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黑海之濱,曼卡斯基酒店的總統套房里,顧鯤披著毛巾毯,端著圓胖的茴香烈酒高腳杯,站在大落地窗前,看著碎浪翻卷。
黑海的海水,是真的黑,給環境蒙上了一層額外的肅穆、深邃。
因為這是一個與外界幾乎隔絕的內海,只有通過狹長的博斯普魯斯海峽,才能連接到地中海。
黑海的海水幾乎不與地中海交換,這里也就沒有洋流,表層海水和深層海水也就沒有循環,幾百米深度以下就幾乎沒有溶解氧和海洋生物了,所以才這么黑。
看著如此壓抑的大海,顧鯤有些理解普希金那么歇斯底里的詩人是怎么釀造出來的了。
米德洛娃悠悠轉醒,她是被一陣低沉的呢喃驚醒的,然后溫柔繾綣地稍稍裹了裹身子,從背后湊過去,環住顧鯤雄壯的腰背。
“沒想到你也會一點俄語,剛才你是在背普希金的致大海么?”米德洛娃靜靜地把頭發靠在顧鯤背上。他的背脊非常寬闊,穩健,讓妹子迷醉。
相比于華夏文明帶來的“女人應該喜歡斯文書生,喜歡錢”的普遍價值觀,露西亞和黑克蘭女人顯然更傾向于崇拜強者,當然錢也是一樣重要的。
“我喜歡大海,所以普希金的詩,我只會這一首,別的俄語我就一竅不通了。”顧鯤一口喝下半杯茴香烈酒,坦然答道。
這并不奇怪,就像有些英文水平很差的學渣,也會流利地唱幾首喜歡的英文歌,這是興趣使然。
顧鯤不喜歡俄語,他只是喜歡普希金的致大海。
米德洛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貪婪地試圖多儲存一些顧鯤身上的男人味:“你這就要走了?這次來的事兒都辦完了?這么快?”
顧鯤:“我必須走了,國內還有幾個朋友要見,而且我是留學生身份,還要參加世界大學生運動會的選拔呢,不盡義務不太說得過去——你個小騷貨,這幾天把我榨干了,要是到了比賽場上軟腳蝦一樣,那可就丟人丟大了。”
米德洛娃俏臉一紅,回憶起這幾天的沒羞沒臊,幸福感油然而生:“那你什么時候再來?你還需要來么?”
“放心,會來的,五月份可能就會再順路路過幾天,下半年可能還有一宗大生意,要住一陣子,到時候,我就帶你走。”顧鯤很有擔當地承諾,然后話鋒一轉,
“不過,這兩個月,我也有個事兒,想找人幫我留心,你要是能辦好,以后我就讓你當我的貼身助理。”
“什么事兒?”米德洛娃一下子看到的希望,情緒振奮起來。
“我在華夏留學,有關領導讓我物色一些留學生生源。我跟他們討論之后,他們也愿意優先接受黑克蘭的生源。所以我想成立一個助學基金會,專門幫助你們這兒剛剛畢業的女高中生,去華夏的滬江市留學——
不一定全部有資格進滬江交大,因為那好歹也算是名校,要選拔的。不過只要高中成績還行,品行和體檢也能通過,我可以保證至少安排她們去滬江當地稍差一點的學校。比如滬江海事專科,或者某些酒店管理專業比較強的大學,比如華師大和滬外。
只要她們去滬江留學了,而且表現良好,我的基金會就可以給予一定的補助,承擔她們的學費和生活費。條件么,就跟那些香江、李家坡助學基金會一樣,簽一個畢業后六年的服務期合同就行。畢業后,要為蘭方的海事公司和旅游業公司工作至少六年。”
米德洛娃對于顧鯤傳達的信息,微微有些意外,所以稍微消化了兩分鐘,才徹底理解。
最讓她奇怪的是,華夏那邊酒店管理類專業最好的學校,為什么會是什么什么師范大學?
但這就是華夏國情,酒店管理和旅游管理排名最靠前的大學,不是師范大學就是外語大學。
至于為什么顧鯤明明只是一個交大生、和交大方面分管留學生工作的領導交好,卻能夠順帶幫華師和滬外介紹留學生生源…這一點米德洛娃也理解不了。
她并不知道,95年華夏大學對于優質留學生生源的需求,有多么緊缺,為了國際大學排名,提升國際化程度指標,有多么困難。顧鯤介紹過去的留學生生源如果多出來了、交大用不完,那些比交大差一兩級的學校,會很樂意接盤的。
黑克蘭妹子至少基礎課文化素質比非洲兄弟普遍要好一些,誰不愿意接受更好的生源呢。
“你為什么只要女生?你不會是…”米德洛娃琢磨到最后,忽然想到一個不太好的可能性。
“想什么呢!我只要女生,是因為我不希望傷害華夏人民的民族情感,我希望所有通過我介紹和基金會助學的留學生,大學期間都好好念書!不要亂來!”
