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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論政大會(五)縱論儒墨

熊貓書庫    萬界旅者的自我修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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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臺上五人分別落座,立馬有侍女送上清茶。

  五人接過清茶,禮了一禮。

  臺下眾人期待不已,這一盛況,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碰到的,因而都在等待臺上五人的高論。

  王學斌品了一口,輕輕放在手邊。

  首先看向了梁子正,笑著問道:

  “子正先生出身于西河學派?”

  梁子正聞言放下茶杯,鄭重的說道:

  “在下自幼研習孔孟經典,有幸拜入西河學派,子華先生門下,求學問典!”

  王學斌微微一笑,身子微微前探,感慨道:

  “我觀先生所言,實在不像是西河學派之人!”

  其他人聞言都很好奇,對于他們來說,儒家無非孔孟之道,至于儒家內部的各個學派,他們就不甚明了了。

  梁子正聞言,身子微微一怔,隨即點頭承認道:

  “在下拜于子華先生門下之時,先生業已年過花甲,在下所學多為自研,怎么?可有疏漏之處?”

  王學斌聞言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不然,你方才所言內容均為禮樂之道,但是當年子夏先生的西河之學并不像顏子、曾子那樣恪守孔子之道,你可知曉?”

  梁子正聞言眉頭緊皺,死死地盯著王學斌。

  王學斌沒有在意,繼續說道:

  “子夏先生并不推崇克己復禮,而是推崇當世之政,你可知曉?”

  王學斌此言一出,不僅梁子正眉頭皺了,凡是了解儒法兩家學說的人眉頭都皺了。

  這個時代的信息流通不暢,再加上西河學派早已衰落,已經很少有人知道西河學派曾經的光輝了。

  梁子正看著王學斌沒有說話。

  他心里清楚西河學派的歷史,但是他并不認可,他還是認可孔孟之道,這是他幼年研習經典打下的基礎,很難改變了。

  他沒有開口,一旁的申不令忍不住了:

  “先生,當真是當世之政?”

  王學斌看了申不令一眼,點點頭,笑著說道:

  “你可知法家先賢公孫鞅出于何處?”

  申不令想都沒有想,直接說道:

  “公孫鞅生于衛國,后為公叔座門客,梁惠王未曾任用此人,后歸秦國,主持變法!”

  魏國都城是大梁,因此魏國也被稱為梁國,魏王也稱為梁王。

  王學斌點點頭:

  “公孫鞅的學說是受魏相李悝影響,而李悝與河西學派關系頗深啊,子夏本人就重權謀,善君王用權之術。

  西河學派所處的法家人士可比儒家人士多,現今魏國儒家多為外來,你這西河學派之人竟然出了一個儒家正統,當真讓我驚訝不已!”

  王學斌說得輕松,但臺下一片嘩然,不是專研儒家之人,有幾個人能了解西河學派始末的?

  任誰也想不到,西河學派推崇的學問竟然偏向法家。

  梁子正深吸一口氣,鄭重的說道:

  “在下雖為河西學派,但所秉持仍是儒家孔孟之道,唯有禮樂之道方可治世!”

  王學斌聞言搖了搖頭,看著梁子正問道:

  “以你觀之,禮樂,何也?”

  梁子正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

  “禮樂之道,乃是周公所著...”

  王學斌擺手搖頭,直接問道:

  “何為禮?”

  梁子正聞言,微頓,慢慢說道:

  “禮者,理也,君君臣臣...”

  王學斌再次擺了擺手,說道:

  “這是象,禮者,何為根本?”

  梁子正有些猶豫,沒有回答。

  王學斌看著他說道:

  “所謂禮,其根本在于階級!”

  王學斌連說帶比劃的解釋道:

  “階者,階梯!級者,等級!

  所謂階級,就是不均!

  所謂樂,同樣是不均!

  樂有五音,長短各異!

  乃是庶民宣泄心中不滿所用!

  貴者永以為貴,庶者永以為庶!

  以仁愛為表,以階級為里,表里共行,天下治矣!”

  王學斌說道這里,敲著桌子。

  “這就是儒,這就是禮樂之道的根本!你可有異議?”

  王學斌短短幾句話,打在了眾人的心里。

  直白!透徹!干脆!

  儒家最核心的理念就這么赤裸裸的擺在眼前,沒有一絲一毫的遮掩!

  王學斌身子往后一仰,淡淡的說道:

  “孔子死后,儒家八分,絕非無因!”

  “階級固化,上下不通,貴族越貴,庶民越賤,這就是仁愛?”

  王學斌看著失魂落魄的梁子正沒有說話,儒家無論怎么變化,核心思想從沒變過,過去是這樣,現在是這樣,未來還是這樣。

  說完了梁子正,他又把頭看向了元宗,笑著說道:

  “早就聽聞墨家大名了,一直無緣得見,今日湊巧能與先生見面,當真是有緣啊!”

  王學斌語氣很輕松,但元宗就有些緊張了,剛剛王學斌就是這么輕輕松松的把梁子正斬落馬下,現在該輪到他了。

  元宗恭恭敬敬的抬手施禮道:

  “在下一直跟隨先師求學,近日才出山,不想竟然碰上先生這樣的英年才俊!”

