喝著賣著票。一張票加上幾十文錢,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有的位置甚至能加上一兩錢銀子。
對此,巡捕也好,緹騎也罷,似乎都像沒看到似的,只是繼續維持他們的秩序。
黃牛的存在,也有他們的道理,況且…他們私下里難夠會給巡捕們孝敬一些,再加上朝廷沒有法律打擊黃牛,自然也就不聞不問了。
坐在球場附近的茶攤上,李成東的手里握著茶杯,無論是買票還是賣票,都有他手下的小兄弟去干。
出來混了這么多年,也就是最近這幾年才混出了一些名頭。不過,對他而言,這個名頭唯一有用的,也就是平常在街面上擺平一些事情,或者在比塞的日子里倒賣一些黃牛票。掙那么一點零錢而已,至于其他的門道,說實話,直到現在他還沒摸到,有什么門路能夠掙大錢。
從清晨到中午,到人快散去的時候。
李成東也準備離開了,等了半天的他已經從手下人那里得到了賣票錢,幾百張大小面值不等的銀票,足足上百兩之多,和熟人打招呼告別,轉身準備離去的他剛轉過身來,卻突然僵住不動了。
一把短槍正頂在他的小腹,被槍頂著的李成東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他長這么大還沒人敢這么對過他。
誰不知道,他東哥的厲害!
這人莫非是活得不耐煩了?
看著面前這張面目猙獰的臉,對方正緊緊盯著他,這人面頰上一條的刀疤無聲地表明這人絕對是個心毒手狠角色。
打小就混碼頭的李成東到底是見過風浪的,面不改色地盯著這人,他倒也是絲毫的驚慌。可他的手下們卻大驚失色的,紛紛亮出了手中的刀子,但是一個個的都站在那,誰都不敢動。
刀疤臉惡狠狠的低吼道:
“誰敢動一下老子就崩了他。”
他身后的四條漢子同時跨上一步,亮出了手中的匕首、斧頭,甚至還有短槍。
這些家伙居然帶了槍出來!
李成東的手下人全部被刀疤臉這伙人的氣勢鎮住,他們的動作都僵住了。在街面上混誰都知道,打架歸打架,可槍,是萬萬不能動的,動了槍,巡捕那邊肯定是會抓人的,所以大家都是用棍子片刀、斧頭什么的。
只要不出人命,巡捕們也會睜只眼閉只眼。
可現在,這伙人卻動了槍!
這肯定是要出大事的。
“你想干什么?”
刀疤臉冷笑道:
“你就是碼頭的東哥吧?久聞大名了,我這幾個兄弟初來乍到,手里正差錢,想問東哥借兩個錢花花,怎么樣。東哥借嗎?”
李成東不動聲色地說:
“有你這么借錢的嗎?廢話少說,你想干什么?”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東哥,槍都頂肚子了,說話還這么橫,我嘛,沒別的事兒,要不是借錢,我到這兒干嗎?把錢給我留下就行。”
刀疤臉笑著說道。
這那里是借錢,分明就是想擱他的面子!出來混,面子可是最重要的。要是今天他把銀子掏了出來,估計明天這安慶府的街面上就沒他的事兒了。
“我要是不給呢?”
李成東說道。
“那老子就一槍把你給崩了!”
刀疤臉惡狠狠的說道。
“有本事你開槍啊!老子要是皺一下眉頭,就是你孫子…”
李成東有持無恐的嚷道。
要是對方拿刀,他可能真害怕,可他拿是槍,槍,誰家都有,可有幾個人敢開槍?
這年月有誰敢開槍?當真是不要命了?動了槍!一般人可真擺不平這事兒!
就在這時,一個剛剛買完票的女孩離開售票窗口,走到路邊的她見此情景愣住了,愣了片刻,她突然大喊道。
“搶劫啊!有人拿槍搶劫啊、巡捕、巡捕…”
女子這么一喊,場面頓時亂了起來。遠處正在執勤的錦衣衛聽到有人搶劫,立即揮鞭打馬,朝這邊趕了過來。
刀痕臉顯然沒想到有人會喊巡捕,更沒有想到錦衣衛緹騎會趕過來,在他愣神的功夫,
見狀李成東一拳打了過去,雙方立即撕打了起來。
喧囂聲,咒罵聲交織在一起,匯在一起,兩伙人進行了一場血腥的斗毆,人群頓時大亂,遠處執勤的錦衣衛緹騎,紛紛立即騎著馬趕了過來。這邊的巡捕也提著短棍沖上前去制止斗毆,斗毆的雙方又和巡捕們扭打起來。
突然,一聲槍響了起來…
在槍聲響起來的時候,街道上頓時為之一靜。無論是錦衣衛也好,巡捕也罷,哪怕就是那些地痞混混們,也都愣住了。
有人開槍了!
在槍聲響起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愣住了。
手里拿著短槍的刀疤臉,卻像完全沒有什么顧忌似的,揮舞著手中的短槍,朝著被嚇傻的李成東他們逼去,一邊揚著槍,一邊嚷嚷道。
“老子殺了你!”
與此同時,刺耳的哨聲在街道上回響著,越來越多的巡捕還有緹騎都從四面八方趕了過來。
這樣太平的日子里,居然有人敢開槍!
肯定是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