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房里的人聽到王知府這聲感慨,也都跟著沉下了臉色。
雖然溫刑房已經勘破了最關鍵的下毒手法,可是這個案子,卻變得更加復雜可怕了。
“溫刑房,”王知府又看向溫小筠,“剛才你說已經看破兇手的身份——”
鄞乾化搶先一步截住王知府的問題,“王大人,現已驗尸結束。郡王殿下還在這里,不如移步司獄堂,在那里再近一步分析。”
這句話卻叫溫小筠興奮到發熱的頭腦,瞬間清醒過來。
破案斷案的經驗,她畢竟還少。
只是一兩個間接證據,其實是不足以指認兇手的。
鄞乾化正是怕她年輕氣盛,不給自己留余地,才急急打斷她的話。
不過好在王知府并沒有察覺到鄞乾化這層意思。
經鄞乾化這么一提醒,王知府趕緊回頭看了眼面具郡王,恭敬的請示道:“因著一心查案,下官竟怠慢了四殿下。還請四殿見諒,請移步司獄堂。”
面具四郡王輕輕擺手,“王大人不必如此客氣。逸瀾說過,此番前來就是全力配合官府破案的,又何來怠慢一說?”
“殿下寬仁,”王知府擺手做了個請的手勢,“請。”
面具郡王點點頭,沒有停頓,抬步走出了停尸房。
王知府連并著一眾衙役侍衛依次出去。
脫了手套與驗尸外衣的鄞乾化緩步走到溫小筠面前,“溫刑房,即已入我司獄司,一言一行都要盡力嚴謹周全。再沒有確鑿證據前,不可言定兇手,切記。”
鄞諾前腳剛要走出房門,一側頭就看到了自家老爹嚴厲的批評溫竹筠。
他眉梢微跳,這種場面,對他來說實在太熟悉了。
他家老爹果然還是那個嚴格到幾乎到苛刻的鐵板老爹。
看得出,鐵板老爹對溫竹筠是很欣賞,很看重的。
可是他心里越看中,嘴巴上的打壓力道就越大。
不過如今當了旁觀者,鄞諾也才第一次發現,他家老爹的話雖然不中聽,指出來的問題卻都是一針見血,是受訓者急需改正的。
只要受訓者內心足夠強大,跳過那些話嚴苛語氣的打擊,認真琢磨,一定會受益匪淺。
不過那溫竹筠一向心高氣傲慣了,剛剛又在眾人面前出了大風頭,突然就被鐵板老爹兜頭潑一盆冷水,肯定會很不爽。
可是就在他想要欣賞下溫小筠窘迫的樣子時,溫小筠卻十分受用的低下了頭,語氣也誠懇的不行,“推官大人提醒的是,若沒有大人在前,小筠險些要犯下大錯。小筠一定謹記大人教誨。”
鄞諾:···
算了,他這個人還是很老實厚道的,看熱鬧,幸災樂禍什么的行為,根本不是他那般有著高尚情操的君子該做的事。
他還是跟著捕快們先去司獄堂吧。
“一會自有我替你擔著話風,你原本如何推斷,后面就如何推斷。心里不要害怕,有我在。”鄞乾化皺眉叮囑。
溫小筠重重點頭。
她又抬頭看向徐仵作,“對了,徐仵作,聽說您后來又將杜鶯兒的尸身仔細檢查了幾遍,可還有什么新發現。”
“在她指甲里發現了一點皮肉和血跡。很可能是抓傷兇犯所致。”徐仵作繼續復查著江狄的尸身,頭也不抬的說。
溫小筠眼中滿是疑惑,“可是江狄身上并沒有什么抓痕啊?”
鄞乾化沉聲說道:“昨夜我將杜鶯兒身上所有疑點都記錄了,咱們先去司獄堂,在那里我再與你細講。”
“好。”說著溫小筠又與徐仵作打了聲招呼,
與幾個仆役一起跟著鄞乾化出了屋子,溫小筠再度回到司獄司堂。
溫小筠剛邁過門檻,就看到座上的王知府按捺不住的望向她,“溫刑房,快說說你的推斷,兇手究竟是誰?”
溫小筠側眸看了眼鄞乾化,鄞乾化卻轉頭從仆役手上接過盛放著江狄遺書的托盤。
他端著托盤,踱步到屋子中央,昂首望向王知府與面具郡王,“王大人,四殿下,溫刑房剛剛任職,連卯都沒點過一次,很多辦案流程并不熟悉。還有一些不能忽略的線索,需要下官補充。
這里有一份關鍵證物,也就是從江狄身上找到的遺書。
如果這封遺書是真的,可以對江狄的罪行有個佐證。
若是假的,則偽做這封信的人,很可能就是杜鶯兒案真正的兇手。偽做的再逼真,也不如真,其中定然會隱藏一些破綻。
下官想要將這份遺書念一念,不知王大人可否允準?”
“鄞大人,”王知府微笑著說,“本官說過,刑獄推斷本就是你的術業。如何破案,全憑你做主就好。”
旁邊的四郡王單手支著座椅扶手撐著臉,望著溫小筠目光幽幽,像是走神了,完全沒接住鄞乾化的話。
他自言自語般的喃喃說道:“還沒在衙門點過卯么?那溫刑房還不算是真正的刑房司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