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里,當風無塵鄒輝等人的聲音落下,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人人目光灼灼望著李云逸,怒火在胸口燃燒。
巫族的意圖太明顯了,雖然用大量看似正常的理由去遮掩,但是,當秦淮大江以南這四個字一出來,他們的險惡用心就已經遮掩不住了。
整個秦淮大江南側只有曾經的兩大諸侯國,蔡國和景國。
巫族要借地同東齊血月魔教,為何不選擇與東齊接壤的其他諸侯國,偏偏選了這里?
答案很簡單。
甚至連太圣都找不到任何位置巫族遮掩的理由。
針對!
這就是巫族關于李云逸的一次針對!
淋漓盡致,甚至沒有任何隱藏的意思!
這讓風無塵等人如何不氣憤?
太圣的臉色同樣難看,站在李云逸面前,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小丑一樣,之前說過的維護巫族形象的話語,就像是一把把刀斧狠狠插在了他的胸口,讓他啞口無言,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沒臉說話!
就在剛才一瞬間,他甚至有立刻返回南蠻山脈,阻止這件事發生的沖動。
直到。
他看到了藺岳名字之后的署字。
“巫族總指揮”!
藺岳,得到了藺宥的認可?
雖然上面沒有藺宥的名字,但…這是否也是藺宥的意思?
藺宥難道忘記了南蠻巫神大人對巫族的照顧?
也忘記了…此次針對可能引發的南蠻巫神的怒火?
一時間,太圣心頭被千萬思緒糾纏,無法清明,更無法坦然。
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李云逸了。
后者才剛剛如此真誠的拉攏他,此時,隨著這一封戰書下達,雙方竟然要立刻變成敵人了?
然而,正當太圣徹底凌亂,不知道該做什么的時候,突然。
“藺岳?”
“他是巫王的…”
“族長!”
“他是巫王叔父,巫王自幼就是在他的教導下成長,與譚揚長老結交數百年,是為摯友。”
“王爺莫要發怒!此事只怕另有原因,定然不是吾王決議!待老夫立刻回去詢問一番,必會給王爺一個滿意的答復!”
太圣慌亂,立刻向李云逸解釋藺岳的身份特殊,并且極力要把藺宥從這件事上剖離出去。
可就在這時。
“無關?”
“呵呵,太圣護法說笑了。既然他已經被任命為此戰總指揮,此事又豈沒有得到貴族巫王的認可?”
聽著李云逸的淡淡笑聲和否認,太圣心頭立刻咯噔一下,意識到,自己的這點小心思根本不可能瞞住李云逸。
但是這樣一來的話,豈不意味著,這件事更加不容易收場了?
被整個夾在里面了?!
一時間,太圣絞盡腦汁,試圖再找理由讓整個氣氛緩和下來,而就在這時,李云逸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眼底精芒一閃,在太圣驚愕的注視下,后者嘴角竟勾起了微笑,道。
“再說,本王何曾生氣了?”
“巫族與我南楚既然已經達成盟約是為盟友,如今要借道我南楚,理所當然,是為正常,本王豈會從中作梗?”
沒生氣?
甚至。
李云逸認定這是一件正常的事?
此言一出,別說太圣懵了,就是風無塵鄒輝等人都是瞠目結舌,難以置信,旋即大驚。
“王爺!”
“那可是景國,豈能…”
不等他一句話說完。
“景國?”
“我南楚哪里還有什么景國?景國故地,只是故地而已,和我南楚其他地方,難道還有什么不同不成?”
李云逸淡淡說著,平靜的聲音傳響整個宣政殿,聞者愕然,似乎無法接受他這樣的說法。
的確。
自從各大諸侯國上交鎮國兵符之后,南楚的確已經沒有諸侯國這種東西了。但,景國不同。
它可是李云逸的故地啊!
尤其是在江小蟬福公公熊俊等人心里,那更是他們的家鄉。
于天下人心里,同樣如此,景國也被特殊的光環籠罩著,極其特殊。
這份特殊,正是源自李云逸的出身。
可現在…
竟然連李云逸自己都說,它只是尋常之地?
頃刻間,眾人神色迷離,一時間無法確定李云逸究竟是真心這樣以為,還是迫于巫族的壓力才這么說的,赫然有種世界觀傾塌的感覺,茫然無措。
而正在這時,李云逸似乎看出了他們內心的糾結和震動,臉色變得嚴肅起來,道。
“不止是我景國,南楚亦是如此。”
“諸位隨我多日,應該早就明白,本王之意本不在東神州,即使深得葉公信任,得南楚攝政王之位,也只是為顧全大局,為我南楚傳承留存于世。”
“帶領各位前往中神州,才是本王真正的目的。”
“試問,若那一天真的到來,爾等是選擇跟隨本王而去,還是…留在南楚?”
