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余騎兵分成數隊,像一陣風似的穿過京郊的曠野。其中十數輛四乘的四輪馬車被騎兵護衛著,與騎兵保持著相同的速度,一路向東逃去。
盡管已經出京數十里,但是祖大壽一行仍然不敢放慢步伐,用火箭點燃流寇大營后,他們就趁亂殺出了京城,憑借著上等的遼東良馬,遠遠的把流寇甩在身后,可是誰都知道,這種甩開不過只是暫時的,只要他們稍微松下一口氣,流寇必定會追上來!
回頭往后看,這會已經看不到了京城的城墻了,當然也聽不到大炮的轟鳴以及流寇的呼喊聲,甚至就連流寇都看不到了,至于京城那邊現在是什么模樣?
說實話,祖大壽并不在乎,內城有沒有陷落,也無所謂,畢竟李自成的追兵,就一直在他們屁股后面追著…
“捅了馬蜂窩了!”
想著身后的追后,祖大壽的心里只剩下了這么一個念頭,從他們趁亂殺出京城后,數千流寇的騎兵就一直在追著他們,說到底原因不外其它——流寇肯定是以為皇帝在馬隊之中,所以才會拼命追過來。
“伯爺,”
祖明三高喊了一聲。
“再這么下去不行啊,后面的流寇緊追不舍,要是再這么跑下去,咱們的馬累死了,到時候吃虧的還是咱們啊!”
祖明三是祖大壽的本宗侄子,雖然是遠房,可是打起仗來卻是悍勇的很,這也是會派他來京城的原因,就是希望他率領這一千家丁護著祖大壽等人離開京城,可卻不曾想會是現在這個結果。
就像捅了馬蜂窩似的從他們離開京城后那些闖賊就緊追不舍。這一千多家丁,雖說都是祖家軍的精銳騎兵但畢竟兵力有限不過只有千余人,這么一點人馬殺流寇一個出奇不意可以,可一但陷入重圍螞蟻多了啃死大象啊。
而且這一千騎兵還被分散出了數隊有一百余騎在充當前鋒哨探,還有300騎兵在后面墊后。余下的六百騎則由祖大壽控制,護衛著的皇子皇女以及祖家女眷搭乘的馬車,那些人都不會騎馬幸好四挽的四輪馬車速度夠快。要不然非得拖累大家伙不可。
可即便是如此并不意味著他們就安全了,畢竟,流寇就在后面追著他們!
更要命的是,流寇現在誤以為皇帝在馬車里,這一路緊追不舍的壓根就沒給他們喘氣的功夫。
這可真他么的…
這倒霉催的,盡管對于突圍并不陌生但是祖大壽壓根就沒有料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過去只是將軍逃跑敵軍能追就追,不一定會拼命的追可是現在不一樣流寇認為皇帝在這邊有這樣天大的功勞擱在這,他們又怎么可能不追上來呢?
其實,就是換成戰場逃跑專業戶,肯定不會弄這么浩浩蕩蕩的大隊人馬出逃,他肯定選擇小股出去,四散而逃。
可問題是這事,沒幾個不專業的啊!
哦,不,有專業的,二百多年后的慈禧,人家逃的是那個專業,非便不用兵馬護衛,甚至直接用鏢局,你看這逃得多專業啊。
“不用擔心,流寇也就只是追一時。”
作為眾人的主心骨,祖大壽知道這時候最重要的是人心,人心一亂,肯定就得出問題。到時候大家爭先恐后逃命,亂成一大團,那就別想走了。在戰場逃命,講究的是運氣不假,可更多的時候,還是要先籠住軍心。
一般情況下,像這樣率領的鐵騎那是很少有人會猛追的,窮寇勿追說的就是他們這種,這些拼命逃走的,為了逃命,肯定是不惜代價,個個戰斗力爆表,只要追上必定是惡戰。
一般情況下,除了誰吃飽撐的,否則誰會追殺這樣的人?那怕就是東虜也不會主動找硬茬去尋不痛快?
