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傳到宮里,建明帝勃然大怒。
宋府壽宴,竟然被歧王余孽混入府中行刺宋老夫人,還造成了不小的傷亡,建明帝如何不怒。
“查!給朕查這些人是如何混進京都的!”
歧王余孽竟敢在天子腳下為非作歹,傳出去豈不令天下人恥笑他大梁!
溫涼拱手上前,“陛下,宋府中的刺客并非只有歧王余孽一行人。
那些黑衣刺客乃是我大梁中人,臣懷疑京都有人與歧王余孽里應外合。”
英國公冷笑一聲,“京中出了如此紕漏,五城兵馬司難辭其罪,溫指揮使此番言論有逃避責任之嫌。”
“五城兵馬司負責的是京中各街安定,歧王余孽入宋府行刺乃是因城門領守衛不嚴,才使得賊人混入其中。”溫涼反唇相譏。
京中城門領正是英國公世子,他一聽溫涼將責任推給他,忙道:“陛下明察,臣任城門領以來從來出現過任何紕漏,所有進入京都的人都經過嚴格的盤查。
若無入京文牒,任何人都無法進入京都,所以絕對不會有刺客混入其中。”
“陛下,臣相信蔣校尉行事嚴謹,絕不會犯此錯誤,是以臣才懷疑此事有京中人接應,否則燕人又如何無故出現在京中,還望陛下嚴查。”
溫涼輕輕淡淡兩句話,便將事情重新繞了回去。
英國公世子頓時一哽,這臭小子竟然利用他!
察覺到英國公不悅的視線,英國公世子忙俯身退入人群。
建明帝冷冷掃了英國公一眼,抬眸對溫涼道:“溫涼,朕便將此事交由你調查。
京中所有衙門皆暫由你調派,若有誰敢拒不配合,朕必定重罰!”
“臣接旨。”
看著溫涼云淡風輕的模樣,英國公世子恨得咬牙切齒。
這樣一來他們城門領豈不是都要聽溫涼的派遣了?
溫涼狡詐陰險,必須嚴防才是。
眾人各有所思,忽有一名御史躬身走上前來,“陛下,臣有本啟奏!”
建明帝一看他那副樣子就想將他一腳踹開,什么忙都幫不上,還敢出來搗亂,當初究竟是誰設立的御史一職,真特么煩人!
“說!”
建明帝不耐煩的怒斥一聲,御史打了一個激靈,卻還是不怕死的將自己的彈劾折子洋洋灑灑念了出來。
結果建明帝聽了之后臉色越來越臭,凌厲的目光若能化為刀子定然已經將面前的御史凌遲了一遍又一遍。
“陛下,因宋府壽宴使得眾多公子小姐受傷,甚是還有人殞命當場,其中不乏青年才俊。
這些青年才俊將是我大梁未來的棟梁之才,卻折損在一個壽宴之上。
臣以為,宋府應為此事負責!”
御史言辭激昂,有些大臣暗暗點頭,表示贊同。
特別是那些兒女受傷遇害的大臣,更是對宋府滿心怨懟。
若非因為宋府壽宴,他們又怎么會白發人送黑發人。
“那你覺得朕如何處置才好?”建明帝收斂了臉上的怒意,神情平靜無波,唯有一雙眸子深邃而危險。
“陛下,歧王余孽入京行刺,北境軍有失察之過。
宋府護衛不利,乃失責之過。
臣以為虎威將軍和宋老尚書皆要為此事負責!”
建明帝深以為然的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宋赫坐鎮北境,竟讓歧王余孽入京,真是無用無能。
朕這便撤了他北境軍統帥一職,由愛卿接任如何?”
這御史一開始見建明帝認可了他的意見還挺高興,可越聽越不對勁,當聽到建明帝讓他接管北境軍的時候更是嚇得險些沒跪在地上。
“陛下,在其位謀其政,臣是文官,如何能接管北境軍…”
“所以,你所為的“政”便是攀咬我大梁重臣?”
