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鯤前世終究不是奢侈行業的資深從業者,加上他是鋼鐵直男,所以他只是作為一個旅游業國家的相關企業主、為了奢侈品免稅購物帶貨的生意,草草了解過伯納德.阿諾特和德.索雷之間的恩恩怨怨。
上輩子他也只知道“貌似從99年開始,LVMH集團和古馳打了好幾年官司,裁定要約方是否屬于惡意收購、被要約方是否可以依荷蘭證券法定向增發新股稀釋惡意收購。官司和收購并行持續了好幾年,一直到02年LVMH終審敗訴、確認收購失敗”。
更細致的細節,顧鯤原本是一概不知的。
不過這些并不重要,因為如今這一世,前面那些糾紛也已經事實上發生了。此時此刻,跟德.索雷親自面談了一會兒,顧鯤很快就掌握了其中恩怨關竅。
看名人自傳哪有讓名人當面跟你講述來得高效,到了顧鯤這個江湖地位,當然要善用后一種方式快速獲取咨詢了。
在佛羅倫薩的百花大教堂里聊這些生意場上的江湖往事,外面站著一堆黑西裝維持秩序,除了顧鯤之外估計也沒誰了,頗給人幾分《教父》的既視感。
“…我知道了,所以,你定向增發新股的法律問題,目前初審之后已經不存在了?你屬于根據初審裁定依法增發?”
搞明白情況后,顧鯤簡明扼要地確認了一句最關鍵的要點。
“是的,我可以給你看相關的初審裁定文書、和節選出來的《荷蘭證券法》、相關荷蘭方面司法解釋。”德.索雷的回答也非常干脆。
“索菲雅,干活。”顧鯤拍了拍手,把自己的御用女律師喊了過來。這次來歐洲,顧鯤是有心理準備要再搞一些并購大事的,所以他當然會帶著索菲雅一起。
索菲雅低調地從陰影中出現,然后幫顧鯤很快確認了一下相關文件。
她本來就是法裔荷蘭人,當年在海牙搞那些國際海事拍賣的法律服務起家的,對于金融投資公司并購,最初并不是很專業,不過被顧鯤全職包下來之后,這幾年也補足了不少。關鍵是她本來就是荷蘭人,對荷蘭法當然更熟了,沒幾分鐘就看完了。
索菲雅朝顧鯤微微點頭,輕聲附耳匯報:“沒有瑕疵。”
顧鯤掐滅手上最后一根雪茄,玩味地問:“你都可以那么容易判斷,阿諾特的人當初怎么就豬油蒙了心、留下那么大的漏洞?”
索菲雅微微聳聳肩:“我現在是事后諸葛亮,放放馬后炮當然容易了。另外,阿諾特之所以疏忽,可能跟他過于迷信大洋國法律的國際霸道程度有關——古馳從96年開始,就不止在荷蘭交易所上市,也分出了一小部分流通股去紐交所上市。
阿諾特應該是自信地以為,只要一家公司在多個交易所上市、其中包含大洋國的交易所,那么適用的證券法就一定以大洋國為準。看不起我們荷蘭,才只請了大洋國那邊最頂尖的律師團隊了事。
可是,后來的發展出乎了他的意料,沒想到在古馳這個案子上,大洋國居然尊重了‘先上市優先原則’,認為古馳的股票是在荷蘭最早上市的,所以所有關于該公司收購手段合法性和反制措施合法性問題的裁定,都應該適用荷蘭法,阿諾特這才吃癟的。”
顧鯤非常虛心地聽取了專業人士的詳細解釋,大致搞明白了這個案子。
古馳公司最初是在荷蘭上市的,在荷蘭股市上流通的籌碼,大約占總股本的接近30。但是,后來它又去紐約上市了,但是放出的籌碼比較少,估計就十幾個點。
“雙股市上市”這種情況,華夏內地的看官,如果是2018年以前,或許會比較懵逼:一家公司怎么能同時在兩個股市兩個交易所上市?
不過2018年之后的內地小散們,對此應該也不陌生了,因為最典型的代表就是后世阿貍巴巴的股票,就有同時在納斯達克和港交所上市。
古馳的荷蘭上市加紐交所上市的先后雙上市模式,就跟阿貍巴巴的納斯達克港交所雙上市性質差不多,荷交所在先。
所以,這個案子里,阿諾特嚴格來說也不是省律師費省出來的麻煩,而是太小看了那些小國的法律。他在紐約那些大律所身上是很肯花錢的,律師費也幾乎都給紐約佬了。
但因為在一場跨國并購中自大留下了盲區,沒把涉及到的所有國家的法律都看全、涉及到的所有國家的高端律師都請遍,終于吞下苦果。
顧鯤虛心理解了這里面的原理后,對索菲雅的專業素養略表嘉許,然后轉向德.索雷,微笑著示好:“索雷先生,看起來,這也是天助你,才有今天的緣分。那我們就談談具體增發新股的份額吧。”
“這么爽快?你已經確信除了開價之外,其他條件你能出得比弗朗索瓦.皮諾先生更高?”索雷也半開玩笑地懟了一句。
弗朗索瓦.皮諾就是前文所述的開云集團老板,原本歷史上那個“白騎士”。
顧鯤非常直白地指出:“皮諾先生的實力,是常年穩定的,我的實力,是不斷增長中的。你今天才來找我,那就意味著,你認為在今天之前,我在這個圈內的影響力、資源,綜合實力考量下來,或許略微不如皮諾先生,最多旗鼓相當。
但今天你來找我了,那就說明你認為從明天開始,我在圈內的綜合實力已經超越皮諾先生。跟一個在上升通道里的伙伴合作,不是更好么?”
