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叔夜和劉韐的鼻子都快被氣歪了…
這個混蛋走火入魔了!
他這是鐵了心要毀掉大宋朝袞袞諸公近兩百年的心血,鐵了心要把這個國家拉回到五代亂世,什么給各地將領盡量放權?不就是給他們徹底松綁讓他們做唐朝的節度使?
什么自己籌措軍餉?
不就是讓他們跟你學,用拷掠士紳來發財?
還拿河朔三鎮做例子!
你這是自己做軍閥不夠,還想拉著別人一起做軍閥啊!
河朔三鎮是不要朝廷漕運,可他瑪也不向朝廷交稅,更不要朝廷官員啊!
你的意思是種師道這些人都可以自己任命各地的官員,不需要再聽朝廷的,不需要任用那些科舉考出來的士子,只需要讓自己部下驕兵悍將們管理地方?那這朝廷還有什么用?各地那些士子,那些正在夢想著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讀書人以后怎么辦?朝廷還考什么科舉,大家還學什么圣賢書啊,全都學那些武夫唯力是恃,不用什么朝廷制度律法,全都學五代那些驕兵悍將,有什么事情武力解決好了。
這是禍國殃民!
這是要徹底毀了大宋啊!
儒家仁人志士們努力了甚至得一千多年,經過了無數波折,無數個亂世,才最終一步步建立起這個文人作主的完美秩序,讓儒家思想真正成為治理國家的準則,現在這個惡賊又要把這一切全都毀掉。
若真讓他帶著驕兵悍將們恢復武將時代,儒家恐怕也就完了。
“陛下,此事絕不可行,一旦如此則大宋危矣,以后五代亂世重演,驕兵悍將禍亂天下不遠!”
劉韐很干脆地說道。
趙桓憂郁地看著他…
這還用的著以后,你是不是對眼前這家伙有什么誤解?
“相公,你這是什么意思,我不過是為國家著想,再說這又不是以后永遠如此,就是太上皇截斷漕運,一時權宜之計,一旦太上皇那里解決,自然還是要收回這權力。再說種師道等人都忠心耿耿,品行高尚,老成持重者,哪里會是什么驕兵悍將,你與種公相知多年,也是西北為官的,難道你還不相信種公?”
“中山王,老朽不相信你!
種師道的確不會是驕兵悍將,但你卻會讓他手下變成驕兵悍將,種師道忠心耿耿又有何用,田弘正何嘗不忠心?利益面前種師道又能何為?他敢阻部下行割據之事,那部下就敢砍了他人頭,五代亂世如此類者數不勝數!你也別以為老朽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不過就是想以此養驕兵悍將,使其知割據之樂,從此讓大宋四分五裂,各地將帥畫境自守,以方便你哪一天行大逆不道之事。
你先將大宋搞得四分五裂,不再是朝廷統轄四方,那到時候你再各個擊破,無需面對天下之力!你口口聲聲這是太上皇所逼,我看倒是恰恰相反,太上皇目前之勢,正是你一步步逼出來的。
拷餉?
殺戮士子?
毀孔圣廟宇?
你都是故意為之吧?
這天下并不是只有你一個有心計的!
你覺得你能愚弄天下?
你打著迎太上皇旗號,一路之上故意倒行逆施,逼迫江淮忠義之士忍無可忍,縱然原本心向官家的,最終也只能追隨太上皇以免遭你的毒手,不得不擁戴太上皇劃淮據守。
如今你目的達成,把大宋朝撕成兩半了,又故意拋下太上皇,轉頭以太上皇脅迫官家,再設計將北方各地撕開,你就這樣將大宋朝一塊塊撕碎再一塊塊吞下。幽燕到手了,你就要半個河北,半個河北如今到手了,下一步是不是要黃河以北?左右大宋朝已經四分五裂,官家縱然想抵擋也無能為力了。
你端是好算計!”
劉韐很干脆地說道。
“官家,臣忠心耿耿,卻不想劉相公猜疑至此,臣今日就請辭去所有官職,從此終老山林!”
王躍悲愴地干嚎著。
說話間還作勢要轉身,只是就轉過一條腿去。
“那明日是否就是楊信帶著常勝軍作亂京城了?”
劉韐冷笑道。
“簡直是成何體統,立刻將劉韐叉出去,傳旨,劉韐年老昏聵,痰疾發作,咆哮大殿,免去一切差遣,著其子劉子羽護送回籍養病。”
趙桓嚇得趕緊阻止了他…
有些事情大家明白就行,你不想同流合污那就隨你的便,我可以成全你,左右你家福建的,但可別把我們拖下水啊!我們還得在這里混,什么明日楊信作亂京城,楊信可是被中山王趕回燕山府了,明日還不知道楊什么出來呢!
“官家,臣還是辭官以自明吧!”
