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先前陳中貴那邊。
陳中貴在跑什么呢?
陳中貴依舊在城里照顧許老太太,許爽的身體好多了,又開始不著家。村里的菜也收得差不多了,不用賣菜。
裴娜還是早出晚歸的樣子,春節期間生意不錯,她的臉色總算好看了些。
但看到陳中貴依舊是不理不睬,脾氣一上來直接趕人。
陳中貴現在臉皮也厚,你攆我我就走,你不攆我就留下,反正把自己當我在城里的落腳點。
人家許婆婆和許爽挺歡迎我的,只要她們不攆就好。
陳中貴一心追求裴娜,對于未來的生活滿是憧憬。
裴娜日子過得太苦,我要幫她。
怎么幫,還有什么比錢更有用,未來的生活需要很多很多錢。
于是,陳中貴就在劉永華門市部幫忙,裝一個水龍頭提成十塊,洗一次抽油煙機十快,做一次外墻防水提成一百。
劉永華門市上確實缺人手,可他事業處于草創階段,養不起工人,像陳中貴這種敲邊鼓打零工的,他非常歡迎。
最近門市里拿到一個大活,給一個門市走線。
事情是這樣,竹花不是進城陪孩子補習功課嗎,她能說會道,在補習班認識了一個搞裝修的學生家長。
那人說穿了就是個小攬子,實力有限,沒有技術沒隊伍沒制造,屬于游擊隊皮包公司。每次得了活,就分包給裝修工人:你干水電,你做地面,你來干木工…干完給工錢了事。
劉永華門市幫他走過幾次水管,相處得不錯。
這次那家長承包了一個小門市裝修的活兒,工程總造價八萬。其中工作量大的是要重新走電線,還都是暗線。就問竹花你的工人懂不懂電工?材料她出,你們賺點工錢。
龔竹說怎么不懂,太懂了,我們干。
對方是個奸商,要求三天走完電線,還得把墻壁給糊了,兩個工人,每天給兩百塊工錢,干不干?
竹花:“干。”就反手一百五一天叫上陳中貴,至于自己的父親龔清,索性不給。
龔清倒是無所謂,反正錢給自己給女兒都一回事。老爺子最近被搬進城的竹花煩得要命,巴不得可以出去干活,眼不見為凈。
剛開始的時候,一切還很順利。
龔清和陳中貴先用切割機在墻上切出溝槽,然后裝塑料管,接電線,穿管。
可是,老爺爺馬虎的毛病再次發作,他接用切割機的時候大約是干得爽利,激情勃發,把人總線都給切了。
頓時,空氣開關被燒,整棟樓房停電。物業和旁邊門市的老板們跑過來一通大罵,勒令二人必須在一個小時內恢復供電,否則直接打死。
本地民風剽悍,能動手決不吵吵。
遇到事,揮拳頭上,打跑對手再慢慢理論。
就在昨天,門市外就有兩車發生擦掛。
兩個司機也不廢話,各自提了扳手下車,先把對方的擋風玻璃給敲了,然后再打電話報警報保險。
野蠻施工出了事故,激起公憤,陳中貴和龔清只得認載,賠禮道歉,然后陳中貴就帶了錢去買空氣開關準備給人換上。
剛買好東西,提著塑料帶子剛出電器門市,迎面就被人撞了一下。
“啊,爽爽,是你?”
原來撞他的正是許爽,市老城區不大,轉身就能碰到熟人。
陳中貴正要埋怨她冒失,幾乎把自己老腰給撞折了。卻不想,許爽也不理睬,如受驚的兔子一般躥了出去,一頭綠發在街上顯得耀眼。
“抓住她!”
“抓住這個私娃子!”
“整死她!”背后,一群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亂糟糟追來。
她們同樣做太妹打扮,手中提著羽毛球拍子、伸縮教鞭、玻璃汽水瓶兒,滿面都是殺氣。
顯然,這是一場你追我敢的大逃殺進行時。
陳中貴一看不好,這不是要打架嗎,而是這么多人打許爽一個,那可是要吃大虧的。
當下,他也顧不得許多,把空氣開關朝懷里一踹,也跟著追了上去。
陳中貴常年干農活,力氣不小,無奈他人到中年,耐力自然是比不上那一群生瓜蛋子,只幾步就被人遠遠甩在了后面。
你還真別瞧不起現在的年輕姑娘,人家從小牛奶雞蛋頓頓有肉,長身體的時候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體能強得不象話。
她們跑去的方向是一條長長的緩坡,陳中貴只覺得氣喘吁吁,背心都是熱汗,漸漸地腳下就像是踩了一團棉花,就跑不動了。
他停下喘了一口氣,問路邊擺攤修自行車的老頭:“師傅,你看到一群姑娘從這里跑過去了嗎?要打架的那種。”
老頭問:“是你閨女。”
陳中貴點頭。
老頭指了指旁邊的小巷:“這邊,應該是跑一中后山河邊去了。那邊經常有學生約著打架,你快點去,不然你姑娘你糟糕了。就在上個月的今天,兩小子為爭女朋友在那邊打得那叫一個熱鬧,臉都腫成饅頭,鼻子里全是血。哎現在的年輕人啊,你說他們是怎么想的呀?太沖動,色字頭上一把刀…哎,要喝水嗎?”
