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民結合…”
清早。
李云逸還在思索此舉的可行性。
關乎國情,肯定不是這么容易就能下定決心的。
國政。
當因地施宜。
就比如在中神州各大皇朝,民與軍就屬于老死不相往來的兩種截然不同的序列。
民種糧為軍。
軍戰為皇朝,開辟疆土!
軍民結合看上去不錯,但細細想來,矛盾也有不少,其中最扎眼的就是層次問題。
軍權大于民權。
即使頒布王令,只要大戰仍然存在,軍權就必然是高于民權之上的。
有高低,就有不公。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真相。
“北越又是如何解決的?”
李云逸正在思索,遠處,老曾顫顫巍巍地來了,似乎昨夜的宿醉還未徹底醒來。
并且這一次,他不是一個人。
身后跟著十數人,都是商隊里的熟面孔。
李云逸下來相迎。
老曾快步上前,老臉微紅,道:“不勝酒力,在兩位老弟面前丟人了…”
李云逸不以為意,望向他身后眾人。
“曾老哥,這些是…”
老曾一拍大腿,這才如突然想起,道:“來來來,老哥我給你介紹一番。這些都是我商會里的老兄弟,聽聞小兄弟你在越京任職,都想過來瞧瞧認識認識…你瞧瞧我,都是當年過命的兄弟,咱也攔不住啊…”
攔不住?
我看你也沒想攔吧?
李云逸笑瞇瞇看了一眼老曾,后者不敢直視,偏過頭去,拉著身邊之人就要介紹。
“老孫!”
“當年在軍里混的可比我好,是第三軍的一等斥候。你別看他當年跑的挺快,現在腿腳還沒我利索呢。”
“現在他在北冰城掌管糧食生意,家大業大,混的不錯,和我一樣,身下有個兒子…”
“這是老李,當年要不是武道修為不夠,差點就成了七軍的將軍…”
老曾就像是拉家常一樣一個接一個的介紹,李云逸并沒有打斷,一一點頭應著,好似對這些城池北越軍隊都知曉。
一旁,林睚一臉黑線。
他哪能不知道,對于北越,李云逸是真的不了解點頭也只是敷衍。
“麻煩大了!”
林睚更后悔跟隨這支商隊去越京了。
麻煩!
很顯然,老曾昨天晚上的拜訪只是敲門磚而已,今天才是重頭戲!
“投石問路?”
“塞人?”
林睚在虎牙軍混的時間也很長了虎牙軍內部肯定沒有腐敗賄賂這種事情發生。但在昔日的虎牙關這種事是層出不窮的。所以在林睚看來老曾這些人之所以抱團前來,定然是想求疑似在楚京任職的李云逸提攜他們的后輩之類的。
或者,把他們調離前方一線安穩度過一生。
事實上不只是他,就連李云逸也是這么想的。
直到。
“老郭。”
“他兒子挺不錯,已經是八品了在我們這群散兵余勇的后人里算是最強的了。只可惜他也只能待在二線當個副將負責后方練兵…”
八品?
確實不錯了。
李云逸眼瞳一亮只是聽到老曾最后一句話…
“只能?”
二線將軍后方練兵,不舒服么?
李云逸隱隱覺得,自己想錯了,面色古怪道:“各位老哥的意思是…”
李云逸話一出口,甚至話音未落正在被老曾介紹的老郭眼瞳一亮迸出強烈的光芒。
“去前線!”
“老子費心費力資助他十幾年又豈是讓他待在后邊享清福的?”
“去戰場!去殺敵!這才是老子的種!”
老郭越說越激動,老臉潮紅。
不止是他。
“我的兒子,不是孬種!”
“不殺幾個大周的狗崽子他就不是我兒!”
十幾個人,聲音再大也就那樣,可是當它們傳入李云逸林睚的耳畔…
兩人,愣住了。
他們萬萬沒想到,聽到的竟然是這樣的回答。
不在二線,上前線!
不在后方,要殺敵!
這就是北越的民風?
這時。
老曾玲瓏,第一個發現了李云逸林睚臉色的詭異,咳嗽一聲,周圍眾人終于回過神來,紛紛閉嘴,期待的眼神望向李云逸。
“讓公子很為難?”
這時候,就連老曾也用上了敬語,終于有了有求于人的樣子。
李云逸回神,定睛望向身前一雙雙充滿期待的眼睛,道:“敢問各位老哥,難道就不怕…”
李云逸話沒說完,但話里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此言一出,老郭等人臉色紛紛大變,狐疑道:“公子是在考驗我們?”
“請公子放心,我們今日請求,絕對全是肺腑之言!”
“國難當頭,民生寂寥,我們又豈能坐視不理,任由后人享福?”
“攝政王殿下說過,無國則無民!我們都是出生入死走過來的,明白這個道理。別人的后人我們不管,也管不著,但是我的兒子,死也要死在戰場上!”
“我也一樣!”
看著身前一個個潮紅的臉,李云逸沉默了。
這些人并不是所有人出身軍旅,也有人只是平民出身,但和其他人一樣,他們也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上前線。
殺敵!
