鄞諾皺了皺眉,抬腳踢了那衙役一腳,“公門中人,何至于如此失態?”
痦子衙役膽怯的扒住一旁書架橫梁,勉強站起身。
鄞諾揮手將他拽到后面,側身走了過去。
一直跟在后面的溫小筠也快速閃身跟了過去。
盡管早有心理準備,真正看到前面情景時,還是嚇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之前還笑著跟溫小筠拍胸脯保證,一定能順利打聽出消息來的小仵作,此時已成為了一具倒在血泊里的尸體。
他仰面朝天,四肢攤開,胸前插著一柄短刀。最叫溫小筠忍受不了的是他的眼睛。
因為驚懼,而睜到極限的眼睛。
溫小筠只覺得耳畔啪地一下輕響,心中緊繃的最后一根弦就斷了。
她雙膝一軟,瞬時跪跌下去,雙手死死撐住地面,頭低低的垂著,仿佛身上骨頭都被人猛地抽了出去,再沒有半點氣力,半點精神。
前面的鄞諾也被這突然的一幕嚇了一跳。
對于那小仵作,他印象也很深。眼見他這般慘死在自己面前,鄞諾心中怒火也騰到了最峰值。
只是這樣無常的場面,他到底見過太多,即便大受震動,卻還能保持著最基本的冷靜與理智。
溫小筠的失態,他也早有感知。但目前這個場面,最亟待他解決的事,并不是照顧溫小筠。
“胡刑房,此案發生在刑房之內,你與溫書吏,不便上前查驗。符知縣馬上就到,咱們且等一等。”
后面的胡刑房伸長了脖子往里面探看,真到看見兇案現場時,臉色頓時煞白一片。
面對鄞諾的提議,他只是木然的點了點頭。
其實血腥的場景,并不能嚇到他。
與身帶品級的正事官員不同,衙門胥吏衙役沒有上任時限的官制。
只要不出差錯,胥吏衙役們可以在衙門干一輩子。
像是胡棟材這種資深胥吏。經手各種類型的兇案與死尸的經驗都會很豐富。
所以眼前這種級別的兇案現場,對于胡棟材來說,根本算不上什么。
真正叫他難以接受的是,死者不但是衙門里的人,兇殺案的現場竟然就在衙門刑房之內。
這對于滕縣衙門來說,無異于是極大的侮辱。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門口方向又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胡棟材聞聲抬頭,只聽聲音便知道是他們的縣官大老爺,符云朗來了。
胡棟材趕緊撤布后移,盡可能距離兇案現場遠一些,躬身頷首靜靜等待符云朗走過來。
鄞捕頭說的沒錯,兇案發生在刑房室內,那他與刑房書吏溫小筠,便成了嫌疑最大的人。
盡管心里有一萬個不愿意,也只能乖乖退到一旁,等著別人來核實查驗。
穿著一身墨綠色官服的符云朗帶著兩名差役,依照著門口人指點的方向大步走進里面堆滿了各色檔案的書架區。
此時的痦子衙役早就隨著胡棟材退了出去,恭敬的站在一處過道十字交叉口,為符云朗讓出路來。
鄞諾也攙扶著沒了精神的溫小筠退出通道。站在了胡棟材近前。
符云朗臉色凝肅,目光沉沉,快步走到小仵作的尸身近前,眉頭立時皺成一團。
那小仵作本是他在滕縣衙門里最喜歡的差役之一。
他本以為,憑著小仵作的天賦與努力,假以時日,定會接過他師父徐仵作的衣缽,成為一名出色的仵作。
未曾想,意外竟會來得這般突然,一顆剛剛綻放些許光芒的新星還未真正升起,便猝然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