那里是不痛快,分明就是去送命。
可眼下卻不同,他們是硬茬不假,可他們的隊伍之中,有一塊肥肉吸引著流寇——皇帝!
有皇帝在他們中間,闖賊就會拼命的追過來,這事難辦啊!
只是一股逃兵,他們肯定是追一時,可有“皇帝”在,他們恐怕會追到天涯海角!
其實在祖大壽制定的計劃中,這支大隊人馬,甚至包括他自己的家眷,其實都是隨時可以充當棄子的存在。一旦遇上大隊的追兵,他就會率領心腹家丁護送著幾位皇子、皇女突圍而出,至于其它人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什么?
是表明皇帝傳位態度的皇子和傳位給大將軍的詔書,只要有了這些,祖家的世代榮華富貴也就能保得住了!
要是現在分兵呢?
想到最初的那個計劃,在祖大壽朝著后方看去時,祖明三說直接說道。
“伯爺,你先領著大隊往山海關撤,小的領三百騎殺他個回馬槍…”
這也是一個選擇。
不過這樣的突圍法,可就是下下之策了…
“不妥!”
祖大壽吐了口氣,然后說道。
“后面的追兵沒有三千也得有五千,你殺個回馬槍,也就是送死,這么打,咱們也不一定能逃得了…”
頓了頓,祖大壽又一次朝著山海關的方向看去,然后在心里默默的尋思著,山海關啊…實在是太遠了啊!
要是闖賊拼命追得話,不等他們到山海關,估計馬就會活活累死。
皇帝真的不在這里啊!
這個時候,祖大壽恨不得大喊一聲,皇帝在京城,不在車里!
可這樣的話,他不敢說,也不能說。
現在怎么辦?
要是他們這么一路死追不舍的追著自己的話,肯定是逃不掉的。
不行,不能再這么下去了。
祖大壽站在馬背上張望著,臉色顯得有些凝重,不過沒有目視前方,而是在看半空中有沒有沙塵揚起。
“聽聽有沒有追兵。”
他的話音剛落,就有一個家丁,從馬背上翻下去,趴在地上,耳朵貼著地面。
不一會兒,他都到了祖大壽的跟前,他的神情顯得相當凝重。
“伯爺,有追兵!”
然后他又說到,
“人馬應該不少!估計得有幾千。”
祖大壽臉色平靜,不慌不忙地問:
“有多遠?”
“二十里開外吧。”
20里,可真夠近的啊,這條尾巴要是甩不掉的話,別說是逃到山海關了,恐怕大家的性命都會丟在這半路上。
祖大壽點了點頭,對祖明三道:
“你覺得咱們能到山海關嗎?”
“沒有追兵還行,眼下…”
祖明三想了想道,
“讓人這么拼命的趕著,要么是人累死,要么是馬累死。”
逃跑的時候最害怕什么,就是后面的追兵緊追不舍。只要對方拼命的追,怕就是追不到人,也能把人和馬給累死。
這么下去可不是辦法啊。
“反正都是一個死字!”
祖大壽罵了一句,然后說道。
“山海關不能去了,咱們去張家灣,那里指不定有船,現在河上冰剛化了,咱們上船上去,那些流寇的追著咱們也只能一路干瞪眼。”
雖然沒有打過水戰,可是祖大壽卻也知道在水路行軍想了想,又說,
“張家灣那邊有船。如果咱們上了船,那么就能一路順流直下,就是流寇追上咱們也只能在岸上干瞪眼,別看這條河不寬,可是不要我們到了河中間,他們沒有船的話,也就只能在岸邊看著來嘛。在船上的話,我們就能日夜不停得南下,到時候追兵肯定追不上我們從運河到山東也不是多遠,甚至我們在半路上就能碰到大將軍派來勤王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