御史咽了咽口水,見建明帝似動了真怒,反是一咬牙豁出去了,“陛下,您因為珍妃娘娘而厚待宋府,這本無可厚非。
可陛下若是因此而徇私偏袒,恐會傷了其他大臣的心…”
“你給朕閉嘴!”建明帝拍案而起,冷峻的面容上一片陰森。
那雙幽黑冷冽的眸中卷起翻涌的殺意,似乎不殺了此人便難解他心頭之恨。
英國公冷眼看著,嘴角輕揚。
陛下最聽不得別人提及珍妃,今日這朝堂之上恐怕要見血了。
不過事情鬧大才好,最好讓全天下人都知道陛下對宋府的偏袒。
屆時他們只需輕輕一推,眾口鑠金,便可將宋府推向風口浪尖。
溫涼見建明帝眸色泛紅,正欲開口,卻只見顧二老爺走上前來,斂衽行禮,恭敬道:“陛下,微臣有一事不明。”
建明帝冷眼望著他,眼中殺氣未減。
顧二老爺也不等建明帝應聲,便對身邊的御史拱手行了一禮,“御史大人,我有一事不明,還煩請您為我解釋一二。”
“什么事?”御史沒好氣的道。
這種靠著女婿爬上來的人,最是為人不齒!
“我想問一問御史大人,宋府壽宴上的刺客是何等身份?”
御史一愣,莫名奇妙的道:“說了多少遍是歧王余孽所為,你是耳背還是心不在焉?”
面對他的指責,顧二老爺并未放在心上,只更加困惑的道:“可歧王余孽為何要行刺宋老夫人呢?”
“宋老夫人是北境軍前任統帥,歧王余孽自是恨她!”
“為何恨她?”顧二老爺仿佛成了好奇寶寶,問題一個接著一個。
英國公瞇了瞇眼睛,認真的打量了一下顧二老爺。
御史被他攪得實在厭煩,不耐煩的道:“當年是宋老夫人率領北境軍攻破北燕都城,使得祁王棄城而逃,這才丟了王位,歧王自然對宋老夫人恨之入骨。”
顧二老爺牽唇一笑,語氣幽幽,“原來大人也知曉當年之事啊。”
“你這是什么意思?”
顧二老爺收斂了嘴角笑意,將脊背挺得筆直。
“宋老夫人在壽宴上被歧王余孽行刺,是因為她乃是北境軍統帥!
如果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子,那她就不必在芳華之年征戰沙場,在其他女孩子穿著羅裙捕蝶時,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
她可以像所有女子一樣在父母的寵愛下度過自己的豆蔻年華,直至及笄嫁人,直到老去在家中含飴弄孫,頤養天年。
我相信,若宋老夫人當初做如此選擇,她定然不會被北燕記恨,不會在壽宴上被人行刺,更不會被一群受她庇佑之人戳她的脊梁骨!”
顧二老爺的聲調越來越高,眾人則是越來越沉默。
那些對宋府心懷怨懟之人,現在只覺得面紅耳赤,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宋老夫人征戰沙場多年,其父薛大將軍更是戰死沙場,試問,宋老夫人該不該恨!
虎威將軍自幼從軍,母子兩人聚少離多,試問,宋老夫人該不該恨!
她為了大梁險些被賊人刺殺,而你卻逼迫宋老夫人為此事負責。
你的良心何在?你可還知曉羞恥二字如何來寫!”
御史被顧二老爺一番話說的啞口無言,臉上像被他抽了幾個巴掌般,火辣辣的疼。
顧二老爺深吸了一口氣,面露傷感,他對著建明帝俯首一禮,悲切道:“陛下,我大梁有幸,卻又不幸啊!”
建明帝已經恢復了理智,他坐了起來,面色無波的問道:“你此言何意?”
