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避雙目泛著微光,看向呂吟安道:
“萬物,皆是因為有終結,才會變得美好。
否則,縱是長生,又有何趣?”
深吸一口氣,李避看向王梓健背后的人影道:
“黃三千是耄耋老者,沒事的時候,他總喜歡坐在城頭,看著城內百姓的衣食住行。
起初我以為他是對百姓的生活感興趣,現在想來,不過是他看著這每一幕都能回味自己的人生。
他雖足不出戶,可是這個精彩紛呈的江湖,他都見識過。
之所以在這個歲數,還會答應何運鴻出山的請求,只怕是為了誓死捍衛江湖自由的權利吧。”
呂吟安深吸了口氣,看向李避道:
“我答應過李趨,遮天重現之時,必來合力抵擋遮天。
今日既然我有幸掌控天下人生死,便讓我重歸天下人自由的權利!”
呂吟安控制著王梓健就要解開血陣之時,王梓健咧嘴惡狠狠地看向眾人道:
“遲了!
還想回歸自由?
我必然先毀了你們所有的希望。”
右手持劍,王梓健憑著短時間的爭斗,獲取了三分之一身體的掌控權。
劍風揚起輕沙。
此刻,他不顧一切地揮劍斬向左手的血陣。
千鈞一發之時,他身旁的李避沒動,呂吟安沒動,就連遠處的瞿麥三人也未動彈。
可是他手中的長劍,卻絲毫不能再想前揮動。
王梓健惡狠狠地轉頭,卻發現已然干癟成干尸的鈺兒,緊緊地從后面抱住了他。
原來李避一直看的,就是他身后的鈺兒!
王梓健想要掙脫,奈何被鈺兒的雙手,緊緊地纏住了右手。
掌控三分之一身體的他,拿鈺兒一點辦法都沒有。
干癟的鈺兒,宛如堅鐵,困住了他。
王梓健冷聲怒吼道:
“鈺兒,你居然背叛我?”
鈺兒干癟的嘴唇輕輕張開,輕聲道:
“我…我的血…已經全部還給了皇子…
鈺兒也有家人…
鈺苓姐姐死了,鈺秋濯姐姐也死了。
陛下,鈺兒想回家了,回那個我們都在的地方…”
拼盡了最后一口氣,鈺兒趴在王梓健的后背上,輕輕地合上了雙眼。
細長的睫毛,不再晃動。
鈺兒從所未有的心安,輕聲道:
“鈺兒…累了…”
呂吟安咬緊上嘴唇,趁機上前,怒喝一聲道:
“王梓健,解開天下凡人的控制!”
王梓健恍惚之間,已然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最后三分之一的控制權,瞬間丟失。
鈺兒的話,不停地盤旋在他的腦海之中。
的確,
鈺兒累了,
他也累了。
“血陣——十方解構!”
王梓健話音落下,手中的血陣瞬間炸裂開來,絲絲血線轟然向著四面八方怒飛而去。
姑臧城,
數萬人同時抬頭。
雙目含淚,重生般的感覺,讓眾人不禁喜極而泣。
雁門關,
上萬戰士握緊手中的武器,仰天長吼。
祥符城,
不少泰安巡捕瞬間化為血水,
蔡髯和黎傾對視一眼,黎傾輕聲道:
“王梓健居然輸了?
血咒散去,決戰就要開啟了嘛?”
卜算子看著身邊之人眼中出現的清明,長嘆一口氣道:
“到底是命運之子啊,一個王梓健又怎么可能影響全局呢?”
奪魂門,
李之之和王婼熙聽著長老的情況匯報,驚呼拍掌。
暗處的長老卻微微搖頭道:
“這可是吹響了遮天進攻的號角啊!”
姑臧城,
李避看著王梓健的身體瞬間膨脹了起來,當即拉起眾人,四散而去。
王梓健沒有欺騙眾人,吞下了絕巔之血的他,真的只有一炷香的存活時間。
即便他被那神奇的梨香控制,也還是逃不脫毀滅的結局。
絕巔之血的力量,壓根不是他可以壓制的,瘦弱的王梓健砰然鼓脹,似是一個圓球一般。
早有預料的李避,帶著眾人遠離王梓健,看著他一點點膨脹向極限。
劇烈的響動,再次出現在姑臧城頭,比莫泊懷八震之力還要恐怖的轟鳴聲,響徹云霄。
剛剛脫離王梓健控制的姑臧城民,還沒來得及慶祝,便被劇烈的震動掀翻在地。
絕巔之血蘊含的力量,在王梓健血咒的催促下,砰然綻放到了極致。
普通百姓們看不到發生了什么,只能感受到地動山搖的震動。
木制的房屋紛紛倒塌,掀起的塵土宛如接天的沙塵暴,瞬間便席卷了整個姑臧城。
便是先前嘈雜的哭喊聲,也在這般地動山搖中,陷入了絕對的安靜。
死亡的恐懼籠罩在眾人心頭,末日般的景象,讓一眾凡人失去了生的希望。
而那先前被莫泊懷毀去了城門的姑臧城,此刻全然再沒有任何磚墻的痕跡。
本就是廢墟的城門邊,隨著王梓健的自爆,巨大的空洞出現在了地面之上。
巨型的坑洞,比先前瞿麥劃出的生死線,還要大數百倍。
李避晃了晃腦袋,劇烈的沖擊給他的后腦帶來一陣眩暈感。
饒是他如此強健的體魄,還是受了不輕的內傷。
戒吹和瞿麥更是口吐白沫,單論,誰能有李避強呢?
連李避都受了傷,他們自然不會安然無恙。
呂吟安匆忙起身,回頭看向那巨大的坑洞,雙目中不禁流出一絲愧疚的淚水。
王梓健終其一生,不過只是這個時代的過客罷了。
他的存在像是推動了江湖決戰的開啟,原本操控著天下普通人的他,才會是整個天下之主的有力爭奪者啊。
遮天不敢殺他,李避不敢殺他。
不論誰得到他,誰就能得到天下啊!
一手好牌,最終還是毀了個稀碎。
呂吟安扇了扇眼邊的沙塵,輕輕啜泣而收,他又如何能怪王梓健呢?
誰還不是命運的玩弄者呢。
王梓健已死,曾憶南身上的血咒之力瞬間消失,重獲自由的他,用量尺撐起身子道:
“楚皇,軟尺裁縫可否為楚國百姓量衣?”
李避抱拳拱手道:“得先生,再加上麥亦,則我楚國百姓衣食無憂!”
戒吹合十雙手,默默嘆息,忽而輕聲道:
“王婼熙離開了選夏,王梓健死去。
諾大一個選夏,莫不是要成了無主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