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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知道謝老太太并不是真的想讓大家搬走,只留她一個人在李家,可她把話說出了口,謝澤山趁機將事情定死了,她又改不了口,心里再不甘愿,也只能認了。
沒有人會在這時候不識趣地堅持要留下來。有新宅子住,總比留在荒園里強。況且,沒聽見謝老太太和謝澤山都說了么?不聽話的人就是不孝!大家怎能做不孝的人呢?
就連一向表現得親近謝老太太的謝映容,也是手腳利落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僅僅是假腥腥地表示:“雖然是老太太發的話,但把她老人家丟在這里受苦,我們卻要搬到好宅子里過呼奴喚婢的日子,心里如何過意得去?”
謝慕林給自己的包袱打了個結,聽到謝映容的話,翻了個白眼,笑笑說:“兄弟姐妹們當中,就數三妹妹最有孝心了,老太太也最喜歡你。不如這樣,我們去跟老太太說,三妹妹愿意留下來服侍她?反正大家都聽老太太的話搬走了,有一個人愿意留下來盡孝,老太太肯定不會拒絕的。”
謝映容臉上的表情頓時一僵,瞥見謝映芬在暗地里偷笑,她卻不能發火,只能裝作什么都沒聽見,把自己的行李打包好就跑去幫生母收拾東西了。
謝慕林瞟了一眼她離開的背影,“切”了一聲。
謝映芬從床的另一頭挪過來,小聲對謝慕林道:“二姐姐,我們真的能丟下老太太不管,搬到新宅子去住么?父親知道了,不會責怪吧?”
謝慕林非常認真地對她道:“我們也是遵從老太太和大老太爺的命令行事,并不是自作主張。長輩們要求我們這么做,我們做小輩的除了聽從,還能如何呢?要是違抗長輩的命令,反而讓長輩們生氣了,難道就是孝順了嗎?”
謝映芬恍然大悟:“二姐姐說得對!孝順孝順,我們順從長輩的意愿,也是孝道呢。”隨即她猶豫了一下,把聲音壓得更低了,“可是…老太太不是真心想趕我們走的吧?她平日里總是嫌棄這宅子不好,又怎會舍不得這里?三哥說,她只是不想離大老太爺太近罷了,其實心里也想住進好宅子的。”
謝慕林笑著說:“老太太要是有什么想法,定會跟親生的兒孫們說的。她不說,那肯定是另有打算。我們年紀還小,思慮不周全,不必擅自揣測大人的想法,跟著其他人一起行動就好了。”
謝映芬覺得十分有理,重重地點了點頭。
大家把行李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夜也深了,便紛紛睡下,只等明日一早起來,前往新居。
謝映容在生母那里消磨了些時候,就被趕了回來。她進門瞧見謝慕林與謝映芬睡在一張床上小聲說著話,見她回來,也沒理會,面上也有些悻悻然。她打理好自己,爬上了另一張床,回頭再看兩個姐妹一眼,見她們自行睡下了,心里不由得更加惱火了。
搬去新宅子,自然是好事。這是上輩子沒發生過的,但如果謝璞真的能脫困,謝家人真的能住到更舒適些的地方,對她來說,肯定也更有利。可謝老太太忽然說不肯搬走,謝映容就必須開始考慮一個問題。
搬到新居后,沒有謝老太太在頭上壓著,全家上下的事務,是不是都由文氏做主了?
文氏那樣的性情,她當家作主,跟謝謹之與謝慕林當家作主,又有什么區別?
謝映容心知二房這對兄妹對自己的印象都不太好,常常不給臉面,當著人前就落她的臉,還不止一次壞她的好事。倘若真叫他們掌握了管家大權,在這個家里,還有她謝映容說話的余地么?
謝徽之早已成了二房的走狗,不可能站在她這一邊;生母大金姨娘又糊涂膽小,總是阻止女兒的大計;宛琴自有打算,不大信得過;四弟四妹年紀又小,況且四弟謝涵之不定什么時候就夭折了,就算拉攏過來,也可能是做無用功。這么算下來,謝映容在家中竟沒有一個可靠的盟友。哪怕是父親謝璞平安歸家,也幫不上她什么忙。
她要施展大計,避開上輩子的悲慘命運,嫁得如意郎君,安享一世富貴榮華,只靠自己一個人是不行的。她終究只是一個閨閣弱女罷了。
如此說來…她眼下唯一能指望的,恐怕就只有老太太了吧?
謝映容在黑暗中睜著雙眼,默默盤算了許久。直到天邊發白,她才沉沉睡去。
這一睡,才睡了個把時辰,她就被身邊的動靜吵醒了。謝慕林與謝映芬都已經起身,梳洗完畢,穿好衣裳了。若是在平時,這時候謝慕林已經去了廚房幫忙,現在卻還留在房間中,正跟謝映芬說著什么。
謝映容撐著昏沉的腦袋勉強起身,謝映芬發現了,轉身對她道:“三姐姐,你可算醒了!是不是身體不適?老太太忽然病了,你該不會也病了吧?”
謝映容頓時精神一振:“你說什么?老太太病了?”
謝慕林瞥了她一眼:“是呀,老太太說她病了。”
謝映容頓了頓,慢慢爬下了床,看向謝慕林:“老太太這么說的?嬸娘就沒請大夫去?”
謝慕林道:“怎會不請?一大早就說要去請李二哥過來。但老太太說,李二哥年輕,醫術平平,嚴老大夫又不擅長治她的舊疾,請來也沒用,所以叫她雇的那個婆子出去,另請一位大夫來。”
謝映容挑了挑眉:“那大夫來了?怎么說?”
這位被婆子請來的大夫,可就有得說道了。他看起來一點兒都不象是個正經大夫,反倒更象是走街串巷賣膏藥的。但謝老太太卻把人當成神醫一般,非要請他來診治,文氏也沒辦法。
不過這位大夫診斷的結果雖然有些嚴重,倒也沒有獅子大開口騙錢,只是說謝老太太的病需要長期調養,不能生氣,身邊也離不得人,還需要時常進補,否則后果會很嚴重,可能影響壽元。他留下了一個方子就走了,診金也要得不多。謝謹之看過方子,說是溫補養氣的,四平八穩,謝老太太可以放心吃。
她當然可以放心吃了。謝慕林前些日子才在母親文氏的勸說下,抓過這么一副藥膳回來,燉了湯給謝老太太喝。謝老太太為人精細,向她問過具體的方子,又叫李六安看過,確定對自己有益無害,方才敢把湯喝下去。謝慕林還要多謝她這番做作,文氏再也沒提過叫她為老太太燉湯的話,省了不少事呢。
謝慕林如今有八成的把握,敢斷定那位所謂的神醫,是謝老太太命婆子雇來的演員,為的不過是想要證明她確實生病了,而且“離不得人服侍”,“不能生氣”,還“需要時常進補”。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讓大家搬家,要大家繼續圍著她轉的意思了,興許還想從宗房那邊要點錢過來。謝老太太雖說過讓大家搬家的話,可她現在病了嘛,事情自然又不一樣了。
謝慕林只覺得好氣又好笑,真不明白這老太太折騰那么多,是在圖什么?
謝映容聽了,眼珠子一輪,計上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