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密…
這個還不簡單!
天長。
“御駕親征?”
陳遘愕然說道。
這是盱眙失守的第二天。
常勝軍迅速攻克盱眙后,并沒有立刻向南繼續進攻,實際上楊再興等人也被這個結果搞得手忙腳亂,他們原本的計劃很簡單,一個旅突襲攻占城門,后續一個軍跟進,在昨天一天里占領第一山一帶,并且和城內守軍在各處山頭展開攻防戰。同時后續主力在淮河上以爬犁運輸物資,并且用人力拖拽一艘艘下面裝上了竹制滑橇的木船,在冰面上架設浮橋,防止天暖冰面融化并通行騎兵。
關鍵是騎兵。
楊再興就是騎兵統制,騎兵不過河他是不會向前的。
這樣正好在城內戰斗期間,完成騎兵的渡河。
然而盱眙守軍一個早晨就崩潰了啊!
常勝軍連步兵都沒全過去呢!
實際上盱眙守軍崩潰時候,只有那一個突擊旅進城,增援的后續一個軍還在河面上呢,他們后面那些準備架橋和運輸物資的民兵,根本就還沒動呢,搞得楊再興在追與不追間無比糾結,不過他還是穩妥起見,沒有趁勢追擊。
畢竟天長還有一萬騎兵。
這支以劉延慶那三千騎兵為核心的騎兵戰斗力并不弱。
他們的新兵都是劉家派人去利州坐鎮招募的,說是在漢中招募,但實際上很難說哪里人,反正旁邊就是隴右,又沒有什么邊界封鎖,就是打著商人旗號到隴右招募,都是些西北禁軍逃兵,馬匪…
甚至還有蕃人。
而且蕃人的數量還不少。
實際上劉延慶部下原本就有不少,隴右一帶亂七八糟,吐蕃,黨項,嗢末,回鶻,總之不少部落就是在西夏和大宋之間搖擺,包括黨項人還有一大堆跟著大宋混的。這些亂七八糟統稱蕃人,甚至不少漢人也被稱蕃人,他們在西北禁軍各部都多多少少有一些,比如李世輔也就是李顯忠家,他們說自己是漢人,但在大宋仍然算蕃兵。
實際上劉延慶家也是蕃兵,蕃落騎兵,劉家出身類似李顯忠家,自己說是漢人但帶著蕃人歸順,并成為類似土司的世襲官員,統轄自己的部族,然后一樣升官甚至以軍功不斷加官進爵。
而劉延慶為大畫家招募的,也多數都是這些亂七八糟。
總之他們這支騎兵的戰斗力至少也是和西北禁軍騎兵一個等級。
這樣一萬騎兵再加上至少三萬全副武裝的步兵,以天長城為核心,再加上周圍滁,真,揚三州駐軍,側翼還有高郵和濠州軍,楊再興也知道就目前渡過淮河的這點人,就算是有那些倒戈的,也一樣是很危險的。
最終他選擇了暫時守著盱眙,然后完成他后續主力的渡河。
同樣陳遘也沒動。
他這邊一樣被搞得無比狼狽,一開始他都不相信會出現這種事啊,盱眙在一個早晨被攻破,這讓這幾年苦心經營的他情何以堪,他連組織救援都根本來不及啊,原本他騎兵就是干這個的。天長到盱眙無非騎兵一天的路程,而且他的騎兵實際上是駐扎白塔鎮的,就是七十里而已,主要是這些騎兵需要牧場,而盱眙到天長之間全是水田。
那些士紳不讓駐扎。
那么多騎兵駐扎,肯定要踩壞他們的莊稼,所以只能駐扎白塔鎮,也就是現代的半塔鎮,那里旁邊是山區,不至于給士紳踩壞莊稼。
而且距離盱眙也近。
只要盱眙守軍堅持半天,這些騎兵就能趕到在外圍襲擊牽制,然后等天長的步兵軍團北上,步騎合兵將常勝軍打回去,這個防御體系很科學嚴密,但就是沒想到盱眙在一個早晨被攻陷了,然后所有人都懵逼了。
尤其是趙明誠原形畢露后,軍中士氣更是遭到沉重打擊。
真的很傷士氣啊!
