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狗是何人!
聰明人都眼神含蓄地朝江偉民所在的方向瞧了過去。
他們看著江偉民,宛如是在看一條狗。
江偉民被魁梧大漢按著肩膀,無法掙脫反抗。他知道此刻宴廳里的人都在取笑他,看他的熱鬧,心里不免一陣惱怒。
江偉民目光陰鷙地望著臺上那為非作歹的江臻,張嘴呵斥道:“孩子!你胡說什么!快下來!”
江臻冷淡的眸從那兩個魁梧大漢的臉上掃過。
大漢們懂了江臻的意思,便順手從桌席上扯了一塊餐巾布,揉成一個大團子,胡亂地塞到了江偉民的嘴巴里。“安靜點兒!”
江偉民氣得直跺腳,臉都青了。他恨自己沒有三頭六臂,無法跑到臺子上去將江臻暴打一頓。
江臻見江偉民被制服,徹底發不出聲音來,便又貼心地跟站在江偉民身旁的朱秀蘭問了句:“朱阿姨,你能保持安靜吧?”
朱秀蘭余光怯怯地瞥了眼江偉民嘴里的布團子,又看了眼站在江偉民身旁的哼哈二將,默默地點了點頭。
“很好。”江臻看著臺下這些人,他說:“我講故事的時候,最討厭被無故打斷。接下來我要正式開始講故事了,煩請大家耐心聽下。這個故事情節跌宕起伏,絕對精彩動人。”
偌大的宴廳里,竟然無人敢開口說話。
就在這時,一聲口哨聲響起,眾人猛地扭頭朝著口哨發出來的方向看過去,才發現那吹口哨之人是跟著韓夫人一起來參加訂婚宴的韓讓。
韓讓仰頭沖臺上的人咧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非常熱情地喊道:“江小姐,快講啊,臺下這么多人聽著呢!”
江臻與韓讓對視了兩三秒,這才對臺下的音樂老師說:“麻煩了老師,音樂重放一遍。”
音樂老師成了一個莫得感情的工具人,聞言忙老老實實地重播了一遍純音樂。
熟悉的純音樂再次響起,江臻跟說書先生一樣,操著一口抑揚頓挫的調子,生動地說道——
江狗出生于一個普通家庭,是家中的老大,下頭還有兩個妹妹,一個小弟弟。因為家里兄妹眾多,而家境又普通,江狗十四歲那年便輟學了,跟著一家中藥館的老板打雜,學習中醫,也算是給自己找了一份工作。
巧的是啊,那藥館老板的老婆走得早,也沒再娶,名下就只有一個女兒。藥館老板的女兒比江狗要小一歲,老板姓朱,我們姑且稱他的女兒叫做朱豬。
這‘豬’是哪個‘豬’,臺下這些人精心里明白得很。他們隱晦地看了一眼朱秀蘭,有人想笑,但又得憋著。
那藥館老板見江狗聰慧,是個學中醫的好苗子,就認他做了徒弟,對其傾囊相授,寵愛有加。22歲那年,江狗不負眾望地成功考取了中醫執業醫師證,成了一名合格的中醫。藥館老板見這孩子有了出息,便將自己的女兒駐朱豬許配給了他。
臺下,朱秀蘭聽到江臻這故事的開頭,便僵硬住了表情。她下意識捏緊了拳頭,心里著實好奇,這丫頭到底是從哪里打聽到這些消息的?
朱秀蘭心里胡思亂想停不下來,臺上江臻的故事還沒有進入高潮呢,他繼續說道:江狗與朱豬結婚后,幫著父親一起打理著醫館,日子也算美滿幸福。但好景不長,朱豬的父親身體不適倒下了,被檢查出來患了肺癌。朱豬是父親一手養大的,為了救父親,她將家里的積蓄都拿了出來,帶著父親動手術,做化療...
