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外還有五千左神策步卒,與一萬老營精銳死戰了許久,一直阻止著他們支援中軍,此刻見到中軍營中的反賊潰如洪水,后方神策精騎紛紛涌出,都是士氣大振,高呼萬勝!
而那一萬老營精銳看到魏燃手中的武器和王獻之的首級,反應也和中軍營的老兵一樣,陷入到混亂當中,被神策步卒一個反擊便打得徹底崩潰。
而后魏燃在騎兵護衛下,繞著全營游行了一圈,令大多數反賊都看到了王獻之的首級。賊軍士氣當場崩潰,內外營如雪崩一般潰散,便是神策軍都不敢阻止。
李承業自是大喜,但并未失去理智,他首先令人占領賊營中僅剩的三處糧倉,防止叛賊燒糧,也為后續戰略動作積蓄補給,并立于不敗之地。
最后才派遣一半軍士對賊軍進行追擊,留下一半軍士原地鎮守,防止賊軍反擊。
經過大半日的作戰,賊軍大部逃散,一萬余人被俘虜,左神策傷亡不算很大,卻也已經是精疲力盡。
及至下午才開始燒水做飯,打掃戰場,填埋尸體。
魏燃此時躺在李承業的營帳當中,精赤著上身,多名軍醫為他治傷。
雖然傷勢在自我復原的機制下好了不少,不過王獻之打入體內的真氣仍要幾天才能消解,因此這幾天不適合戰斗,只能靜養。
這也讓魏燃發現了自身的一處弱點,對于敵方異種能量在體內的殘留,缺乏快速的排除或消解的方法,只能靜待新陳代謝慢慢恢復。
李承業關注完長子的傷勢,確定并無大礙后,方才開始處理起軍務。
軍隊利用俘虜收拾完全部糧草后,才在第二天開始啟程前往毫州。
壽寧公主完全沒有料到這才過去幾日,全軍便已大勝,自是喜不自勝,在城中再度壓榨了一番本地的豪強士紳后,大肆犒勞全軍。
而那些土豪士紳知道王獻之授首,都是大感快意,對于公主的敲詐,也自然是半推半就。畢竟左神策軍在逆境中都展示出如此強大的戰斗力,萬一沒伺候好,來個請神容易送神難,那日子豈非更加難過。
李光嗣在看到父親領軍而還后,激動得下跪相迎,這回魏燃并沒有阻止他,畢竟跪的是父親。
而魏燃創造出了奇跡,自此李光嗣對這個大哥的態度大為轉變。
以前總有著些許不服嫉妒,現在知道兄弟二人無論是軍略還是武功都不在同一條線上。再加上魏燃這回是拯救了整個李家,李光嗣的敬佩感激之情完全替代了以前那些不成熟的想法。
入城后,親自隨侍在魏燃旁邊,更換繃帶,喂食中藥都是無微不至,兄弟二人相處,反而比原來更加坦率,倒是真正的兄友弟恭起來。
而對于此戰的經驗,魏燃自然不會藏私,將一些戰場上的細節和自己的想法都傳授出來。
唯一沒有對父親和李光嗣說的,就是關于軍情的查探,他只以死間之名搪塞過去。而死間的身世也經過一番苦心編造,那又是另外一個故事,總之并未引起他們懷疑。
畢竟李承業用兵,也偶然會用到死間,此乃兵法常理,為兵權謀之中的內容。
李承業盛贊魏燃如今已得兵技巧兵形勢七分火候,兵權謀掌握三分有余。
至于兵陰陽之說,李承業再次教了兩兄弟關于氣候天象的判斷之法,多是源自農家。而陰陽五行、卜算吉兇之類的,不學也罷。
在毫州城整軍五日,有余左神策軍損失頗大,如今加上騎兵也不過兩萬一千余人。所以李承業以軍中豐厚待遇相誘,將城中三千余團練全部吸納進了軍中聊作補充。
雖然團練戰斗力不行,但在神策軍中以老帶新,很快也能形成戰斗力。至于毫州一地的鄉紳土豪的意見,呵呵,能比得上刀子鋒利嗎?
李承業處理完這些事情,便返回住所,見到壽寧公主與步闌珊一起從里面出來。知道她們每日都會來看望長子,并不以為意。
進到房中后,魏燃躺在床上,而次子李光嗣正在逗弄阿離。他知道阿離并非尋常狐貍,此次立下功勞頗大。但世人愚昧,必誤以為妖,所以并沒有將阿離當日傳信之事傳揚出去。
李承業坐到床邊,語氣有些說不出來的意味,“公主殿下幾日前便將我軍大勝的消息傳回了長安,為父也拜托玄真道長將此消息帶回,不過…唉!”
李光嗣放下阿離,奇道:“此為好事,該當讓陛下和群臣知道張振那宦官就是個草包,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還得靠父親和大哥才能挽救大唐社稷。”
魏燃卻搖頭道:“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雖然我父子三人是為求生存,才不得不逆襲殺敵,行此奇險。但終究是莫大的功勞…
想必等王獻之授首的消息傳到后方,那些由王獻之部下組成的反賊聯盟,也會因此分崩離析,或降或殺,只需一番追亡逐北,就能徹底底定大局。”
魏燃將話題莫名其妙轉到后續的戰局,李光嗣有些疑惑,“這…不是挺好嗎?馬上就要恢復太平了。”
“是的,父親再一次拯救了大唐,而他已是縣侯,恩隆之極。”
李光嗣有些沉默,知道了魏燃要表達的意思,但他對皇室仍有些期盼,“縣侯之上,不是還有上柱國嗎?”
魏燃與李承業都看向了他,看得他有些心虛。
“柱國公爵之勛,除開國以來,又有何人能得呢?如果陛下真不吝給父親一個上柱國,那此行出戰,何必令張振為河南道招討使?父親已是功高震主,賞無可賞。”
魏燃最終也沒將皇帝沒多少時日的話說出來,畢竟他從哪里得知的這個消息,實在不好與他們二人說明。
李光嗣站起來,語氣有些激動,“那此戰,實以大哥運籌帷幄,又立斬殺賊酋之功,便將功勞都算到大哥頭上,父親之事豈非可解。”
魏燃苦笑,“在外人看來,我們李家是一個整體,甚至已經被稱為門閥…我立下的功勞,與父親立下的,有何區別?”
李光嗣頹然坐在床邊,李承業卻欣慰的笑了笑,“好了,你們勿需擔心此事,此戰過后,為父會想辦法敲詐那些士紳,犯些贓罪,給御史留下口實相告,到時便辭官歸隱。只是會苦了你們兩個,要與為父一同暫時歸于田園。”
李光嗣還帶著些許天真,撫掌道:“如此甚好,孩兒反正還年輕,能等得些許時日,倒是大哥立下此等奇功,卻是可惜了。不過你與公主殿下關系不錯,興許能讓她幫忙在圣上面前說些好話。”
魏燃揮了揮手,“公還公,私還私,不可混為一談,隱居便隱居,其實我對做官并沒多少興趣。”
父子二人看他所言并非作偽,都有些驚訝。
魏燃想的卻是父親這種自污的方式自保,未必能有多少效果。想想他剛立大功,即便有哪個不要命的御史敢彈劾他,皇帝能在大將剛立下大功的時候就動他嗎?不怕寒了其他功臣的心?
皇帝需要顧及的東西太多了,到時定會陷入到一個進退兩難的境地。再加上他命不久矣,誰知道會做出什么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