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光線透過樹梢散射下來,這些古老的、長滿皺紋的樹正享受著一天中最后的陽光。忽而刮過一陣風,婆娑的樹影晃動起來,仿佛在無聲私語。
時間又快走完一個輪回,現在已是傍晚了。
結伴而行的過程中,伊瑟注意到克勞總是盡量停留在高處。他也發現了愈往森林深處走空氣就越潮濕,周圍的生物痕跡也更加顯著。
從上方俯瞰,那片看似平整的地面其實是某種穴居昆蟲的偽裝,它的體型可以長到普通家貓的長度。
一只外表與普通兔子無異的生物正四處尋找可食之物,經過地穴時,土塊突然掀開,一對巨大的螯狀肢伸出來夾住了兔子的身體。
然而兔子用力一蹬,肌肉發達的后腿爆發出強勁的力量,將那只穴居昆蟲的甲殼一下踢碎,白色的汁液四處飛濺。
隨后,這只兔子暴露出了它兇殘的本性——一對獠牙,而非食草動物的牙齒咬住了昆蟲的關節,狠狠甩動,不出片刻就把昆蟲的腦袋卸了下來。
它津津有味地咀嚼著戰利品,嘴里發出清脆的嘎嘣聲。
伊瑟看了一會兒,轉身跟上克勞。
“如果太陽落山還沒有線索,我們就先駐扎。”克勞停在不遠處的樹杈上等他,“以前,我們和這里的生物相處得很好。但沃森家族來到這里之后,森林深處就開始有奇怪的霧氣出現。”
“是自然產生的?”
“不知道。這種霧對我們一樣有效,接觸多了會出現幻覺、咳嗽、流血等癥狀。曾經有臭脾氣的外鄉人不相信這件事,他們要渡過湖泊去對面那座山,結果,他們的裝備現在還存放在我們這里。”
克勞掏出一樣東西遞給他,“這是唯一一個逃回來的外鄉人死前留下的東西,我們不知道這是什么。”
伊瑟接過那看起來像某種手柄的東西,摸上去是金屬質地,銹蝕得很嚴重,還刻著一行銘文:Python。
這是用聯邦語寫的“蟒蛇”的意思。
他收起了那東西,“他們死狀如何?”
“全身潰爛流血,霧氣的毒性似乎有傳染性,接觸尸體最多的人也出現了一定程度的癥狀,但沒有嚴重到有生命危險。”
“這聽起來不太像是毒氣…”伊瑟隱約想到了另一種可能,但那個詞徘徊在喉嚨口,就是說不出來。
克勞拔出小刀挑開地上的落葉,那里有個巨大的足跡。
“是熊?”伊瑟在一旁蹲下。
克勞點點頭,熟練的推算道,“希望不會遇上。腳印這么大這么深,那東西至少有1700磅,是超級大家伙。”
伊瑟的右眼掃描結果是1753磅,為此他不由得多看了克勞一眼。
克勞非常博學,了解森林中的各種生物,他對自然的熱愛體現在舉手投足中。
他尊重不同生物的生活模式,有意避開可能打擾到它們的路徑,卻又不至于拖慢步伐。
因為有那幾年四處逃亡的經歷,伊瑟原本對自己的生存能力很有自信,但現在看到克勞,他發現生存的境界遠不止如此。
如果說有些人是在末世危機四伏的環境下掙扎求生,那么克勞就是能在活命的同時還能過得逍遙自在。
他不是和自然抗爭,而是與其融為一體。
除此之外,克勞還深諳潛行之道。
他毫無保留地向伊瑟傳授在各種地形保持無聲的方法,再結合反重力能力,伊瑟的移動方式又有了新的改進。
兩人在林間探索了一整天,夜晚降臨,伊瑟邁過一棵枯樹干,在它布滿青苔的表面坐下,垂下腦袋。
他太累了,光是這樣閉上眼睛就能睡著,但時間并不會在他休息的時候停止:很遺憾,他們今天沒有什么收獲。
克勞在周圍搜索,試圖開辟出一片能讓他們過夜的地方。他時不時蹲下身從樹根旁摘出一兩片草葉放入口中咀嚼,過了一會兒再把草渣吐出來。
伊瑟看到那些葉子的形狀,知道它們含有微量毒素,還有振奮精神的作用。
在病毒存在的大環境下,所有生物都有一定程度的變異,僅僅是一些毒素對這個希萊因來說不算什么。
他自己也啃食過這種草葉,除了草,苔蘚也是可以吃的,最困難的時候還有昆蟲,甚至腐爛的動物尸體…想在這個時代活下去,光靠體面可不行。
突然,克勞警覺起來,他招呼伊瑟一起爬上附近的大樹,一群黑影追著林間奔跑的麋鹿經過了枯樹干。
那是一群狼,可能是北美東部森林狼的變異體。與上半身膨大、專注于進化咬合肌的變異野狼不同,這些森林狼的變異主要體現在四肢,發達的肌肉讓它們仿佛裝了四輪驅動,空有巨大體型的麋鹿根本無法逃脫追捕,轉眼間被撲倒在地。
蒼白的月色下,狼群進行著有序的殺戮活動。其中有一頭狼總是站在最高的石頭上,用奇特的音調指揮狼群協同作戰,伊瑟甚至看到它有幾次加入了肢體動作。
“很聰明吧,森林狼本就會這種交流方式,如果看久了你還會發現它們也是有面部表情的。”克勞拍了下他的肩,“來吧,看來今天得睡樹上了。”
他們彎曲樹枝,在半空搭了兩張簡易的吊床,夜晚就在林間回蕩的狼嚎中度過了。當晨光照亮第一批樹枝。
克勞睜開眼睛,發現一條五彩斑斕的巨蛇就懸掛在自己眼前。
他悚然一驚,隨即發現那不過是條死蛇,被一把軍刀釘死在樹干上。
“你醒得很早啊。”他翻身下樹,和正忙著烤兔子的伊瑟打招呼,“我做了一晚上夢,到哪兒都被狼追。”
“算是噩夢?”伊瑟把烤熟的兔子對半撕開,遞給他半只。
“嚴格來說不算,我樂在其中。”
“我很少做夢。”伊瑟撕扯著這沒有任何調味品的食物,對他來說用火把肉弄熟已經算精加工了,他對養分來源沒什么挑剔。
克勞的進食速度和他一樣快,甚至比他還要不顧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