那些明白了真相的將領們一片罵聲。
然而就在這時候,鎮江傳來了一個令人激動的消息…
“官家終究還是圣明,不過這天長就不要來了,只要渡江到揚州即可,有官家坐鎮揚州,我等縱然血染沙場,亦誓死奪回盱眙。”
陳遘緩緩說道。
大畫家要御駕親征,不過圣旨還沒下,只是譚稹以私信告訴這里的監軍太監陳琮,目的應該是先征求一下陳遘等人的意見,畢竟這么大的事情不能貿然就宣布。這可是御駕親征啊,大宋朝一百多年沒有過了,上一次御駕親征還是真宗皇帝時候,那一次大宋最終抵擋住了遼軍,如今大畫家御駕親征,無疑可以極大振奮士氣,一掃趙明誠臨陣脫逃帶來的影響。
“不過是區區偏師而已,何勞官家親征,我等受官家厚恩,此時正當為官家效死,若使官家冒險,我等何顏再見官家?請官家安坐禁中,我劉家父子當盡滅賊人。”
劉延慶說道。
話說渡江這幾年他的日子可是美得很。
光江南佳麗就搜羅上百,左擁右抱整日笙歌燕舞,各種美食吃著美酒喝著都胖了兩圈,現在自己上馬都費勁,不過穿上鎧甲看不到一身肥肉,單純看塊頭倒是有幾分猛將風采,尤其是那個大肚子挺著,很容易讓人誤以為里面是積聚的力量,雖然實際上就是一堆肥油。
大畫家渡江對他并不是好事,一旦大畫家到揚州,他也就不好逃跑…
呃,胡說!
劉大將軍怎么會逃跑?
他可是大宋的延安郡王,大畫家的架海紫金梁。
他不會逃跑的。
但是,老大在背后看著,終究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誰也不喜歡大老板在背后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延安王就不必多說了,此時官家御駕親征也是為了江山社稷!”
陳遘面無表情地說道。
他當然知道劉延慶是什么心思。
他也是在陜西干過轉運使的,還不至于不知道劉家父子底細,實際上不只是他知道,江南的這些主要文官都知道,只不過實在沒人可用而已,劉家父子喜歡跑路歸喜歡跑路,但打仗的本事是有的。可是把希望完全寄托他們身上,那同樣也是很幼稚的,誰不知道他們父子就喜歡賣隊友,所以這些年陳遘才竭盡全力扶持南方將領。
就是防備劉家父子逃跑。
陳遘是個相對來講有節操的官員…
原本歷史上靖康時候他接替詹度守中山,金軍圍攻大半年也沒打開,但最終還是沒什么卵用,因為金軍押著大畫家到了中山城外,后者可憐巴巴地看著正在為保衛他的江山而浴血奮戰的陳遘和部下說道…
“我,道君皇帝也!”
可憐的陳遘傻眼了。
“陛下安得至此?”
他哭著說道。
大畫家還能說什么?
原本還能和陳遘死守的部下,毫不猶豫地殺了他投降女真。
他對大畫家是真心負責的,而且他的確也是一個有能力的官員。
尤其是善長理財…
當然,也可以說是搜刮!
之前他就是江南七路經制使,大畫家的頭號稅官,依靠著這方面的能力,他在宣撫兩淮的這幾年里,用充足的錢糧打造了一支總數二十萬的軍團,在東起楚州西到光州的漫長淮河南岸,建立起了一條還算堪用的防線。然而卻因為大畫家腦殘地使用了一個廢物,結果在不到一個早晨被撕開,現在已經到了退無可退只能決一死戰的地步。
這種時候大畫家渡江北上,哪怕只是進駐揚州,也能給這支即將開始一場決戰的軍團注入斗志。
劉延慶深邃地笑了笑。
“那咱家就奏明官家了。”
李琮說道。
陳遘點了點頭。
“相公,楚州告急,賊軍韓常部以濟南叛軍為前鋒渡淮包圍楚州,向制置求援。”
一名官員匆忙走進來報告。
楚州是淮東安撫制置使向子諲坐鎮。
整個沿淮線以淮東安撫制置使向子諲守楚州,沿淮安撫使趙明誠守盱眙,淮西安撫制置使趙子崧守濠州,后者是宗室,太祖系,趙德昭后代,原本的淮寧知府,王躍禍亂淮北期間南下。這三個點構成沿淮防御的核心,而陳遘坐鎮天長,畢竟誰都知道一旦王躍進攻,那么幾乎確定無疑地會走盱眙,另外次一級的可能就是走楚州南下或者走濠州南下。
但前者得過揚州這個點,而后者得過清流關這個點,不像盱眙一過就是直達長江的平原。
“救援?”
陳遘苦笑了一下。
他哪還顧得上救援楚州,再說那里已經不重要。
緊接著他將目光轉向劉延慶…
“延安王,該您出馬了,此次唯有全力以赴,若此戰失敗,則賊兵必然兵臨長江,這長江雖稱天塹,但自古可沒擋住過幾回南下的。”
他說道。
劉延慶默默點了點頭。
陳遘的意思很明白,你不能再跑路了,再跑也沒地方跑了。
“傳令下去,全軍北上反攻盱眙,從揚州運一百萬貫放在此處,奪回盱眙就是犒賞各軍的,另外將官家要御駕親征的消息傳出去,江南存亡,在此一戰,再做一口棺材,若戰敗,裝老夫!”
陳遘一臉決然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