后來錢不夠了,朱豬便決定將中醫館也給賣了,但江狗不同意啊。他家里還有六七張嘴巴嗷嗷待哺等著他喂呢,這中藥館要是被賣了,他就只能出去找醫院上班,拿點死工資過日子了,這還怎么養活一大家人呢?為了賣醫館救父這事,兩口子大吵了一架,差點離婚。但最后,朱豬還是賣了醫館,給父親治了病。可惜好景不長,這朱老爹只茍活了一年半載,最終還是撒手人寰了。
朱老爹養病的那段時間里,江狗在一家公立中醫院找到了工作。中醫院人流量大,每天總有數不清的病人來問診,有一天,江狗接待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孩,這就是故事中的女主人公藍美人啦。
藍美人因為痛經嚴重,每個月都會來找江狗看病抓藥。這藍美人生得嬌美可人,為人溫柔懂事,父親還是本城有名的金行老板,是真正的白富美。
江狗因為家里的瑣事早就厭倦了妻子,突然遇見了這樣一位貌美心善的姑娘,不免就動了心思。
江狗為了追求藍美人,摘下了結婚戒指,扮演起單身人士來。他開始變著花樣的追求藍美人,可憐藍美人剛二十出頭,從小就是家里金枝玉葉養著的小姐,沒被人這樣瘋狂地追求過,很難不動心。
藍美人在不知道江狗早已成婚的情況下,與江狗確定了男女關系。兩人確定關系不久,朱豬的父親便撒手人寰了。朱豬也找了些關系,在中醫院找謀了份護士的工作。
江狗在醫院里,一邊應付著妻子,一邊與年輕貌美的女朋友勾搭著,腳踏兩條船的功夫練得是爐火純青,竟沒讓任何一方發覺到不妥。
那年夏天,中醫院組織團建,租了一艘大船,帶醫護人員乘船沿著御龍淵大河賞景。江狗與妻子朱豬都參加那次團建活動,那天下午下起了雨,天氣預報報告當天只是小雨,但沒料到的是,到了晚上七點竟然下起了暴風雨。寬闊的河面上刮起了颶風,船只因為各種原因,竟然沉船了!
盡管從發現船只沉沒開始,船長便打了救援電話,但當救援部隊冒著暴雨趕到沉船位置的時候,船只已經快要徹底沉了下去,無數人在河面上撲騰。
當天那船上一共有一百六十名游客,經過救援隊全力打撈跟搜救,共救回幸存者128名,死者27名。卻還有五名醫務人員下落不明。
下第二天,救援仍沿著河流下游繼續開展,又過了兩天,救援人員成功找到了三名失蹤者的遺體,卻仍有兩人下落不明。
而那朱豬,恰好就是失蹤者之一...
江臻說起這事,瞬間將一些中老年人的記憶,拉回到了97年御龍淵大河上那場震驚全國的沉船事件中。那一天晚上,整個望東城都心系著那船人的安慰,還有很多會游泳的人組建成志愿隊去幫忙。
臺下,朱秀蘭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她身軀突然不受控制的發起抖來。
江臻看了朱秀蘭一眼,突然問道:“我說的可對,朱阿姨?”
朱秀蘭與江臻對視了一眼。
江臻既然在這里提到了那件事,顯然是已經摸查清楚了她的真實身份。朱秀蘭點了點頭,才說:“你說的對,但也不對。”
江臻便歪著頭,問道:“那是哪里出了錯呢?”
安靜的場內,眾人聽到朱秀蘭說:“那晚,大部分人都是溺亡的,但也有人,是被人推進水下去的。”說完,朱秀蘭回頭看了江偉民一眼。
江偉民那雙眼睛驟然縮了一下。
他跟朱秀蘭互相對視著,眼里都藏著殺意。
眾人心驚!
朱秀蘭這話,是在暗喻什么?
江臻看著他們兩人狗咬狗,愉悅地笑了。“我終于明白了。”聽到朱秀蘭這話,江臻才明白江偉民后來為什么會做出那種事了。
“我猜各位心里一定都很著急,很想聽一聽朱豬的結局。大家稍安勿擾,容我細細道來。”江臻先喝了一口水,將干燥的喉嚨潤了一遍,才再次開口講話。
江狗在沉船事故中失去了妻子的消息,自然是瞞不住的,那藍美人當然也知道這件事。藍美人提出要跟江狗分手,結束這段不該存在的戀愛,但江狗死活不同意,以他們是真愛為理由,捆綁了藍美人,并提出要迎娶藍美人為妻。
藍美人也是個蠢的,沒腦子的,經不起哄騙的。那江狗哄了她一段時間,藍美人就真的重新接受了他。第二年,江狗與藍美人便結婚了,婚后不久便孕育了一對龍鳳胎。孩子們剛出生的那一年,藍美人的父親因病辭世,名下多家金行都留給了藍美人。
但藍美人根本就不懂經營,眼瞅著金行就要倒閉了,藍美人便在江狗的出謀劃策下,將所有金行給賣了。賣的錢,都拿去給江狗創辦了制藥公司。
說到這里,江臻突然笑了一下,他話鋒一轉,竟說:“下面我們來玩個有獎競答游戲。”
眾人:“...”