顧二老爺環視眾人,沉聲道:“幸,是因總有無畏的強者在保護著它,不幸,是因為,這些強者總被那些最卑劣的人傷的很深。”
每當遇到危機,總會有大義之人挺身而出,而在危機退去,這些強者轉而卻又會被那些無能的弱者分食殆盡。
強者如龍,弱者如蟻,即便是巨龍也會被那些蟲蟻啃咬的傷痕累累,直至死去。
殿內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宋老尚書偷偷拭去眼角的淚,向顧二老爺投以感激的目光。
終于有人肯為阿韶說一句公道話了!
這些話宋府中人說不得,因為說了便成了以功要挾,便成了別有居心。
他們可以在戰場上拼死,卻不能在嘴上說一句危險,只要說了就變成了矯情。
會有人說他們享受朝廷俸祿,就該為大梁賣命。
他只想問候他們全家!
若為錢財他們何不經商,若為權力,文職豈不安然。
若非為了心中的信念,他和阿韶又豈會愿意讓赫兒征戰。
每一次分別都做好了最后一次相見的準備,這些人子孫環繞,享天人之樂,又有誰看得到他和阿韶的痛苦。
刑部尚書幾個老臣也忍不住抬手拭淚,當年的事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他們對宋老夫人都是打從心里敬重。
“陛下,宋老夫人險些遇刺,臣覺得不但不該罰,反應重賞為老夫人壓驚,好寬慰我大梁數十萬將士之心。”
“臣附議!”
“臣附議!”
刑部尚書起了個頭,立刻有眾臣附議。
建明帝滿意的點了點頭,看向顧二老爺的眸中更多了許多賞識。
這個顧明哲,真是不錯。
建明帝看了一眼頭埋得像個鵪鶉似的御史,開口道:“人非圣賢孰能無過,這件事你雖做的不對,但也不必太過自責。”
御史聞言心口一松,正想感嘆陛下是個明君,卻聽建明帝又道:“你能有這般想法,皆是因為你沒有設身處地為將士著想。
朕會給虎威將軍書信一封,你便去北境軍任個文職吧,全當體驗一番邊境將士的生活。朕相信,待你回來后,定會大有長進。”
御史雙腿一軟,連忙跪地求饒,“陛下,臣知道錯了,陛下饒命啊!”
建明帝臉色一沉,冷冷道:“朕不過讓你去北境軍歷練,如何就是要你的命了!
動不動就下跪,毫無風骨可言,的確該去軍中歷練!”
建明帝一揮手,便立刻有侍衛進殿將這名御史拖走。
顧二老爺悄無聲息的退下,英國公卻饒有興致的打量他。
兵不血刃,這個顧明哲有點意思。
“陛下,老臣有事啟奏。”
建明帝掃了英國公一眼,冷冷道:“奏!”
“陛下,若歧王未死,必定會在北燕境內集結勢力。
可北燕王卻無任何消息來報,老臣不得不懷疑北燕王有坐收漁翁之利的意圖。”
眾人紛紛頷首,覺得英國公所言有理。
這些年來北燕雖臣服大梁,可燕人的好戰是刻在骨子里的。
無論是歧王還是大梁,都是北燕王的心腹大患,也許這北燕王就是想要坐山觀虎斗。
“所以老臣覺得此事應讓北燕王給大梁,給宋老夫人一個交代,也好一探北燕王的用心。”
一眾老臣的目光都瞬間變得曖昧起來,忍不住在英國公和宋老尚書身上游走。
當年這兩人為了追求宋老夫人可謂是斗得昏天暗地。
他們都以為宋老夫人會選擇英國公,畢竟不管家世還是才能,英國公都要優秀許多。
可誰都沒想到最后的贏家竟是整日只知笑呵呵,無甚城府的宋老尚書。
年輕人多氣盛,當年宋老夫人大婚,若非有隨行的北境軍守護宋府,怕是英國公真會率人將宋府砸了。
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英國公竟還想著為宋老夫人討公道,真是執著又長情啊!
宋老尚書小白眼一翻,不屑挑眉。
就算你再怎么惦記也晚了,他們兩連孫子都有了,再過兩年都能有重孫子了!