中神州!
神佑大陸真正的核心!
皇朝爭霸!
此言一出,縱然他們之前或多或少已經從李云逸的話語中聽出過這個意思,但是此時,當他第一次如此詳盡而堅定地道出自己的目標,風無塵鄒輝等人還是忍不住心頭猛地一震,有熱血沸騰之感。
試問天下,誰不愿領略更高層次的風景?
更何況,他們都是信奉逆天改命的武者,更有武道之巔的誘惑在前。
這一刻,沒有人不因為李云逸的話而動心,就連太圣都忍不住眼瞳一顫。
可緊接著…
“但這也不一定意味著,我們就一定放棄南楚…畢竟,這才是我們的故土啊!”
鄒輝低吼,卻并非違背李云逸的旨意,握緊拳頭,臉上青筋暴起,猙獰之色凸顯心頭掙扎。
這時。
“誰說我要放棄南楚了?”
“難道在你們心中,本王就是那等無情無義薄涼之人?”
李云逸輕飄飄的聲音再次傳來,鄒輝整個人猛地一震,訝然抬頭。
“可剛才您不是說…”
李云逸輕輕一笑。
“借道,并非放棄。”
“倘若巫族只是借道我南楚,為鏟除東齊血月魔教便利,本王自然不會拒絕。秦淮大江以南,永遠是我南楚疆土,之前如此,以后也是如此,不會改變。”
“難道,巫族不是這個意思么?”
此言一出,太圣感覺李云逸的目光立刻如同一柄無形箭矢落在了自己身上,呼吸立刻一滯。
借道。
還是霸占?
他哪能猜出藺岳如此命令的深意?
但是在這個時候,作為一個大智若愚的人,他豈能不知道李云逸在暗示什么,又豈能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回答?
“當然只是借道!”
太圣連忙解釋,如一個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聲音急迫。
“本護法可以性命向貴國保證,這…”
太圣想接著證明自家巫族的“清白”,可就在這時,卻被李云逸輕輕擺斷了,笑道。
“護法客氣了。”
“這樣的誓言就不要發了,畢竟,圣境三重天的命,還是挺值錢的。”
值錢?
聽著李云逸的調侃,太圣心頭苦笑不止。
這還不是被你給逼的么?
這時,正當太圣以為自己終于躲過了一劫,突然,李云逸面色一整,道。
“既然是借道,所以,有些規矩還是提前定下的好。”
“秦淮大江之南仍是我南楚疆土,貴族將士既要自治,本王也可以給你們這等便利。但記得,這是本王給你們的,而不是你們得到的。按照我南楚與貴族盟約擬定,凡進入我南楚的巫族將士,必須聽從我南楚調遣…”
聽南楚調遣?
太圣聞言眼瞳猛地一縮,心里再次咯噔一下。
是的。
南楚和他巫族的確有這份盟約在前,是李云逸頂著譚揚帶來的巨大壓力定下的,并且已經得到了他巫族的認可。
畢竟,之前巫族的打算就是隱藏在南楚之下,通過后者和東齊的這場大戰逐漸熟悉這方世界。
至于進入南楚…
他們根本沒有這樣的計劃。
畢竟,南楚太小了。他們連整個東神州都看不上,又豈會在意區區南楚?
他們更沒有先見之明,能預料到東齊血月魔教會對他們巫族宣戰這回事。簽下那份所謂盟約,自然就不奇怪了。
之前派遣出來的那十萬巫兵,也只是為了大面表現表現而已,至于最終生死,巫族也毫不在乎。
可現在。
就是這樣一份之前在巫族看來不以為然的盟約,此時被李云逸拿了出來,卻直接擊中了巫族的軟肋!
藺岳,明顯不是這個意思啊!
太圣眉心一緊,面露為難之色,而李云逸卻毫不在乎,自顧自道。
“所以,所謂自治,就是一個笑話。既是我南楚之地,豈能容他人隨性而為?”
“當然,如果貴族想要毀掉這份由師尊見證過的盟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師尊?
見證?
那份盟約的簽訂,南蠻巫神也曾見過?!
此言一出,太圣精神一振,望向李云逸的瞳眸驀地一縮。
他是為巫族護法,更擅通心之術,看似莽撞,其實大智若愚,否則也不會被藺宥欽定為與南楚聯系的特使了,豈能聽不出李云逸這句話里的逼迫之意?
并不認可巫族的這封戰書。
這兩句話,更是他反擊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