場面一度十分的安靜。
江臻取下他手腕上那只價值四十多萬的腕表,他站了起來,拎著腕表說:“誰要是答對了我的問題,這只手表,我就送給他。”
江臻手里握著的是一塊藍色星月表,非常漂亮,沒有女孩子能抵擋住這份美麗。
開始一直沒人給出回應,江臻又說:“能賣出四十多萬哦。”
聞言,人群中,突然有一只手舉了起來。
江臻指著那舉手的女孩,故作驚訝地說道:“啊!是我堂妹江塘啊。塘塘,你大伯伯經常夸你聰明漂亮,你這么聰明,一定能答對我的問題,對不對?”
江塘站了起來,臉頰發紅地點頭。她經不住誘惑,想要拿到堂姐江碧手里那塊表。四十多萬,都夠她買好多好多包包跟首飾了!
江塘的突然冒頭,其實是對江偉民的一種背叛。
只要不是傻子,都聽得出來江臻口中的江狗是指誰。江塘身為江偉民喜愛的侄女,竟然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不正是打江偉民的臉嗎?
江塘的父親趕緊拽了她一把,低聲呵斥道:“小混賬!給我坐下來!”
江塘掙脫開父親的手,嘟噥道:“不要,誰讓你舍不得給我買,現在堂姐愿意給,我還不能要嗎?”
“你!”江偉業咬牙切齒地等著女兒,想要拖著她離開。但剛起身,就被兩個魁梧大漢給制服住了。江偉業瞪了眼江臻,怒罵道:“江碧丫頭,你別太過分了!”
江臻看都不看小叔叔一眼。
他晃著那塊腕表,對江塘說:“塘塘,我問你啊。”
江塘怯怯地點頭,“你說。”
江臻說:“你能不能猜一猜,江狗拿著藍美人的錢去創辦的那家制藥企業,叫什么名字呢?”
江塘先是一愣,接著朝江偉民那邊看了一眼,一時間不敢開口了。
全場人都盯著這個蠢姑娘。
江塘想要坐下,她剛要坐下,就聽到江臻說:“你說了,手表我就給你了哦,另外,你不是很想要Yule大神的簽名嗎,我也可以弄到哦。”
江塘這丫頭是電競大神Yule的腦殘粉。
在江臻的威逼利誘之下,江塘頓時狠了心。她捏緊雙拳,大聲答道:“是叫川東制藥嗎?”
“塘塘,我爸爸說的很對,塘塘果然很聰明哦。”江臻將那塊表丟給臺下一個黑衣漢子,那漢子便捧著表送給了江塘。
江臻看了眼氣得臉色發青的江偉民,笑道:“爸,你看,你侄女好聰明。”
江偉民此刻吃了江塘的心都有了。
這丫頭,枉他平日里白疼她了!
江臻笑吟吟地望著江偉民,又看了眼拿到了手表便露出了滿足笑容的少女。江家的自私自利,是不是會遺傳?
見證了這一幕的宋瓷忍不住偏頭對南煙煙說:“好狠的手段。”
南煙煙盯著江臻,卻是心疼的皺起了眉頭。她說:“若不是被自己敬愛著的人傷的太狠了,又怎么會豁了出去做出這種玉石俱焚的事呢?”
這場鬧劇,丟的可不止是江偉民的臉,他江臻的臉也同樣沒地方擱了。
宋瓷聽著這話,覺得不對,她問南煙煙:“你跟江家小姐認識?”
南煙煙搖頭,“不認識。”
怎么不認識呢?