建明帝雖時刻提防英國公,但也覺得他此言頗有道理。
大梁四周不僅有北燕還有南疆等國,若是它們覺得大梁軟弱可欺,豈不是誰都要上來踩一腳。
建明帝幾經思慮,最后決定讓眾國派使臣前來朝賀今年的萬壽宴,也好借此機會敲打這些不安穩的家伙。
早朝散去,顧二老爺正準備與顧大老爺幾人離開,溫涼突然走到他身邊。
顧二老爺抬眸掃他一眼,青年姿華清俊,如月賽霜,真是生的一副好皮囊。
但就是莫名的越看越討厭。
“顧伯父。”
“何事?”顧二老爺努力使自己變得嚴肅,硬生生將一張儒雅的臉變得又臭又硬。
“多謝伯父。”溫涼拱手一禮,態度恭敬。
剛才那一番話也是溫涼的心里話,只是沒想到顧二老爺會在他之前說出來。
他原以為顧二老爺只是一個小心眼、愛記仇的人,沒想到他竟有如此胸懷,對他不由刮目相看。
顧二老爺一怔,待回歸神來,溫涼已經拱手請辭。
顧大老爺和牛馬兩位御史走上前來,馬御史笑呵呵的,一臉的羨慕,“顧侍郎,溫涼公子對您可真是恭敬,出宮之前還要對您俯首作揖。”
溫涼算是京中首屈一指的青年才俊,為人素來清冷高傲,一想到這樣的貴公子以后必須對顧侍郎言聽計從小心討好,他這心里就嫉妒的慌。
希望自己的丫頭也能爭點氣,至少要比老牛頭家的嫁得好,以后也讓他顯擺顯擺。
馬御史的心思顧二老爺不清楚,他清楚的是,他現在心情很不好。
溫涼跑過來裝模作樣的謝他做什么,他為宋老夫人說話,與他溫涼有何關系?
做作虛偽,除了好看,一無是處!
牛御史也走了過來,一臉肅然的拍了拍顧二老爺的肩膀,“顧侍郎,你剛才那一番話真是說的感人肺腑。
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那個狗屁御史絕對是咱們御史臺的恥辱,我等的想法與顧侍郎你是一樣的。”
顧二老爺知道這兩位都是正直的人,否則也不可能與顧大老爺交好,忙回道:“在下自是相信牛御史馬御史的為人。”
牛御史點點頭,繃著臉一本正經道:“顧侍郎這般心懷如此口齒,在戶部實在是屈才了。”
顧二老爺正想謙虛的客氣兩句,卻聽牛御史繼續道:“顧侍郎不如來我御史臺一展抱負吧,御史臺最缺少的就是顧侍郎這般的人才。”
馬御史也連連點頭,第一次這般贊同老牛頭的意見。
顧二老爺滿臉黑線,求救的望向了顧大老爺。
顧大老爺走過來,一張方臉甚是嚴肅,“牛御史所言在理,二弟不妨考慮一下。”
顧二老爺:“…”
他除了拒絕真的什么都不想說,死諫什么的與他的氣質太不相符了。
他只想安安靜靜的升個官,這種閉著眼睛往槍口上撞的職業他享受不來。
烈郡王府。
傅冽緩緩睜開眼睛,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暗青色的床幔。
“六弟,你醒了!”傅凜走上前來。
“三哥…”傅冽想要起身,可他稍一動彈,身上就像撕裂了一般的疼。
“你別亂動!你身上多處受傷,御醫好不容易給你包好的,若是扯到了傷口,又要折騰一番。”
他扶著傅冽坐起了,在傅冽身后放了一個錦枕。
“喝點水。”傅凜端過一盞水,想要喂傅冽喝下。
傅冽卻覺得別扭,忍著疼抬起了手臂,自己端起了杯子。
看他這副遇事逞強的模樣,傅凜心中便一陣無奈。
傅冽喝了幾口水,干涸的喉嚨舒服了些。
“三哥…”
“嗯?”傅凜接過杯子,低低應了一聲。
“母妃…知道了嗎?”傅冽垂著頭,眸中略有不安,像一個明知自己犯了錯的孩子。
傅凜見此輕嘆一聲,坐在一側的椅上道:“此次退敵你表現勇猛,又救了不少公子小姐,父皇對你贊賞有加,賞了你許多名貴藥材,讓你好好休養。”
“那母妃怎么說?”傅冽的聲音有些忐忑。
傅凜掃他一眼,開口道:“母妃初聞你受傷,擔心不已,險些就要出宮來探望你。
聽御醫說你傷勢無礙,才安下心來。
你若是怕母妃擔心,以后再遇到事,便要三思而行。”
傅冽略略松了口氣,悶聲道:“三哥,我知道了。”
傅凜凝眸看著他,想了想,還是開口道:“你真正擔心的,是怕母妃知道你為了救誰而受傷吧?”
