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溫小筠與鄞諾因為貓耳朵帶來的新消息而驚疑不定的同時,身處魯王府的白鶩卻被迫踏進了一片泥濘而污穢的沼澤之中。
在魯王府幽深的后花園里,有一片奇特的建筑。
外人只知道里面豢養著各種奇珍猛獸,卻不知道在里面最深處的角落里,還有一片建筑向下挖空了足足兩層。
其實比起高大的亭臺樓閣,建造一座深深嵌入底下的建筑要更加費時費力費金錢。
可是老魯王卻執意秘密建造這樣一幢建筑,這不僅僅是因為鳳鳴朝有著嚴格階級制度,什么人能住多高的房子都有著嚴格的規定。
更因為這幢房子不可告人的真正用途。
而此時的白鶩就坐在通向深邃大廳前的一間小屋子中。
他端正的坐在屋中央,身旁站著眼眶紅腫的秦奇。
秦奇拿著一方素錦手帕,半彎著腰小心翼翼的幫著自家殿下拭去臉上掩飾傷疤的脂粉。
等到白鶩臉上那道粉色刀疤終于出現在晰白如玉的面頰上后,秦奇又拿出一些特殊的畫筆顏料,一下一下的將那疤痕描深,描紅。
整個過程中,白鶩都閉合著雙目,一言不發。
將白鶩臉上疤痕畫得無比猙獰之后,秦奇又從旁邊桌上的托盤里拿起專為他準備的素白衣衫。
只是在為他系上前襟第一顆扣子時,秦奇終于忍不住的低下了頭,滾滾淚珠打著轉兒的從他眼角淌下。
白鶩微翹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緩緩睜開眼睛,卻對上了秦奇忍不住傷心的樣子。
白鶩恍然伸手,抹去秦奇眼角的淚,溫柔一笑,“早該習慣了的,不該流淚。”
秦奇哽咽著忍住抽噎的沖動,手指顫抖的想要繼續為白鶩穿衣,可淚水終是難以控制決了堤。
秦奇一下跪伏在白鶩腳背上,拽著他的褲腳涕泗橫流,“秦···秦奇回來晚了···叫殿下一···一個人···這么久···”他泣不成聲,再說不出一句話。
白鶩眉色忽的一顫,趕緊別過頭,從托盤上拿起他那方表情猙獰的黃銅面具,捋著面具兩邊滑順柔軟的緞帶,淡淡一笑,“無妨,那個地方,終究是本王最惦念的,你能在那里替本王多待一些時日,也是好的。”
“殿下,”秦奇抬頭看見白鶩正在自己戴面具,忙抹了一把眼淚,起身站到白鶩身后,為他佩戴面具。
冰冷的黃銅面具瞬間調整,將白鶩光潔的皮膚完全遮蓋,再抬眸,眼中那抹最后的溫柔瞬時消失無形,只剩下滿目的冰冷疏離。
他緩緩站起身,雙目里不再有任何溫度,轉而朝著門口方向闊步走了過去。
“殿下——”秦奇幾乎哽咽著出聲,望著白鶩決絕的背影忍不住的向前追了半步,卻又最終停在了門里。
他知道,那扇門,是他永遠不能跨過的禁忌。
縱然他心中再憤恨,也不能跨過去半步。只能將對這個世道的狠,摻活著咬碎了牙齒血淚,生生咽回進肚子里。
只是他不知道,他那半聲呼喚與踏出的腳步聲,一點沒落的全都聽在了白鶩的心里。
只是他不能停,他只能將自己包裹進冰冷的面具之中,冷了面,又冷了心。
他只能走上那條臟污的回廊,不能回頭。
腳下鋪了一層厚厚的紅地毯,襯著半地下室昏黃的燭光,像是鮮血一般刺目臟污。
走廊兩旁是一個間間隔斷的小屋子,每一間屋子里都有一個衣著纖薄的妙齡女子。
她們無聲無息的在那方寸天地里伸展,輕旋。
有的披頭散發,有的濃妝艷抹,有的半透的薄裙翩躚飛揚,有的水袖翻轉飄然波動。更有半倚在貴妃榻上嬌作媚態,玉體橫陳著用目光貪婪引誘著外面人的。
無一不是身材婀娜妖嬈,媚眼如絲,冶麗旖旎宛如盤絲洞中飲血啖肉的食人妖物。
回廊中還若有若無的飄蕩著一陣陣絲竹弦樂,樂聲輕柔靡靡,誘人心魄,迷人神智。
這番可怕的地獄景象若是落在旁人眼里,定要逼迫著人卸去道貌岸然的偽裝,露出最本性的丑陋,偏生在白鶩這里,半點波瀾都不曾起。
如果還能激起白鶩一點點的情緒出來,那就是厭惡。
白鶩厭惡極了,恨極了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景象。
只是他沒有選擇,只能強忍著嘔吐的沖動,一次次的踏上這條比沼澤污泥都要惡心臟穢百倍萬倍的紅毯。
白鶩不覺擯住呼吸加快了腳步,盡可能快的走過長長的紅毯。
紅毯的盡頭,是一處岔路,正當白鶩快步左拐,想要徹底擺脫那些妖孽的樂聲之時,卻迎面撞上了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