她在摩托賽場上出了車禍差點死掉時,可是他冒著危險將她從快要爆炸的摩托車旁拖出去的。
她比誰都清楚江臻有多善良。那樣善良的人,若不是被逼得急了,又怎么會在公開場合說出這等丑事。
“塘塘小姑娘回答的很正確啊,江狗拿著藍美人的那筆錢,還真就創辦了一家叫做川東藥業的公司。”江臻顯示肯定了江塘的答案,才繼續講他的故事——
公司剛成立的那幾年,自然公務繁忙,江狗顧得了公司,就顧不了家庭了。而曾經金枝玉葉的藍美人,為了支持丈夫的事業,便在家當起了全職太太。
她一個人當媽當妻子又當保姆,整天圍著孩子轉,一根神經緊繃著,日子過得非常枯燥鬧心。
在孩子們四歲生日,也就是他們夫妻紀念日那天,江狗又在公司忙得分不開身。藍美人一個人在家做了蛋糕給孩子們過生日,但兩個孩子卻不知道母親的辛苦,將蛋糕打翻了,弄臟了滿地。
藍美人發了脾氣,丟下兩個孩子躲到樓上去偷哭。因為一時不注意,那晚上,那對龍鳳胎兄妹被人綁走了,從此下落不明。
孩子們失蹤后,藍美人整日以淚洗面,變得神經質,逢人就哭訴她的丟子之痛。而江狗天生是個干大事,他在消沉了數日時光后,又重新投入到工作中。江狗在商場所向披靡,藍美人在家里郁郁寡歡,后來患了抑郁癥,得了神經病,跳樓自殺了。
而江狗在經歷了早年丟子,中年喪妻的雙重打擊之下,依然堅強樂觀,不僅將公司打理得很好,還把漂亮能干下的下屬娶進了家門,還得了個能力優秀的便宜兒子!
江臻講到這話,突然笑了起來,滿臉敬仰地說道:“江狗雖出生平凡,但天生不凡,他的一生,精彩坎坷得宛如男頻小說里逆襲成材的男主人公。可喜可賀,來,大家為我們的江狗鼓個掌!”
沒有人敢和江臻一起鼓掌,偌大的宴廳里,回蕩著江臻一個人的掌聲。
江臻鼓完掌,瞧見無人與他一起鼓掌,便挑起眉頭問大家:“大家為什么不跟我一起鼓掌呢?是不是心里還有很多疑問啊?”
一聽這話,眾人就知道江臻還要繼續搞事。
江臻搖頭失笑,“大家是不是都很好奇,想要知道那個失蹤的朱豬到底是什么下場?她被找到了沒?到底是死是活呢?”
“是不是很想知道,江家那對龍鳳胎的失蹤,到底是偶然呢?還是有人在背后出謀劃策呢?是不是也在懷疑,藍美人為什么要跳樓呢?還偏要跑到江狗公司的大樓上去跳樓?”
江臻每拋出一個問題,江偉民跟朱秀蘭的臉便要白上幾寸,臺下這些賓客臉上的迷茫與心里的猜測就要更深一些。
韓旺旺盯著江臻,望著江臻臉上嘲諷的笑容,心尖生出一絲絲痛意,很快便彌漫到全身。
江臻突然一揮手,喊道:“帶人來!”
江臻那話剛落,便有兩個黑衣男人押著一個皮膚黝黑的老男人走進了宴廳。
那老男人看上去約莫六十多歲,很高,卻并不壯實,下巴上布滿了長胡須。老男人被帶到了江臻的面前,被人按在江臻先前坐的那把椅子上。
他一臉懵逼地看著臺下的人,又看了眼身旁的長發姑娘(江臻),不禁瞇起了眼睛,審視地問道:“小姑娘,你是不是抓錯了人?”
江臻掀起唇瓣冷笑了一下,他蹲在老男人的面前,指著臺下的江偉民說:“老人家,你可認得那位先生?”
老男人盯著江偉民,看了片刻,搖頭說:“認不到(不認識)。”他說的是一口川渝話,但大家都能聽懂意思。
江臻又指著自己的臉,問老男人:“那你記得我嗎?”
老男人自然是繼續搖頭,“今天是我第一會看到你,我啷個(怎么)會認得到你?”
“很好!”
江臻手指方向一轉,指向了舞臺左側的那個LED顯示屏。那顯示屏上出現了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是年輕時候的藍若云,以及尚且只有三歲半大的江碧與江臻。
江臻又問:“那你,可認得那兩個孩子?”
