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劇烈的爆炸中,那梁海只覺得頭暈眼花,他聽不到周圍的人在說什么,甚至聽不到爆炸聲,他只感覺自己像是置身于小船上似的,搖來晃去的,橫飛的彈片在嗆人的哨煙中飛舞著,他看到松佳家哈達在奔跑的時候,被彈片劃到了肚子,肚子瞬間就淌了下來,可人還在驚恐的四處逃散著,任由腸子在地上拖著,然后整個人消失在爆炸的煙云中。
明狗的炮也太厲害了!
別說是置身于炮火中那梁海,就是圖爾格也被硝煙彌漫的戰場給驚呆了,先前明狗的炮擊只是集中在江邊一兩里遠的地方,但是現在到處都是他們打來的炮彈。
成百上千的炮彈!
那些炮彈可不是只能砸傷人的鐵疙瘩,而是落在地上就會爆炸的,能把人炸得肢離破碎的開花彈。
不過,明軍的炮船開炮時,清軍的炮隊同樣也在朝著江面上還擊,一時間,雙方炮來炮往,將水面砸得像開了鍋一樣熱鬧。
不過非常令人遺憾的是,因為距離的關系,清軍炮擊的戰果幾乎——沒有什么效果。
清軍的紅衣大炮,平射距離不過只有四五百米,在沒有瞄準具的情況下,四百五到六百米的距離上,用滑膛炮前裝炮炮擊水上的船只,能不能擊中目標,其實大多數時候都是靠運氣。
尤其是在當那些船隊都是船頭對敵,目標本身就很小,加上水面被炮彈砸出一道道水柱,水柱揚起的波浪讓船只左右起伏得極為厲害,想擊中目標也就更困難了。
于是乎,盡管江面上、陸地上轟轟隆隆,炮聲不斷,而且江面上打得也是水柱滔天,可是卻半晌也不見有明軍的船只被擊中。
相比之下,清軍的傷亡卻不斷的增加——明軍的炮手們根本就沒有進行什么瞄準,就是發射炮彈,然后剩下的一切就交給地心引力,當然還有運氣。可在大多數時候,明軍的運氣都還不錯,爆炸后產生的鋼鐵破片,總是會奪走幾個人的性命。
其實說白了,大家都是依靠運氣,只不過明軍這邊運氣的面兒更大一些,畢竟,技術的差距各在那。
炮擊!
持續不斷的炮擊從白天直到夜晚!似乎就沒有停止過。
盡管入夜之后,明軍的炮擊變得稀落起來,不過炮擊仍然在繼續著,在白天的時候,清軍看到的是一道道白色的煙跡從天而降,而到了夜間,他們就像是在目睹煙花表演似的,因為夜間發射的炮彈燃燒的引信向外噴射出火花,這些火花讓炮彈在夜幕中看起來就像拖著炎尾的流星一般。
不過當流星落地的瞬間,就會立即炸出一團巨大的煙云…
當然,現在明軍的炮擊并沒有什么效果——現在清軍已經撤到了明軍炮船的射程之外,只有少數的部隊還有前方,其中就有曹爾玉的重營,不過,入夜后,重營的紅衣大炮已經不再開炮了——那是浪費炮彈。一開始的時候他們還不這么覺得,可是打了半天之后,他們已經充分意識到什么是絕望。就是百發難中一發,甚至于還在對方的還擊中損失了幾門大炮,其如此干脆就不打了。
不過盡管如此,曹爾玉并沒有閑著,趁著明軍專注轟著遠處的功夫,他到了已經被轟成廢墟的前營,在他打著火把在前營尋找著。
“大爺,咱們找什么?”
跟在曹爾玉身后的奴才們,緊張的瞧著頭頂上劃過的煙火,遠處的爆炸聲傳來時,總會讓他們不由得心驚膽戰。可是即便如此,他們也不得不跟在主子的身后。畢竟主子都冒著風險來找那東西了,要是他們不跟過來,到時候主子怪罪下來可不是他們所能承擔的。
“找鐵球,沒炸的鐵球!”
曹爾玉回頭看奴才們吩咐道。
“你們誰能找到了,賞銀二十兩!”
奴才們一聽,無不是眼前一亮,二十兩銀子!為這幾十兩銀子,那所就是死也是值得的。
十幾個奴才貓著腰,打著火把尋找著,很快他們就找到了幾個鐵球,瞧著那些圓形的鐵球,曹爾玉的呼吸顯得有些急促。
“爹,兒子這次可是給主子立下大功了!”
他之所以會這么激動,是因為他知道,明軍的開花彈肯定有他特別的地方,只要把這些沒炸的開花彈帶回去,然后弄清楚它是怎么炸的,然后再依著葫蘆畫個瓢,把那東西制出來。到時候必定是大功一件!
