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曹家真的很熱鬧。金陵城中關于他們的流言傳得到處都是,就連街頭巷尾的升斗小民,都有人念叨不知打哪里聽來的小道消息,興致勃勃地議論著本朝最顯赫的外戚權貴高門內部發生的恩怨糾葛、愛恨情仇。
曹家大房、二房指責三房的寡婦與和離大歸的姑太太對承恩公夫人不孝,彼此還姑嫂不和。
三房的寡婦則向外暗示大房的哥哥嫂子需要為承恩公夫人忽然的中風與重病負責,并且控訴他們阻攔承恩公夫人的親緣晚輩面見她老人家,是為了掩蓋自己的陰謀。
曹家大房、二房指責三房的寡婦造謠,為自己的不孝舉動遮羞。
和離大歸的姑太太又被人發現即將改嫁丑聞對象,而且還是在親兄長剛剛死了沒幾天的時候。有知情人分析,這大概就是她與親嫂子親侄兒反目的緣由。
和離大歸的姑太太沒有否認自己的婚訊,倒是加入到嫂子對曹家大房、二房的指控中去。
承恩公夫人透過宮里派來給自己診脈的太醫,向外透露了自己對于親閨女、親兒子媳婦以及親孫子的失望,聲稱長子長媳對自己很孝順,并未對自己下毒,所謂謠言完全是胡編亂造的。不過她也沒有承認女兒和媳婦爭吵導致了她的病情加重,只是說,女兒和三媳婦只是尋常口角,但長媳太過擔心自己的病情,才有些大驚小怪了。
其中,曹家和離大歸的姑太太與前夫的恩怨情仇,以及姑太太的千金與表哥的婚約等等相關信息,也沒少被人提起。
金陵城中吃瓜者眾多,連一直安坐在家整理行李的謝家人也不例外。謝徽之為此還不得不多跑了一趟曹家族地,去尋早已道過別的好友曹榮打聽消息。
不過,曹榮一家身為曹家族地中的小角色,對于這種曹家兩大嫡脈之間的內斗,完全插不上手,頂多就是給謝徽之提供些邊邊角角的小道消息罷了。謝徽之只能打聽到謝映慧安然無恙,更多的內情,就無能為力了。
不過,他確實打聽到,謝映慧與曹文衡的婚約,似乎已經得到了雙方母親的默認,只等曹文衡孝期結束,就可以正式定婚了。眼下因為曹氏即將離京,為避嫌計,打算把女兒送到承恩公夫人那里去。可承恩公夫人拒絕接收外孫女兒,令曹氏措手不及。這些日子,正因為曹氏與程氏分別去求見承恩公夫人而不得,外頭關于承恩侯夫婦軟禁繼母、給繼母下藥的傳聞,才會越傳越烈。
謝徽之連忙把打聽到的消息通知了家人,文氏聽了便擔心:“這都叫什么事兒呀?曹家人內斗,怎么就把慧姐兒攪和進去了呢?老爺在家時,再三說過,慧姐兒的婚事必須由他做主,不得他點頭,曹家不得擅自決定慧姐兒的婚配。平南伯府那邊應該對此心知肚明才是,怎的如今又胡說八道起來?”
平南伯之死雖是曹皇后與承恩侯下的決定,但背后也有謝璞告狀的因素在。謝曹兩家已是死仇,如今不過是受情勢所制,表面上做出和平共處的假象來罷了。謝璞絕不會答應把女兒嫁給平南伯之子,平南伯夫人也不該同意讓兒子娶謝家的女兒才對。這些流言算什么?一旦金陵城上下都認定了謝映慧與曹文衡的婚約是真的,她將來想要再說好親事就難了!
文氏為丈夫的長女發愁不已。
而身為謝映慧胞兄的謝顯之,則是真真切切的發怒了:“豈有此理!曹家欺人太甚!”他察覺到了平南伯府對自家親妹不帶善意的算計,恨不得立刻去把妹妹帶回家來。
但謝謹之、謝與謝徽之還是勸住了他。因為謝映慧不能回謝家,最大的障礙是她本身。她自己不想回來,想要繼續留在平南伯府,誰還能勉強她呢?
謝顯之心中苦痛,無力地坐倒在椅子上,只覺得一片茫然。
謝則道:“我其實覺得曹家的情況有些古怪,承恩公夫人是怎么回事?她為什么不答應讓大姐姐跟她住在一起?若她點了這個頭,大姐姐就不必跟著她母親去北方了,也不必擔心留在平南伯府被平南伯夫人與曹文衡欺負。雖說承恩公夫人心里未必不會偏向兒子和孫子,但對嫡親的外孫女兒,總不至于太絕情才是。”
謝顯之稍稍振作了一些:“這事兒確實古怪,外祖母待大妹妹一向很好。大妹妹比我更乖巧討喜,在外祖母面前,素來是比我更得她老人家歡心的。無論外祖母是否贊同娘再嫁人,又或是反對大妹妹與曹文衡的親事,她都沒理由將大妹妹拒之門外。”
謝謹之說:“承恩公夫人不可能反對令堂再嫁,令堂與方聞山的親事早就定了好幾個月了。而大妹妹如今是住在平南伯府里的,與曹文衡朝夕相處。倘若承恩公夫人反對他們的親事,就更應該接大妹妹接到身邊去,杜絕二人再見面。而她若是不反對,也沒有理由不肯接人。”
謝想了想:“難不成…承恩公夫人身邊不夠安全,她不希望讓外孫女兒落入險境?你們想想外頭的傳言,不是說承恩侯夫妻倆對繼母下毒,讓她病重難起,還把責任推到平南伯夫人與大哥哥的親娘身上嗎?”
謝顯之臉色變了變:“若這傳言不是空穴來風,那么…難不成是因為舅舅之死,大舅舅生怕外祖母追究,所以才用下藥的法子,制止外祖母發難么?”
這個推測太過可怕了,謝顯之再一次發現,從前所認識的舅家親人,比他原本以為的還要心狠手辣,而他居然沒有察覺到!
他有些坐不住了,這種事光靠自己猜測是沒有用的,還得需要事實來證明。他示意傷勢大為好轉的菖蒲與青松,帶著從謝家大宅里找到的丫頭婆子們的部分私人物品,以“向從前的閨蜜/親友歸還舊物”的名義,私下重回曹家族地,找故人打聽消息。
菖蒲與青松給他帶來了更多的情報,似乎從側面證實了他們兄妹幾人的猜想,并非沒有可能。
青松甚至還打聽到,由于承恩公夫人不肯接收外孫女兒,謝映慧又死活不肯跟隨母親前往北方,可留在平南伯府又容易招閑話,所以,曹氏與程氏最新商量出來的方案是,讓謝映慧住到寧國侯府去,由程王氏照顧。
謝顯之聽了這些消息,臉色更加難看了。
謝也忍不住吐嘈:“大哥,令堂的腦子是不是進水了?程王氏的娘家兄弟差點兒把父親害死,結果葬送了自己的性命。而平南伯府袖手旁觀,導致程王氏娘家親人死絕。謝、曹、王三家根本就是仇人,程家誰都有可能與曹謝兩家交好,唯獨程王氏最不可信。
“我是不知道平南伯夫人為什么還能若無其事地跟程王氏交好,半點戒心皆無,但人家好歹還是親姑嫂。令堂也有這樣的想法,是不是太天真了些?她真要找個地方安置閨女,就不能送回謝家來嗎?難道我們家不比程家更安全?跟大姐姐的關系不是更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