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中貴:“爽爽,要不我陪你進城?”
進城,進城,去見城里那個心中牽掛的女人。
想起裴娜那觀音菩薩一樣的面容,陳中貴心中一顫,不覺癡了。
許爽:“你陪我進城做什么,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還需要人保護?老陳,這地里不需要人盯著嗎,天氣這么熱,如果葡萄曬死了可怎么好?還有,杜老板那邊你又要去干活賺錢的…”
說到這里,她喃喃道:“這小旅館一弄,我們家的錢可都投進去了,都得靠你給人打工才吃得起飯。”
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把陳中貴家當成自己家了。
在進城之前,許爽先去了杜里美那里,她有要緊事找他。
杜老板已經在羅南家。
《白馬書屋客棧》主體工程已經結束,現在正在進行房間裝修。村里的幾個木匠泥水匠正在屋中忙碌,而杜里美則正在院外拿著刷子刷花壇木柵欄。
看到許爽,杜里美笑道:“許爽你今天怎么有空來找我,是不是要來找我借工人啊?”
許爽大奇:“你怎么知道的?”
杜里美:“這村里不是讓有條件的村民弄農家樂開家庭旅社嗎,陳中貴是貧困戶,他家的大棚都是白教授幫解決的扶貧工程,一分錢沒花。陳中貴最近半年到處打工,存了不少老窖,有本錢。春節前你們接待過一批客人,知道這其中之利,能不心動?”
“還真被你看穿了。”
杜里美:“就在剛才已經有好幾撥人過來問我弄農家了需要多少本錢,想讓我看看他們家該怎么裝修整治才能符合條件,能不能讓我帶著工人幫他們改造。”
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剛才來的幾撥人當中還有借本錢的。別看杜里美最近工程干得轟轟烈烈,好大事業,平時也一副牛皮烘烘的樣子。可他手頭一但有錢就被債主給弄走了,到現在依舊是不名一文,又怎么借得出去。
杜里美:“陳中貴家我去看過,我什么人呀,干老了這一行的。他那邊如果要弄客棧,基本的裝修改造連帶買電器、桌椅什么的,怎么也得四五萬塊。”
許爽:“和我估計的差不多,錢我有,就想請杜老板你幫個忙。幫我裝一下,工錢一分不少給你。”
聽到不是借錢,杜里美暗自松了一口氣,道:“沒問題,等下我就去陳中貴量一下尺寸,明天就可以讓工人進場。至于裝修材料,我這里是現成的。你自己進城買電器、廚具和桌椅吧!”
他又開玩笑地說:“許爽,你真打算做小老板娘嗎?哈哈,有你這種年輕漂亮能說會道有精明的小美女當家,生意絕對差不了。不過,你首先得把你的頭發給弄一弄。”
“我頭發怎么了?”許爽不樂意了:“難道你不覺得碉堡了嗎?”
“是比較吊,可再吊也不能讓生意變得更好,反把客人給嚇住了。服務業從業人員最重要的素質是什么,要給人一種值得信賴、溫和的感覺。你這發型太有攻擊性,不太好。許爽,叔叔在商場上混了一輩子,這點基本的判斷還是有的。”
“好象說得有點…道理…”許爽摸出手機,打開攝象頭看了看屏幕上的自己,又摸了摸頭發,心中卻是萬分不舍。
“不管了,染成黑色的吧,為了賺錢,顧不得那么多了。”許爽咬牙,
吃過午飯,許爽決定進城。不過,在回家之前她要先去XX鄉走一趟,把陳中貴銀行卡里的錢轉到自己帳戶里,用于客棧改造。
陳中貴一點戒心都沒有,直接把卡遞了過去,說了密碼。
許爽倒有點不好意思,說:“陳中貴你是個爺們兒,我以前對你不好,向你道歉。放心,你和我媽的事我絕不反對。”
陳中貴呵呵地笑起來,難得地紅了臉。
XX鄉有個信用社,因為是銀聯,很順利地就把錢轉到自己帳號上。如此,她手頭一萬多塊本錢了。正打算走一輛車進城,忽然看到街邊有家理發店,許爽想起上午和杜里美所說的話,心中一動,就走了進去坐在椅子上,問:“托尼老師,把頭發染成黑色多少錢?”
理發師是個老頭,挺熱情:“這里可沒有什么托尼老師,只有老郭師傅,染發兩百。”
“兩百,好良心啊!”許爽吃了一驚,在城里染發怎么也得七八百塊。
老郭師傅:“小鄉鎮,就這個價,都是街坊鄰居的,敲人竹杠太得罪人,姑娘,染嗎?”
許爽卻覺得心痛,問:“如果剪成短發呢,我的意思是,如果把綠色的頭發剪了,只留黑色的頭發茬呢?”
“你這么長頭發,舍得剪?”
“叫你剪你就剪,廢話什么,多少錢?”許爽不耐煩。
老郭:“十塊。”
“剪吹洗十塊?”
“廢話,剪完頭不洗嗎?就十塊。”
“郭師傅,你動剪吧!”
“真不后悔。”
“我如果后悔了,下來再找你扯皮,那我就跟你姓。”
話雖然這么說,但看到如云秀發被老郭師傅一剪子一剪子剪下來,許爽還是覺得一陣黯然神傷,不覺得沉默。
正如剛才老郭所說的,理發店在鄉鎮服務的都是街坊鄰居,很多人在他這里都是理了一輩子發,都是熟人朋友了。沒事的時候,鄰居朋友們也會來理發店坐坐聊聊天,發廊就是一社交沙龍。不片刻,就又有兩人進來和老郭吹牛。
“老郭,聽說沒有,最近鄉政府的小夏要提了。”
“哪個小夏?”