傅冽猛地抬起頭來,“三哥這是什么意思?”
“你不必瞞我,你我自小一同長大,你那點心思我還能不明白?”
六弟雖仗義,卻也不至于為了一個毫不相干的人無懼生死。
能讓人豁出性命保護的,一定是他心中極重視的人。
“你喜歡上了靈毓縣主的妹妹!”
傅凜沒有詢問,而是一口斷定。
“我沒有!”傅冽下意識矢口否認。
傅凜沒說話,就那般坐在椅上平靜的看著他。
半晌,傅冽咬牙垂下頭,“三哥,你別告訴母妃,她一定不會答應的。”
“你明知道母妃不會答應,又何必任由自己陷進去!”顧府薄弱,顧婉璃的父親不過就是一個六品御史,如何配得上六弟。
父皇為溫涼與靈毓縣主賜婚,應是有父皇的考量。
平陽王府盤踞一方,是一條猛虎,父皇自然不希望溫涼迎娶權貴之女。
猛虎添翼,豈不愈加不受控制。
“喜歡一個人有什么錯,為什么不能陷進去?”傅冽的那點心虛在傅凜的指責下變成了怒意。
“她的身份太低了!”
“我喜歡的是她這個人,與她的身份何干?
臨安郡主的身份高貴,三哥你喜歡嗎?”
傅凜瞇了瞇眼睛,也惱火起來,“這是兩回事,你少攪在一起。
母妃已經為你相看好了,董小姐賢惠淑慎,會是個好妻子。”
“三哥!”傅冽急了,他想直起身,結果動作太快扯到了傷口,疼的他直冒冷汗。
傅凜心中一緊,想上去檢查他的傷勢,可又一想到他的任性胡鬧,便重新穩坐下來,故作不視。
“什么董小姐,我才不娶!我的妻子為什么不能由我自己來選!
憑什么三哥你就可以選自己的心上人為妻,到了我這里卻只能任由母妃安排,不公平!”
傅凜的心口似被一根針刺了一下,泛起點點痛意,臉色頓時陰沉下來,“誰告訴你我娶的就是自己的心上人了?”
傅冽愣了一下,喃喃回道:“母妃說的啊…”
傅冽牽牽嘴角,自嘲一笑。
傅冽見他這副神情,氣勢也軟了下來,小心翼翼的試探問道:“三哥,難道吏部尚書府的周小姐不是你的心上人嗎?”
見傅凜搖頭,傅冽滿臉的疑惑不解,“三哥既然有心上人,為什么不去爭取呢?”
“六弟,你不是小孩子了,該明白一個道理了。
世上的東西不是你想要便能要,總要為了更重要的東西去割舍其他。”
若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貴公子,他也會執著的追求所愛吧。
“三哥覺得什么東西最重要?”
傅凜眸色幽深的看了傅冽一眼,沒有回答。
傅冽沒有動搖,倔強又堅決的道:“我不知道三哥所說的更重要的東西是什么,我只知道,我愿意為了她放棄所有。”
她就像小兔子一樣突然跳進了他的心里,讓他看到了這個世上的純潔與美好,他還怎么舍得放她離開。
“如果說是她身份太低配不上我,那我就不做這個郡王了!”