老男人順著江臻手臂回頭望了一眼。
一瞧見那對長像酷似的龍鳳胎兄妹,老男人的眼皮便狂跳了起來。“這...”他猛然回頭望著江臻,雙眼瞪得大大的。
他遲疑不定地說道:“你、你是那個小女娃,你...”老男人想到了什么,突然激動地說道:“不對!你不是那個小女娃,她根本就沒有看到過我的臉,她一直都是昏迷著的,你是、你是...”
老男人吃驚地說道:“你是那個小男娃!”
老男人這沒頭沒腦的話,聽得眾人滿頭霧水。
江臻一把捏住老男人的下巴,他說:“看來你還記得我們,我也還記得你,當年,是你將我們兄妹從望東城綁走,把我們賣到了越國!”
“你還記得嗎?”
老男人姓陳。
陳老頭當然還記得江臻跟江碧,他是個職業跑腿的,專門拿錢替人辦事。他職業生涯里遇到過許多人,看見過許多骯臟的事,但最讓他無法忘懷的,便要屬二十年前那樁買賣了。
賣家給的錢特別豐厚,足足八十萬呢。
在2003年,八十萬可夠他跟同伙豐衣足食許多年。陳老頭詳細問跟雇主問過,確認不是要他們去殺人,他便接了那樁生意。
但他沒想到,對方雖然沒讓他們去殺人,但做的事也不比殺人輕松許多。那雇主竟然要求他們將江家那對龍鳳胎綁走,賣到國外的貧困地區去,讓他們永遠都無法回國!
那對小孩兒長得實在是太好看了,眼睛干凈的像是被水清洗過,清澈通透。陳老頭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那對可愛的孩子。
江臻見老人不說話,便又問了一遍:“陳老先生,你還記得我,對嗎?”
陳老頭人都被抓來了,再狡辯也是無濟于事。
他嘆著氣點了點頭,“我啷個不記得?那哈兒,你們才四歲,你啷個還記得我哎?娃兒年紀不大記性倒是好得很。”若早知道這小子記性這么好,當年他就蒙著這人的眼睛了。
江臻其實已經記不清小時候的事了,但他還記得越國那個養父的家。江臻派人去養父家里威逼利誘了一番,才打聽清楚當年將他們兄妹賣給養父的那個人牙子的身份。
江臻親自去找了那個人牙子,也就是當年將他們兄妹關在豬圈里的那個肥婆娘。江臻對那個肥婆娘嚴刑拷打了好些天,那女人才肯透露陳老頭的身份。
陳老頭早就被江臻給監控起來了,直到今天才有了用武之地。
江臻沒回答陳老頭的問題,他問陳老頭:“當年,那個指示你綁走我們兄妹的雇主,他叫什么?”
江偉民目光狂閃。
陳老頭想了想,老老實實地答道:“我不曉得他叫啥子名字,我連他樣子都沒見到過,我們那哈兒都是通過電話溝通的。金錢交易的時候,他都是提前把錢放到規定的當子(地方),我再跟我兄弟去拿。”
江臻相信陳老頭說的都是真的。
他又問陳老頭:“那你仔細想想,那個人有什么特別的地方?你和你兄弟當年在跟他接觸的時候,就沒有發現過什么可疑的地方嗎?”
陳老頭想了想,才說:“都過去楞個久噠(這么久了),好多事都記不清噠。不過我覺得那個人應該是那對娃兒的親戚。”
說完,他看了江臻一眼,才一邊思索一邊說:“因為他特別清楚那家人的生活習慣,他跟我們說,那天是你爸媽的結婚紀念日,你媽喜歡吃酒心巧克力,就讓我們扮成送貨的,給你媽送了一束玫瑰跟一盒巧克力過去。你媽可能都不曉得,那巧克力里面,其實放了迷藥。”
江臻聽到真相,一時間有些震驚。
舞臺下方的盛京突然站了起來,他怒目瞪著江偉民,吼道:“江偉民,若云師妹對巧克力過敏,卻又極其喜愛吃酒心巧克力!這個秘密,只有師父跟我和你知道!江偉民!江臻江碧當年失蹤那件事,是不是你干的!”
這下全場嘩然了。
就連江顧川也是一臉錯愕地望著江偉民。
藍若云對巧克力過敏,但又特別喜歡吃酒心巧克力,她少女時期經常偷吃酒心巧克力,吃完之后就嘴角發紅,身上長蕁麻疹。
除了特別親近的人,又還有誰知道藍若云喜歡吃巧克力的事呢?畢竟對外,藍若云從來都是堅稱不吃巧克力的人!