  王學斌笑著搖了搖頭沒有應承,也沒有反對,而是直接問道:

  “請恕在下直言,墨家學說子墨子逝世后,一分為三,分別是齊墨、楚墨、與秦墨,不知先生認可哪一家?”

  元宗聞言眉頭一皺,鄭重的說道:

  “天下墨者是一家,三分乃是不得已而為之,在下實為墨家當代鉅子,勢必要將三家重歸于一!”

  眾人聞言皆驚,墨家鉅子可不是一般人物,在當年,這可是能夠庇護一國的存在,九攻九距可不是說笑。

  倒是王學斌,聽著這話沒有什么表示,徑直問道:

  “尊駕如何統一這三家?”

  元宗聞言凝死了眉頭,深沉的說道: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統一對三家都有利,和之則盛!”

  王學斌看著元宗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在你看來墨家為何會淪落到今天這般地步?”

  元宗搖了搖頭,沒有回答,看著王學斌道:

  “在下愿聞其詳!”

  王學斌探身道:

  “昔日孟子曾言,天下之言,非楊即墨,墨家也曾盛極一時,但墨子去后,墨家三分,其弊在于根基不穩!”

  “根基不穩?”

  元宗皺著眉頭,重復了一遍。

  王學斌點頭道:

  “對,就是根基不穩!”

  “墨家,根在何處?”

  元宗沒有回答,仍是一臉愿聞其詳的神情。

  王學斌看了看他,繼續說道:

  “墨家之根在民,庶民,墨家興盛,要集庶民之力,為庶民奔走牟利!”

  王學斌再次輕輕的敲起桌子。

  “方今天下乃是貴族之天下,天子崩而諸侯亂!”

  說著,王學斌的手指向臺下的公子們說道:

  “天下之利如食,庶民多吃一口,他們就少吃一口,貪,人之本性,為何要舍其食而施與民?

  貴族打壓,墨家自然難昌!”

  元宗聽著王學斌的話,有些憤怒,抬頭問道:

  “先生,天下之利,本為民造,我墨家為民奔走,何以衰頹至此?”

  聽到元宗的怒喝,王學斌搖了搖頭,語重心長的解釋道:

  “貪是人之本性,貴族貪,庶民也貪。

  庶民沒有知識,沒有遠見,只能看到墨家節制庶民的貪欲,看不到墨家的奔走是在為民張目,自然不會支持!”

  “交相利,兼相愛,其根本在于節制天下貪欲,違了人之本性。

  墨子能行難行之事,可以稱為圣賢,但其人明于事而暗于人。

  墨家之舉,壓制貴族貪欲,為貴族所打壓,壓制百姓貪欲,被百姓所厭棄,天下不是貴族就是庶民,而這些人都厭棄墨家,墨家怎能不亡?”

  王學斌看著皺眉發呆的元宗,輕言道:

  “墨家的根基沒了,怎么興盛?

  這個問題想不明白,你統一了墨家,依舊無法挽回頹勢,墨家,還是要亡!”

  元宗眉頭凝的死死地,手也緊緊地攥著。

  良久,元宗深深地吐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躬身一禮。

  “先生可有解決之道?”

  “解決之道......”

  王學斌聽著元宗的問題,意味莫名,回頭看到紀嫣然案幾上擺著的竹簡,隨手拿了過來,看著元宗問道:

  “一卷竹簡,鐫刻成書,造價幾何?”

  元宗想也不想,直接說道:

  “百金!”

  “天下庶民有幾人能付得起這百金之資?”

  元宗搖了搖頭。

  王學斌看著元宗若有所思的神情,將竹簡放了回去,沒有理會紀嫣然那壓抑不住的傾慕之情,肅穆的說道:

  “庶民有無上偉力,既能載舟,亦能覆舟,但他們買不起竹簡,學不到學問。

  每天思慮不過生存二字,他們沒有多余的心力去思索諸子,思索兼相愛,交相利,更沒有心力思索未來!”

  王學斌看著元宗意味深長的道:

  “你若欲揚庶民之力,必先富民之財,再開民慧,待到庶民通曉百家典籍之時,這些貴族就騙不了他們,屆時就是墨家大興之日!”

  王學斌說的話有可能實現么?

  當然有可能,但是什么時候能實現就難說了,反正2020年之前是夠嗆的。

  他的目的可不是那么單純......

  王學斌說完,不再理會一臉亢奮的元宗,扭頭看了看申不令。

  申不令見王學斌看向自己,頓時打了個哆嗦,他現在才真切的相信,王學斌絕對不是法家之人!

  先富民,再開民智、最后集民力以抗貴族,這是要把法家與貴族一并掀翻啊!

  學富五車?這五間房子都不止了,是個神仙吧......

  王學斌看著打顫的申不令,笑了笑說道:

  “別急,你是最后一個!”

  說著將頭轉向了楊朱學派的鐘陽,禮了一禮,不顧他如臨大敵的神情,微笑著說道:

  “楊朱學派?鐘陽先生,在下王觀瀾,有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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