顧鯤把他當初關于這方面問題的設想和推演,跟米德洛娃仔細說了一遍。
聽完之后,米德洛娃總算是理解了老公的苦衷:“原來經營文旅行業要避免的坑這么多,真是不容易。”
顧鯤回手拍了拍,囑咐道:“這兩個月,你就先幫我聯絡起來。順便在黑克蘭注冊一家外國基金會的駐黑辦事機構,要怎么弄,這些都幫我張羅一下。經費我會給你的。
咱也不一定第一年就要去基輔,反正一年最多幾十個人,你就在赫爾松、尼古拉耶夫稍微花點宣傳經費、登報一些招生廣告就行了,最遠不要超過克里米亞和敖德薩。
五月份,我在荷蘭會有一場拍賣會,收完錢之后,我會再來這兒盤緩幾天,到時候把招生中介的那種法律文書簽了,也跟新生見一面,消除一下她們的疑慮。”
90年代中期,打著介紹工作名義,從黑克蘭拐帶妹子去西歐吃苦、墮入火坑的壞人可不少。顧鯤也不指望米德洛娃這邊幫他花錢在報紙上打廣告,就能招到合適的人。最后肯定得給人看干貨。
“這事兒交給我吧,我這兩個月先問酒店申請停薪休假,專心幫你拉生源,你放心回國吧。”
顧鯤跟米德洛娃最后共進了一頓早餐,就毫不牽掛地回國了。
顧鯤并沒有選擇回滬江的航班,而是從基輔直飛京城。
因為他之前給唐佳打電話,就得到了消息:今年第18屆世界大運會的國內預選賽,是在京城舉行的,3月下旬就截止了。
而交大校隊的陳教練,即將帶著校隊的幾名隊員,跟隨其他參加田徑/游泳類選拔的教練/隊員一起,提前去京城適應氣候、場地、進行最后沖刺集訓。
所以,顧鯤就直接去京城跟陳教練他們會合、補辦一個手續就行。
另外,顧鯤已經知道,剛過完年的時候,一個去年他做對華外貿時認識的外貿經部老朋友、馬風馬科長,找過他一次,當時他不在國內。
為此,顧鯤特地打電話回國打聽過,馬科長至今還沒有正式從外貿經部離職呢,所以他人應該也在京城。顧鯤回京城正好見他一下。
一天的旅途奔波勞碌后,3月8號后半夜,顧鯤終于抵達了京城機場,然后在機場附近隨便找了個酒店住了一夜。
第二天,他就打車進城,路上就先拿自己的大哥大,給馬科長打了個電話。
“馬科長,聽說你元宵節的時候找過我?真不好意思,那時候我人在國外。對,我今天回來了,凌晨剛下的飛機,稍微睡了一會兒,第一時間就想到找你了。有空中午吃個飯?”
電話另一頭,馬風顯然是有些受寵若驚,他沒想到顧鯤這么繁忙的華僑富商,居然對他的事兒這么上心。
半個月前,他只是隨便撒網式地聯系了一些朋友,并沒有期待得到什么幫助。所以當時沒找到顧鯤,他也沒往心里去。
誰知顧鯤居然回國后馬不停蹄第一件事就是來回拜。
“這…這怎么好意思呢,顧生肯定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處理吧?”
“不存在的,那就友誼飯店一起吃午飯,說定了。”顧鯤不給對方推辭的機會,直接敲定。
對顧鯤來說,反正在哪兒都是休息,所以才大約上午10點半,他就早早到了友誼飯店,先要了個卡座,點點兒咖啡甜點坐一會兒。
臨近正午,估摸著馬風快到了,他才點了一桌精美的佳肴。
因為就兩個人吃飯,菜也不用很多,就四菜一湯,體面就行,冷盤另算。
四個熱菜分別是東坡肘子、龍井蝦仁、叫花仔雞、芥藍百合,湯是莼菜牛肉羹。
顧鯤點的都是東海省的風味,也算是照顧馬風這個老鄉的口味了,很顯誠意。
不一會兒,馬風就騎著自行車趕到了友誼飯店。
“馬科長,這邊。”
馬風還在前臺問訂桌信息,顧鯤就主動走過去,拉著他入座,好像兩人很熟的樣子。
雙方寒暄幾句,顧鯤就問起馬風之前找他的事由。
馬風有些不好意思,委婉地說:“其實也沒什么,就是我想辭職不干了,通知一下生意上的朋友,算是交接嘛。免得你們以后有外經貿方面的事兒咨詢,我又不接頭,豈不是耽誤了。”
“居然不干了?馬科長,恕我直言,你剛剛30歲,能在國家的部委當到一個科長,仕途前景可不差吶,你真舍得?”顧鯤也不點破對方,假裝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