“好吧,我也喜歡跟痛快人說話,到我酒莊里詳談吧。”德.索雷正式邀請道。
顧鯤示意對方帶路,一行人就離開佛羅倫薩百花大教堂,在教堂前的廣場上車,然后索雷的人開道,前往郊區的酒莊,為顧鯤正式接風洗塵,順帶談增發新股的投資協議。
出于安全的考慮,顧鯤邀請德.索雷一起坐他的雙拼金邁巴赫,對方也欣然同意了。
對方的老大在顧鯤車上,對方的小弟們才會更用心伺候嘛。
車隊在佛羅倫薩的大理石板大街上行駛,顧鯤這輛車著實有凈街虎的功效,回頭率100連帶沒其他車靠近、超車、加塞。
讓顧鯤在這種堪稱藝術品的古羅馬風格市區繁華街道上,依然可以開出40公里以上時速。不到一個小時,就抵達了遠郊的一處托斯卡納葡萄酒酒莊。
說是遠郊,其實是在厄爾巴島上,離佛羅倫薩市區足有50公里,這個距離差不多都可以從佛羅倫薩到鄰市博洛尼亞或者錫耶納了。(這些作為城市很多人估計沒聽說過,太小了。但看意甲的人肯定都認識)
厄爾巴島并沒有橋連接大陸,所以顧鯤一行上島的時候,是在對岸靠索雷的私家游艇擺渡的,那游艇也有三四十米長,跟顧鯤的當然沒法比,但是上幾輛豪車還是非常輕松的。
車隊漸漸駛近酒莊,顧鯤摁了一下車上的窗簾按鈕,電動窗簾很快拉開,顧鯤觀察了一下酒莊的形狀,發現還挺熟悉的——那不就是《刺客信條》三部曲最終,艾叔晚年隱居的地方么。
看來,育碧那爛貨雖然游戲做得不咋滴,服務器也土豆,但歷史考據倒是一貫可以。
德.索雷這座酒莊,幾乎和前世《刺客信條:余燼》宣傳片里的一模一樣。
“這座酒莊有什么來頭么?我一看就覺得很有歷史感。”顧鯤不由自主問道。
“兩百年前,陛下第一次下野的時候,就是被圈禁在這座酒莊里。”德.索雷非常自豪地說。
法國人說“陛下”的時候,如果不帶任何前后綴,那就默認是拿破侖.波拿巴了。
“難怪一個酒莊的造型都考據得那么細致,跟《大歌命》里巴黎圣母院還原度一樣高了,原來是拿破侖住過的地方。法國人的文化優越感還真是偏執啊。”顧鯤心中暗忖。
雙拼金邁巴赫開到酒莊正門,在樓前一片葡萄園附近就停下了,酒莊沒有圍墻,就是建筑和葡萄園,看起來很樸素,停車自然也只有露天。
顧鯤和德.索雷如同那些電視新聞上的國事訪問大佬一樣,一邊走一邊談笑自若指點江山,走進一間點著傳統水晶燈的大廳。
德.索雷的人早已準備好了一桌接風宴席,應該是他們從佛羅倫薩市區來的路上時準備的。時間已經晚上7點多了,正好開始晚宴。
這種場合,自然大部分的菜式都是法餐的,只有少數幾道意大利菜,至于中餐肯定完全不可能有。顧鯤對于這種入鄉隨俗也沒什么介意,反正中餐隨時想吃就吃。
宴會的規格,也是法餐最高的23道菜,吃一道上一道,一看就是頂級奢侈業大亨之間的宴會。
德.索雷請的廚師,放到外面去絕對是輕松達到米其林三星的水平,只不過到了這個檔次,已經不在乎什么米其林了。
阿爾卑斯白松露就像是擦蘑菇片一樣,直接放在清澈的、略顯幾分油花的藏紅花魚湯上,開胃淡雅。
號稱“中世紀萬AI可”的特殊蜂蜜酒,擺在喝這種酒專用的水晶勺里,看上去猶如水晶與琥珀鑲嵌而成的珠寶。
“看來,跟你們一比,我的生活方式還是有點暴發戶了,有空請個裝貴族顧問給我。”顧鯤品嘗了幾道菜,就戲謔地調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