“除了下雨天小夏還能是哪個小夏,就是在新聯的駐村第一書記。”
“他呀,他真要提了?”
“都三十的人了,正是干事的時候。人家長得相貌堂堂,學歷也高,在鄉里上了幾年班,也到了提上去的時候。”
“也是,我們這里窮山惡人,人才難得,來的人只要安心上班,不幾年就能升職。”
新聯村許爽是知道的,就在紅石村隔壁。至于那邊的第一書記是誰,夏雨天又是誰,她也沒留意。
說話中,許爽的長發已經剪完,老郭給她洗了頭,又用吹風吹干。然后贊了一聲:“真精神啊!”
許爽站在鏡子前左顧右盼,只見,里面那個小男頭姑娘,因為頭發短,眼睛頓時大了,五官也變得立體。高高的鼻梁,濃黑的眉毛,櫻桃小嘴如同丹朱,眼如點漆。
她身上穿著一見白色修身短衣,牛仔褲,看起來干凈利索。
許爽大喜:“精神小伙兒,感覺比綠頭發的時候還碉。”
老郭和剛進來的兩人還在聊。
“小夏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時候不近人情。”其中一人說。
另外一人問:“怎么就不近人情了?”
“小夏這人做事只問結果,太機械粗暴,遇到問題不知道轉圜。”
“怎么說?”
“就拿怎么這里的野的來說吧,就不該禁。現在好了,我們這里又不通班車,搞得大家出門很不方便。”
聽說禁了野的,又不通班車,許爽一楞,忙問怎么回事。
她今天來這里是搭一個村民的摩托,本以為這里好歹是有一個鄉,肯定有公共汽車,怎么也被從紅石村進城方便些,卻不想好象遇到麻煩了。
三人解釋說XX鄉確實沒有班車,以前山民進城都是坐野的的,就是有人買來七座微型面包車拉客人進城,每人收五塊錢。
鄉里也知道這車坐起來實在危險,可這卻是群眾對外交往的唯一交通方式,交管部門下來管的時候,都是睜一眼閉一眼不太配合。等到上面的整頓一過,微型面包車這種交通方式死灰復燃。
夏雨天不是要被組織上壓擔子嗎,他分管的又是安全這一塊兒,野的確實有損本鄉形象,他便四下做工作,讓大家改變出行方式。
鄉里經他提議,弄了不干膠帖在面包車車門上。上面印著一行大字“珍惜生命,請勿乘坐。”
但效果不是太好,群眾圖的就是方便,哪管得了這么多。還說,汽車是用來開的又不是用來撞的,只要開慢點,危險個啥。
直到前幾天有一輛面包車側翻,把車里十幾天漢子都摔進了醫院,鄉里才痛下決心,把所有的微型面包野的都給禁了。
這是是小夏同志經辦的,他天天在街口和省道三岔路口值班,逮住一起重處一起,引得大家極度地不滿。
有人說這小子就是個官迷,為了政績當官,禍害起了老百姓。
三人說得上勁,許爽聽得有趣,咯咯笑道:“珍惜生命,請勿乘坐,這個小夏太狗了!”
正在這個時候,理發店里的三人同時面色大變,不住給她遞眼色。
許爽:“怎么了?”順著三人目光看出去,卻見理發店門口立著一個大約三十歲的一臉氣惱的青年。
許爽心中突然一動:“你就是小夏?”
那人緩緩道:“我就是夏雨天,你是…我好象沒有看到過你。”
許爽:“我紅石村的,我叫許爽,不是你們鄉的人。說起來,咱們還是鄰居。”
“哦。”夏雨天淡淡地說:“原來是隔壁村的,歡迎到XX鄉來玩。”
就再不理睬,扭頭走了。
XX鄉位于大山深處,山路蜿蜒險峻,每年都會出車禍。山民所乘坐的微型面包車重量輕,底盤高,拐彎抹角的很飄。
而且,這種核載七人的微車通常超載,多的時候甚至達到十四人之多,大有三哥風范,也不知道是怎么把那么多人塞進去的?
鄉里禁止這種不安全車輛也是為大家好,怎么群眾就不理解呢?
夏雨天很郁悶很氣憤,他在三岔口又站了半天,繼續盯著。
野的司機現在正在給他打游擊,只要他一背過身,那些面包車就會從犄角旮旯鉆出來,載上一車人飛奔而去。
立了半天,喝了一瓶可樂,看看時間已經差不多,今天應該沒有野的出現。夏雨天就鉆進自己借的那輛小車里,準備回w市市區。他要去相親,已經和媒人說好了。
該死的宋輕云,上次前進街道喬安組織未婚青年聯誼活動,他竟然頂替了我的名額。
你頂替了我也就算了,如果能夠找到合適對象,我為你們祝福。可你小子卻跟螢火蟲一樣閃一下就走,一個也沒看上,那不是占著茅坑不拉屎嗎?
夏雨天馬上就要被組織壓擔子了,他現在想的就是盡快成個家。
畢竟自己已經是三十出頭的人了,再這么單下去也不是辦法。而且,你好歹是個副科,光棍一條也顯得不踏實,你讓組織上怎么看你?
因此,最近他都是四下托人幫自己介紹對象。只要得空,不是在相親,就是在去相親的路上。為了相親,他甚至想一個朋友借了輛閑置不用的舊車長期使用。
剛一進駕駛室,就看到副駕駛位上坐著剛才理發店里那個短發姑娘。
夏雨天大奇,虎著臉揮手:“你進來做什么,出去出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