陳中貴如何肯聽他嘮叨,提起最后的力氣鉆進小巷。
他翻過小山,又下了坡,總算到了河邊。
終究是來遲了一步,那群太妹已經抓住了許爽,將她團團圍住,手中的羽毛球牌、教鞭雨點一樣落下來。
空氣中滿是尖銳的破空,還有拍子抽到人身體上那令人恐懼的聲音。
可憐許爽雙拳難敵四手,只能將身子蜷縮成一團,不住尖叫:“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叫,使勁叫,這里沒監控也沒人,你喊破喉嚨天神都救不了你。”
“死婆娘,睡我男朋友,睡我男朋友,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樣子,你也配!”
許爽哭喊:“不是我不是我,是他強行的,我冤枉。”
“去你瑪蛋,什么強行,一定是你故意勾引我男朋友。要不然你為什么不報警,你可以告他的。”
許爽:“我不是看你的面子上才饒他一次嗎?”
“一次,都懷孕了,才一次,怕是幾十次了吧!”為首那個女太妹滿面青氣:“給我打,打倒不孕不育為止。”
另外幾個太妹一涌而上將許爽箍住,為首那女孩跳起來狠狠地朝其小腹踩去。
許爽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啊!我再也不敢了,救命啊!”
陳中貴驚得寒毛都豎了起來,當下就掏出手機一邊拍攝一邊沖上去:“干什么呢,我錄象了,我已經打了110了。”
那群太妹這才一轟而散。
領頭那個太妹一邊跑一邊扭頭喊:“許爽咱們的事沒完,我知道你住什么地方。放心,我會每天去堵的。除非你不出門,不然下次砍死你。”
許爽被人打得好慘,雖然沒有出血,但她穿的那件羽絨服已經被抽破了口子,風一吹,滿天都是羽絨。
她趴在地上放聲痛哭。
陳中貴急問:“爽爽,你要不要緊,需要我送你去醫院嗎?”
許爽搖頭。
陳中貴:“你是不是沒錢去醫院,我來解決。”
許爽還是搖頭。
陳中貴:“你吃午飯沒有,餓不餓,我請你吃豆花飯。”
“撲哧,都什么時候還說吃飯?”許爽忍不住笑了一聲,又大聲哭起來:“瑪得,瑪得,我活了這么大還從來沒有被人打這么慘,我不要面子嗎,以后還怎么見人?嗚嗚…”
她繼續趴地上放聲痛哭。
陳中貴人老實,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姑娘,就靜靜地坐在一旁等著。
許爽卻不依了:“你守這里干什么,是不是還想看我笑話?”
“我…我只是不放心…”
“你滾,你給我滾…”
“恩吶。”陳中貴沒有辦法,只得起身離開。
但他走上幾步還是回頭看一眼,心中怎么也不塌實。
他深愛裴娜,今天在她家里照顧一大家人的飲食起居,已經將那三人當成自己最親的親人。
裴娜是他婆娘,許老太太是他親媽,許爽就是他親女兒。
自己親生女兒被人打成這樣,叫陳中貴如何不心疼。
下午干活的時候陳中貴總覺得心神不寧,好幾次都差點把事搞砸,急得龔清反倒罵他毛手毛腳。
走暗線要用切割機在墻壁上開槽,這活兒累不說,關鍵是灰塵大。
忙了一個下午,到結束的時候,陳中貴滿頭滿臉都是灰塵。
著也就罷了,最糟糕的是這家門市以前是開飯館的,那臺抽油煙機經年累月下來早已經糊滿油垢。
陳中貴拆的時候不小心被油淋了一后頸。
沒辦法,只能拿了洗衣粉跑水龍頭下,埋首對著腦袋一陣猛沖。
冷得要命,但還是經受得住。
陳中貴把洗衣粉抖在腦袋和脖子上,喊:“竹花他爹,永華丈人,幫我搓一下,這油跟瀝青一樣黏,難弄。”
一只手伸過來,對著他的脖子一陣猛搓。
陳中貴發覺不對:“你的手怎么這么小…啊,你不是龔清,想干什么?”
后面那人惱了,對著他腦袋就拍了一下,喝道:“頭埋下去,當誰要害你似的。”
聲音很熟悉,正是許爽。
陳中貴吃了一驚:“爽爽,是你啊,別,我自己來。”
許爽:“我這個陽光美少女替你洗頭,你還嫌棄,老實點!”
“恩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