直到。
一人走上前來,立刻所有人都停止了說話。
是老曾。
只見他面色同樣激動,卻壓抑在眼底,聲音并不如任何人洪亮,卻給人帶來一種如撼動山河的力量,咧嘴一笑:“我知道公子非常人。”
“我老曾雖然認識的大官沒幾個,但誰有幾分能耐都看得出來。”
“您也別覺得咱兄弟幾個絮叨。說實話,要說家底,我遠不如幾個兄弟豐厚,這身四軍下發的棉襖二十多年沒換,認識的也沒幾個了。但我老曾這些年賺的錢,除了吃喝,一分不少都捐給軍部了。”
“我也沒啥愿望,只希望我這不爭氣的兒子,能進虎狼營,殺幾個大周的狼崽子。那是我當年的舊部。”
老曾終于說出了自己的愿望。
也有私情。
但更多的,還是大義。
“這就是北越!”
李云逸的目光從身前眾人身上一一掃過,目光微凝。至于他身后的林睚,早就瞠目結舌,說不出一句話了。
他打死都沒想到,老曾他們的“賄賂”竟是這樣的要求。
讓自己的后人去搏命?
為了家國?
前線。
那是南楚任何一個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吧,可在北越,在這里…
林睚內心復雜,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
而對于這些,李云逸看得更加透徹。
這是北越的國情導致的。同樣,也和北越軍權前所未有的集中有關。
北越攝政王。
北越女戰神!
她雖并未以軍法治國,但使得整個北越能在大周年復一年的征討下堅持至今,早已令這方王朝同其他王朝大不同。
在這里,人人以國為重。
大周為敵,世人皆可殺!這種理念早已深深埋入他們的靈魂深處。
軍民合一?
他們早就是一體的了。
若非如此,或許數十年之前,他們就早已滅國了。
同樣,北越也是各大王朝唯一沒有諸侯國的。
軍權集中!
萬民一心!
這種基調下,區區氣候苦寒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這里,李云逸忍不住在心里發出了一聲嘆息。
無法復制。
這樣的北越,是根本不可能復制成功的。
自己思索的是民心,但在北越,民心即軍心,這怎么比?
李云逸忍不住暗暗搖頭。
卻沒想到,他這點小動作一下子被老曾發現了,后者臉色登時大變。
“公子,你…”
李云逸要拒絕他們?
這時。
“沒事。”
“我只是想,如果其他王朝若是有爾等這斗志戰意,區區大周,只怕早就不復存在了。”
其他王朝?
如果是一個混跡官場的人聽到李云逸這番話,定能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只可惜,老曾他們都是軍旅出身的粗漢子,聞言立刻有人冷笑。
“東齊,西晉,還是南楚?”
“西晉勢力繁多,各自為戰,根本不是我北越的對手。至于東齊,他們確實很強,但也就那樣。”
“南楚…呵呵。”
提及南楚,有人未語先笑,似乎是在嘲笑南楚當前局勢。林睚聞言臉色微變,李云逸卻不動聲色。
“南楚又如何?”
有人接過話柄。
“既然公子要咱說,咱可就說了,公子可別怪咱們快人快語。”
“葉向佛死了,南楚也就廢了,被蠶食只是時間問題。”
“咱對那南楚新的攝政王不了解,也不多評論,不過聽說只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子,也難成什么大事,只可惜即使不死,也要一生背負南楚滅亡的罪責了。”
“除非…”
除非?
“除非什么?”
李云逸眉頭一揚,繼續追問。后者這才道:“除非它能與我北越當年那樣,置之死地而后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
李云逸聞言一愣,想到二十年前,那時候他才剛出生,大周磨刀霍霍向北越發動了一場有史以來最兇猛的進犯,北越一度被破百城,大半疆域被霸占。
當時,東齊西晉南楚都做好了參戰的準備,一等北越被滅就揭竿而起,分享蛋糕。卻沒想到,那決定整個北越生死的一戰,一個人,出現了。
北越女戰神!
她以一己之利直搗黃龍,破大周深入北越的總據地,拉開了北越后來八年反攻的序幕。
“萬民皆兵!”
“國破則家滅!”
類似的口號就是那時候開始在北越傳響得,直到如今依然令人熱血澎湃!
“不過不可能。”
“且不說其中的風險,沒到緊要關頭,我北越當年也不會選擇這一種辦法。否則當年也不會有那么多人反對攝政王了。”
反對?
如今在北越如日中天的女戰神,還曾遭遇過質疑?
李云逸正驚訝,突然,如有所感,抬起頭望向清澈的天空。
這時。
似乎有人發現了什么,猛地暗暗拍打說話之人的胳膊引來后者不滿的聲音。
“怎么了嘛?”
“就是攝政王她老人家在這里,我該說的也會說,怕什么?”
“難道你們也忘了,當年攝政王大人頒布鐵令,造成了多大的風波?”
這人正要接著往下說,突然。
天空,狂風驟起,頭頂一片漆黑。
飛行靈獸!
遮天蔽日的狂風令人心驚!
尤其是剛才正肆無忌憚地討論北越女戰神的那個,更是瞬間臉色蒼白,面無血色。
什么鬼?
說曹操曹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