“胡鬧!”傅凜拍案而起,臉上一片怒容。
“這些話你也能隨便說出口?你就不怕母妃聽了失望嗎?”
傅冽抬頭迎望著傅凜,幽幽道:“三哥有多喜歡那個位置,我就有多喜歡她,現在三哥能明白我的心了嗎?”
“你…”傅凜抬手指著傅冽,卻硬生生氣得半晌沒說出話來。
“三哥,我只喜歡她,除了她不想娶任何人。
你說我任性也好,胡鬧也好,可我總歸要為了自己喜歡的人去爭取,不是嗎?”
兄弟兩人四目相對,無聲凝望半晌,傅冽收回了視線。
“隨你吧,我不會和母妃說,但也不會幫你,你們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全靠你們自己的造化了!”
傅凜沉著臉色邁步離開,他急著離開并非是因為惱火,而是因為他不想被傅冽看出他被說動了。
沈嫵是他心中的遺憾,他不希望六弟也留有遺憾。
他也不知道縱容六弟是對是錯,可出于私心,他想在六弟身上看到他無法擁有的人生。
傅冽的心思很簡單,一聽到傅凜不再干涉他,心情瞬間松快起來。
他從懷中掏出一方粉色的錦帕,輕輕抿嘴一笑。
他現在至少邁過三哥這一關了,那小兔子還小了點,先護到她及笄,然后就把這小兔子揣回來!
宋府中。
望著垂首而立的宋運,宋老夫人心情復雜。
他不喜歡三房一家,因為看著他們,便會記起她這段感情上的污點。
可那日這孩子救了她,她不是個恩將仇報之人。
“那日,多謝你了。”宋老夫人開口道。
“祖母折煞孫兒了,那些不過是孫兒該做的。”宋運輕輕答道,神情清淡若煙。
宋老夫人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沉吟半晌,才開口道:“你的箭術很好,留在刑部查案有些屈才了,你可有什么想法?”
宋運搖頭,淡笑道:“多謝祖母關心,孫兒還是更喜歡刑部的工作。”
宋老夫人看他半晌,最后只略一頷首,“你喜歡便好,日后若有什么想法可再來找我。”
“多謝祖母。”
看著宋運的背影,宋老夫人有些發愁。
她著實喜歡不起來三房,可這孩子倒是不錯,不然為他擇一門好親事?
宋運回了自己的院子,卻發現宋三老爺正在書房等他。
宋三老爺抬眸掃他一眼,眸光冷淡,“回來了?”
“是。”宋運恭敬答道。
宋三老爺瞇著眼睛看他,冷冷道:“聽聞壽宴那日,是你救了你祖母?”
宋運低垂眼睫,,“祖母身手矯健,我不過在一旁協助。”
“砰”的一聲,宋三老爺拍案而起。
他神色猙獰的看著宋運,聲音從齒縫中擠出,低吼道:“你忘了你母親是怎么沒的嗎?”
宋運抬起那雙含著煙雨的眸子,聲音淡的沒有起伏,“母親是病逝的。”
“你…”宋三老爺心口一滯,咬牙切齒道:“你明知你母親是被那個女人逼死的,你不為母報仇就算了,竟然還去救你的殺母仇人!”
“父親慎言。”宋運開口打斷了宋三老爺。
宋三老爺一甩袖子,睨著宋運冷笑道:“你不用指望去討好她,她又不是你的親祖母,如何討好都是沒用的!”
“父親,兒子沒有討好祖母,只是在做應該做的事。”
宋運淡漠的語氣激怒了宋三老爺,他揚手想扇他一個巴掌,可在望見他那雙憂郁沉沉的眸子時,還是握拳收起了手。
宋運雖是他的兒子,可他從來都沒看透過他。
宋運總像籠罩在一片云霧之中,只讓他看到一個模糊朦朧的身形。
可他只有這一個兒子,雖說對他有些失望,但總歸血溶于水。
他負手而立,眸光陰沉凝重,“你最好知曉你在做什么,宋府虧欠我們的可不僅是你母親這一條血債,還有你的親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