王躍依舊一副忠臣蒙冤的表情說道。
“卿莫要聽他胡言,他年紀大了昏聵之下胡言亂語,至于卿所言之事就依卿,不過如何安排還得卿言明。”
趙桓說道。
現在他是破罐子破摔了。
愛咋咋地,反正他爹殺回來他也是一杯毒酒,至少目前看王躍還沒準備給他灌毒酒,至于大宋以后怎樣哪還顧得上,真敢和王躍作對,大宋以后會怎樣他不知道,但明天他會怎樣他還是很清楚的。
“這個容易,于河北,陜西,河東各設一員經制使,然后由種師道,姚古,折可求三人兼任,另外專門鑄尚方寶劍以賜三人,持尚方寶劍者于治下州縣官員有先斬后奏之權。”
“那朝廷律法何在?”
張叔夜忍無可忍地怒道。
“相公,宣撫使以軍法斬武將時候,可曾管過朝廷律法?既然可以斬武將,那為何就不能斬文官?”
張叔夜一時無言以對。
的確,宣撫使本來就是可以斬武將的,甚至包括統制級別,原本歷史上靖康之變期間,文官別說是宣撫使級別的,就是知府,張灝這樣的廉訪使之類,都有軍法斬統制級別武將的例子。既然他們可以斬武將,那憑什么不能斬文官,他們斬武將連尚方寶劍都不用,當然,大宋朝也沒有什么尚方寶劍,但現在可以有了,然后以尚方寶劍斬文官和刁民,比如說那些士紳什么的。
然后再讓種師道這些人兼經制使掌控各道財政。
這樣就可以了。
至于他們愿意怎么搞那就不關王躍的事了。
反正朝廷現在沒錢給他們。
他們想解決軍需,那權力已經給他們了,尚方寶劍遞給他們,他們可以用尚方寶劍架在那些士紳頭上交錢,他們就是不想拷掠士紳,那手下將領恐怕也不答應,而且還可以把這邊的收獲通過那些南下的西軍向他們渲染一下,這樣想來驕兵悍將們是無論如何都控制不住的。
剩下…
剩下就是驕兵悍將們自己的事情了。
“只是就這三人怕有些不妥吧?”
劉錫突然說道。
“啊,的確有些不妥,畢竟像陜西這樣地方太大了,干脆一分為二,姚古以陜西宣撫使統領永興軍路,鄜延路,邠寧路,環慶路。而涇原路,秦鳳路,熙河路單獨設宣撫使,只是這個宣撫使不好選,西軍如姚種這般有威望的也就還有你們家,但令尊偏偏又故世了。”
“還有辛家兄弟。”
劉錫提醒他。
“對,對,那就辛興宗好了,不過他就不用給尚方寶劍了,官家,您覺得如此可好?”
王躍問道。
辛興宗兄弟也行,他們家也是陜西土豪,他爹辛叔獻,叔叔辛叔詹都是與劉仲武同級別的西軍大將,跟著童貫經略河湟。
而辛興宗之前也是熙河路主要大將。
他們一家子兄弟五個,文的武的都有,至少打仗應該沒什么問題,要不然童太師也不會把他們當寶,上次白溝之戰時候他們在范村和蕭干打的也算有來有往,只不過是得知白溝戰敗慌亂撤退,才被蕭干追擊打了個潰敗,隴右這時候已經沒有太大壓力,原本歷史上西夏的確在靖康時候趁機偷襲,但最后也被曲端給堵住了。
這樣辛興宗應該足夠鎮壓。
至于趙桓…
“甚好,甚好!”
皇帝陛下微笑著說道。
旁邊張叔夜長嘆一聲…
“官家,老臣年邁體弱,近來時常感覺精力不支,老臣請官家準許老臣辭官回籍養病!”
他上前行禮說道。
“呃?”
正興致勃勃的王躍愕然看著他。
“甚好,甚好!”
皇帝陛下仿佛復讀機一樣繼續保持著微笑說道。
張叔夜再次向他行禮,然后緩緩退出了大殿,就在他走出去轉過身離開的時候,里面響起王躍的喊聲…
“徐處仁可為太宰,還有那個許翰可為少宰,官家放心,咱們大宋朝就不缺宰相,我大宋養士兩百年,難道危難之際就沒有為國分憂的?他們不愿意當宰相,后面有的是人排隊等著做,徐處仁就行,他家是應天的不會有貳心,許翰家拱州的,又與蔡京一系有舊怨,他也不會有貳心,就讓徐處仁做太宰,許翰做少宰。”
很顯然王躍又在最短時間里給官家把宰相選好了。
“甚好,甚好!”
官家說道。
張叔夜再次長嘆一聲,仰起頭看著灰暗的天空,目光里充滿了憂國憂民的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