這樣的功勞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其實這也正是他聰明的地方。擱別人眼里頭只看到了那些開花彈的危險,可是擱他眼里,看到的卻是機會。
當曹爾玉把拾來的炮彈小心翼翼的放進竹筐里的時候,在遠離江岸的一座院落門前,阿巴泰臉色鐵青的看著遠處,雪地上到處都是臨時扎起的帳篷——幾座大營,都在明軍的炮擊中被匆匆放棄了,不是他愿意放棄,而是那些大營都在明軍的炮擊范圍內,一發炮彈落下來,就能奪去少則十幾人,多則幾十人的性命。要是不撤的話,甚至不等明狗上岸,人就給炸沒了!
這樣的仗根本就不用打也就敗了!
“天殺的明狗!”
阿巴泰恨恨的罵了一聲,像今天這樣的仗,他還是第一次碰著,明狗根本就不給他還手的機會!
就是那么遠遠的在江上用炮不停的轟著他們!
幸好大炮打不到這里啊!
相比于主子的惱怒,侯方域更多的是慶幸,他慶幸著自己能在猛烈的炮火中幸存下來,不知多少人丟掉了性命。
官軍的大炮什么時候這么犀利過?
擱他的心里是疑惑,可是擱在阿巴泰、圖爾格等人的心里,就是五味雜陣了,原本的他們隨時可以殺進南京城,大殺大搶,可是現在,卻被明狗的炮船給轟的找不著北,更讓人心煩的是,他們只能被動的在這里挨打,除非他們也到船上和明狗打水戰,否則,除此之外,他們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明狗轟自己。
“貝勒爺,這么打下去不上長法啊,要是咱們不能把這些明狗的炮船擊退,咱們可就給困在南京城下了,這樣拖下去,別說是逼南京里的人獻城了,恐怕就是咱們自己都困在這動都動不得!”
“是啊!貝勒爺,這么拖下去可不是辦法!”
聽著圖爾格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心情煩躁的阿巴泰反問道。
“那你們說怎么辦?難不成咱們真到水上和明狗打?咱們一個個的有多少人會水?”
阿巴泰的反問,讓眾人不由的一啞,他們可沒幾個人會水,要是沉到水里的話…
“貝勒爺,咱們光在這里說恐怕不行,沒有一個懂水戰的,要不然,就尋人來問問吧!”
所謂的找人,找來的是懷順王耿仲明的兄弟耿仲裕,在阿巴泰麾下這么多人中,也就是只有他懂水戰,包括大軍往返兩岸,船隊也都是在他指揮下渡江。
“貝勒爺,其實,今天侯方域說的倒也不是沒有道理,明狗在水上,他們要是鐵了心的不上岸來,就這么用炮轟咱們,咱們連還手的余地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打咱,想打他們,咱們就必須到船上去。”
面對貝勒爺的問題,耿仲裕直接了當的給了他的回答。
“要不然咱們就只能站在這里眼睜睜的看他們用炮轟咱。”
耿仲裕說的都是直接。沒有任何人愿意站在那里被人打,還不能還手,科技便如此。他們也知道自己身上的不足。
“可是軍中官兵大都不會水!”
確實他們之中很多人都不會水,不會游泳。這樣的人怎么打水仗?
“會不會水不打緊。水戰這東西并不一定非要會水,說白了,打水戰的時候,如果要是掉到水里,那肯定也是沒命,哪怕就是在會水身上穿著盔甲也得沉下去。畢竟水戰是在船上打的只要咱們有船,就能跳幫,就能跳到明狗的傳上去殺明狗。”
耿仲裕并不知道。十幾年后,清軍就是因為他的這種觀點,把八旗派到了船上,說起來也是身上穿著那么厚的盔甲。即便是會游泳吶,掉到水里也是一個鐵疙瘩,一下子沉得見不著影兒了。
他這么一說,大家伙兒一想可不就是這個道理。看樣子這會不會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話雖這么說,可萬一要是他們,在水上用炮轟咱們怎么辦?”
現對貝勒爺的問題,耿仲裕嘿嘿,笑了笑,然后說到。
“貝勒爺,他們還真不一定有炮,您瞧…”
耿仲裕又指著天上的流星說道。
“世子爺,您瞧,今天小的一直在瞧著明軍的炮船,他們的炮似乎不能平射,所以咱們想要破敵,恐怕還是在這上面。”
面對貝勒爺,耿仲裕又頗為得意的說道。
“要是他們有可以平著打咱們的炮,估計都不會用這樣的炮來轟咱們。要是我估計的沒錯的話,他們的這種炮,看起來似乎是威力強大,但是肯定有他們的不足,況且他們有炮,咱們也有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