江偉民嘴巴被堵著根本就無法說話。
盛京幾步箭步沖過去,一把扯了江偉民嘴里的布團兒,“說!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兩個魁梧漢子朝江臻看了一眼。
江臻沖他們搖了搖頭,那兩個漢子這才沒有繼續往江偉民嘴里塞布團兒。
江偉民終于可以說話了。
他先是深深地喘了幾口氣,接著才一臉無辜地辯解道:“盛師哥,你不能只聽那老頭子的片面之詞啊,誰知道他是不是撒謊故意誣賴我呢?再說呢,我跟若云感情深厚,兒女雙全,我為什么要這么害我的孩子!”
“那也是我的孩子啊!”
‘我的孩子’四個字吼出來,江偉民當場灑下熱淚。
盛京被江偉民的眼淚蒙蔽了智商。
他下意識轉身去看臺子上的江臻,想要聽聽江臻怎么說。江臻望著老淚縱橫的江偉民,譏諷地笑了。“你為什么要害我們兄妹?你真要我當場說出那個原因嗎?”
江偉民不信江臻什么都知道。
他要賭一把!
江偉民便抬頭盯著江臻,委屈悲傷地問道:“孩子,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惹了你不開心,你竟然要這么誣賴你的父親?”
“貓哭耗子假慈悲。”江臻說。
江偉民眼神微變,很快又恢復了那副委屈難過的樣子,繼續落淚。
“好,你今天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江臻突然對席位上一個拿著電腦的陌生男子點了點頭,那男子頷首回應了一下,然后打開電腦中的一份文檔,投到了LED屏幕上。
眾人抬頭,便看到那LED屏幕上是一份手術合同。那合同上面寫的是韓文,因為年代久遠了,純白的A4紙有些發黃。
但眾人看見,那韓文合同下面,卻有一個中文簽名,名字是——
朱如芹。
這是一份面部整容的合同!
朱秀蘭愕然地盯著那份合同,一瞬間,記憶被剝離,被抽回帶到了二十五年前那段悲痛的歲月里。朱秀蘭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遲遲不肯睜開。
江臻看了朱秀蘭一眼,才道:“在場的賓客朋友們可能不知道,我父親江偉民在娶我母親藍若云之前,曾有多一段短暫的婚姻。他的第一任妻子,是一個中藥館老板的女兒,叫朱如芹。”
江顧川猜到了什么,下意識朝朱秀蘭那邊望了過去。瞧見母親閉著雙眼,有兩行熱淚順著母親的眼尾滑落而下,江顧川頓時全都明白了。
同樣猜到了事情真相的,可不止江顧川一人。
猜到了真相的賓客,都露出了錯愕不已的眼神。江偉民那個在沉船事故中失蹤的第一任妻子,莫非并沒有死,而是整容了,成了、成了...
所有人都朝朱秀蘭看了去。
朱秀蘭仍閉著眼睛,對這些人的窺視一無所知。
江臻見大家多少都猜到了一些真相,這才感到滿意。
“沒錯,我父親的第一任妻子朱如芹根本就沒有死!她死里逃生,藏了起來,還偷偷去了一趟韓國,花了數十萬整容。改頭換臉后,朱如芹成了朱秀蘭,進入到川東集團工作,慢慢取得了我父親的信任,成為了我父親最得力的部下!”
至于為什么要藏起來,還要去整容,江臻先保留了懸念,沒有說出來。
心中的猜測得到了江臻的承認,大家不禁張大了嘴巴。
這可真是...
可真是比看韓劇還要一波三折!
媽的!
今天這趟來的不虧!
宋瓷頓時后悔,早知道能吃到這么大一個驚天大瓜,她就應該把韓湛也一起叫過來的!
失策了失策了!
“大家都以為我父親江偉民與朱秀蘭是在我母親去世后才在一起的,其實不是的。我去調查過一些離職的老人,從他們口中得到了一個消息。早在二十二年前,也就是我才兩歲的時候,我父親便跟朱秀蘭廝混到了一起!當我母親一個人在家帶娃做飯拖地洗衣的時候,他江偉民正依偎在美麗下屬的懷抱里喝奶呢!”
噗——
宋瓷又沒忍住,再次笑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