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姨姥有點擔心老三,那天韓柄成親,他喝個大醉,不全是替韓柄高興,更多的是因為之前的事。
事情會在心里留下疙瘩,可陶姨姥擔心老三做出什么事。雖然不是她生的,可是自從老三出生,她一把屎一把尿的養大,跟親生的沒區別。
兒子什么性情什么想法,她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同樣,一起玩大的韓柄也在擔心,新婚還沒過去一個月,他找了陶福運,倆人在韓家客房吃花生米喝酒。
“三哥,你有啥打算?”
陶福運往嘴里扔了一顆花生米,嚼吧嚼吧咽了,道:“本來想等你新婚滿月后找你說說,既然你問了,我就先說了吧。”
韓柄知道他猜著了,問道:“你想離開陶家鋪?”
陶福運點點頭,道:“畢竟不是陶家血脈,不該占著位置。我爹娘不會說,我也相信我大哥二哥知道了,也不會嫌棄我。是我自己,我不愿要不屬于我的東西。”
“我就知道你會這么想,三哥,你打算做什么?這回兄弟我跟著你一起。”
陶福運道:“你才成親,還是守在家里。”
“沒事,臨哥兒她娘也不是不經事的人,等咱們落腳了,我再接她們出來。”
陶福運喝了杯酒,舔舔嘴唇,這兩天上火,嘴唇裂了,沾了酒,火辣辣的疼,但這疼讓他心里舒服,不然真想用刀子把自己劃開個口。
他知道他得冷靜,不能讓爹娘擔心他。
“年輕時想過要去鳳陽府闖一闖,那時放不下家里,現在家里有大侄子,他也快三十了,能頂起。那我就去鳳陽府,給我三年時間,我把三房搬到鳳陽府,陶家的我不會要,現在不是我一個人,還有兩個兒子,我不信我們父子連個家業都掙不下。”
韓柄道:“好!算我一份!”
他壓低聲音,小聲說道:“三哥…”
陶福運笑下,道:“在你自己家里你還怕什么?”
韓柄笑起來,道:“我這不是被那個付家小子整的,誰知道他能把我騙過,有這本事真絕。我以前認得一個人就是這樣,學鳥叫都分不出是真假。”
付家小兒不是付家親生的陶福運知道,是陶姨姥給他說的,也就給他一人說了,陶家其他人以為是付家親生。
這時他想起付原河的所作所為,覺得有些地方,這個小兒比他強。
韓柄這會不壓低聲音了,繼續說道:“銀子我還有,我上回給你說過幫朋友找他兒子,是他沒之前交代我把他賺來的錢交給兒子,不是沒找到嘛?我存在鳳陽府銀莊里,是想以后再找,找到了給人家。咱要做啥先用那筆銀子,將來找到人我會還給人家,就是找不到,我也想過,我用朋友的名義捐了修路建橋,總要對得住朋友。”
陶福運相信韓柄說的話,他在外能混下來憑的就是義氣,道上混的人,別看三教九流,他們能混的開,除了自身本事,為人仗義才能四方交友。
韓柄接著說道:“之前沒說想著是朋友的私事。”
“我明白,需要時我不會客氣。我個人有點銀子,先用著。再說,我也不可能和家里一下分開,我爹娘也不會同意。買賣會一起做,我也會給爹娘說,我另外再做個買賣,算我三房的。”
韓柄嘆口氣,道:“你娘得多傷心,我就沒見過比你娘還疼孩子的,就是現在我都不信你不是你娘生的。小時候我說你娘最偏心你,你和二哥打架,還是你打贏,你娘揍二哥,你爹也疼你,我那會羨慕呀,最愛找你玩,就是想沾你的光,讓你娘也疼我。”
陶福運聽他說,忍不住抹眼淚,他怎么不記得?
有次他和韓柄跑出去玩,半夜才回來,娘守在門口,拿著笤帚疙瘩揍他,然后又哭,說:我生了你養了你,你就這么氣我?知不知道當娘的心?
有幾次懷疑他不是陶家的孩子時就會想起娘說的這話。
“你家搬到陶家鋪,我求我爹也搬來,我家就我一個兒子,我爹買了你家隔壁,那會我爹身體還好,我娘也在,后來我爹娘沒了,你娘把我當兒子一樣。我打了人,你娘把我藏起來,給我銀子讓我跑了。這以后,我也把你娘當親娘,咱家不是一個姓,可我就把你當親哥。所以,三哥,跟誰姓,是誰的兒子不重要,你心里有誰最重要,我想你娘定是這么想,不管你是誰生的你就是你娘親兒子。”
陶福運連喝兩杯酒,道:“我知道,所以我還是陶家兒子,以后我也得為陶家做任何事。”
“想開就行,別心里落下疙瘩,不為別人,為小七他們,小侄女還沒成親,還有三嫂,跟你一輩子的人。”
兄弟倆繼續喝了兩壺酒,陶福運不打攪韓柄新婚,沒到子時告辭回家。
陶姨姥一直等著兒子回家,現在天氣暖和,她坐在門口,包姥姥也跟著出來,姐倆坐著一起等。
這幾天包姥姥也不再沉默,會問下以前的事。
街上沒人,家里人也都睡了,姐倆小聲說話。
“你給老三娶弟妹娘家侄女,就是為了以后…”
陶姨姥點頭道:“是,我想萬一…咱娘家人,弟媳為了她侄女好歹也得幫著老三,也不能讓她侄女嫌棄老三。不知道更好,親上加親,老三對他岳家也沒虧過,夫妻感情好,那會老三沒嫌棄她是退過婚的,如果有啥,希望她能看在夫妻面上,對老三好點。”
陶姨姥知道她自私,但她得為兒子打算。
包姥姥對妹子只有感激,她沒養過沒付出過心血,全是妹子。
陶姨姥對兒子更了解,所以她才擔心,不過她心里也做了個決定,就等老三給她開口。
這個決定沒給姐姐說,不想讓姐姐操心難過。
陶福運回到家,看到門口兩位母親,站住,又快步走過去。
“娘,娘。”
如果別人聽了以為他重復,但陶姨姥姐妹知道他是喊了兩位母親。
“夜里涼,以后別等我。”
陶姨姥道:“沒事,睡不著出來透透風。”
三人進去,互相說早點休息。
陶姨姥姐妹互相攙著進了屋,豆包氏打呼嚕睡得香,豆陳氏見她們進來要坐起,陶姨姥小聲說:“別起來了,我們就睡了。”
最近豆陳氏也睡不安穩,她想早點回石河鎮,和兒子商量,明天去找付家,定個日子一起回去。
本來想二月底走,那會陶家有喜事,兒子說再等等,后面韓柄成親請了豆付兩家,現在三月初了,差不多時間該回去了。
總在別人家住著打擾人家不說,自己家人也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