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在你想靜一靜的時候，他拉著你聊天了，對嗎？”里昂勞立刻問道。
池非遲：“沒錯。”
里昂勞：“你覺得他是庸醫嗎？”
福山志明：“？？？”
能不能問一點人能問出來的問題？
池非遲：“不是，他是很好很負責的醫生。”
里昂勞：“那你為什么防備他？”
池非遲：“被人挖掘心理的感覺不好受。”
福山志明心里突然好受了很多。
他能夠看出池非遲已經被帶動著思考，連手里的筆都停了，而這些問題快速又直接地丟出來，池非遲很難有說謊的時間，之前池非遲的一些回答基本屬實，現在也很難突然撒謊，如果是撒謊，必定會有思維轉換的遲疑時間。
綜上所述…池先生真的覺得他是個好醫生，防備他也不是因為討厭他或者不信任他，而是討厭心理醫生挖掘心理的行為。
開心！欣慰！
阿笠博士等人靜靜圍觀，沒有出聲打擾。
柯南偷偷觀察了一下里昂勞神色從容的臉。
他發現不知不覺間，節奏已經被里昂勞掌握。
回想整個過程，他沒覺得哪里突兀或者不協調，但拋開過程，只看池非遲一開始和現在的狀態，就很容易發現問題。
池非遲的狀態不對勁。
他的感覺中，池非遲警惕心似乎在一點點流失。
之所以有這種感覺，是因為池非遲的思維在跟著里昂勞走，配合度也很高，還有目光，池非遲的目光一直沉郁而有壓迫感，現在卻沒了那種壓迫感，像拋開了心事、身處舒適環境中的小孩子，雙眼毫無震懾力。
真的很神奇，明明問的都是那么尖銳的問題，卻能讓人放松下來嗎？
沖矢昴旁觀著，心里默默反思。
如果換作是他，他能撐住不被干擾嗎？
等等，再考慮這個問題前，他突然想到，自己對福山志明好像頗有好感、防備心比接觸其他人少一些。
這一切的起源，好像福山志明揭穿他假笑面具的時候，那種被看穿的感覺讓他很不自在，警惕著，也想過要離開這里，再之后…
聊著聊著，他感覺有煩惱大概也可以跟福山志明聊一聊，還可以聽聽福山志明的建議。
是因為福山志明揭穿他、卻沒有危害他，反而給出好建議嗎？
不管怎么說，他決定以后離這些心理學者遠一點，特別是福山志明和里昂勞！
他們FBI也有心理學家，有的專門為探員進行心理輔導，有的專門分析罪犯心理，有的還會為特工潛伏提供心理訓練，可是他怎么感覺作為官方機構，里面的人還比不上這兩個家伙呢？
其他人驚嘆，里昂勞心里卻并不算滿意，繼續問著問題。
至今為止，他還沒有從池非遲臉上捕捉到契機，那個可以讓他揮出最后一擊的契機。
所幸池非遲還算配合，他還可以再試探、再加深思維拉扯程度。
“你在上學時期有關系很好的朋友嗎？”
“沒有。”
“你在上學時期和你關系最親近的同齡人是誰？”
“西村。”
“對于他，你第一時間想到的詞是什么？”
“叛徒。”
聽到池非遲想也不想地說出這個詞，阿笠博士四人臉上都露出訝異神色，卻忍住了出聲的沖動，甚至不敢用驚訝目光去看池非遲。
最親近的人…
叛徒…
就算他們不知道期間發生了什么事，但多少也能想象到一點。
因為這兩個因素結合起來，可以形成一個新的詞——傷害。
福山志明也沒有吭聲，在心里默默記錄。
這次帶里昂先生過來果然是對的，發現他之前沒有察覺的問題。
如果只是父母照顧不足，不至于讓一個人對外界冷漠到防備心滿滿的程度。
里昂勞感覺自己快發現了契機，注視著池非遲，快速追問，“你什么時候對他有這種感覺？”
池非遲也看著里昂勞，“很早的時候。”
非赤察覺池非遲的狀態不對，語速加快地喊道，“主人，你清醒一點清醒一點清醒一點…”
“很早是什么時候？”里昂勞不罷休地追問。
“小學二年級。”
池非遲同樣想也不想地回答。
他聽到了非赤的聲音，但是現在不能停，和里昂勞不斷轉變話題一樣，他也期待著那個契機出現。
也不用擔心自己會暴露太多，他已經在心里構建出了一個‘空間’。
所有涉及拉克酒、兩世七月的秘密，都被鎖定在了他的記憶中，藏進最深處加以掩埋，達到‘遺忘’的程度。
剩下的東西則放置在原意識體的記憶中，覆蓋在外，占據心神。
他的性格，原意識體的記憶。
接下來不管里昂勞再怎么問，他給出的答案，也只會反映原意識體原本有的、現在該有的狀況，只留下適合做突破口的幾個關鍵。
如果里昂勞對他做了什么心理暗示，等他把被封存的意識和記憶放出來，那些心理暗示也會被那些相對刺激的記憶沖散。
自我分裂經驗1！
臥底心理素質1！
里昂勞發現這個問題挖下去還是不夠，又轉了話題。
“你最崇拜的人是誰？”
“我父親。”
“你最崇拜他哪一點？”
“沉穩，能力又強。”
“可是你們的關系好像很冷淡，對嗎？”
“是的。”
“你也依舊崇拜他嗎？”
“是的。”
阿笠博士和越水七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朝池非遲投去驚訝目光。
‘關系很冷淡？’
‘是的。’
‘也依舊崇拜他嗎？’
‘是的。’
語氣篤定的回答，讓他們心里像是被列車狠狠撞擊了一下，震撼之余又有著無盡的酸澀。
柯南輕輕吸了一口氣，眼里情緒復雜。
他總是說自己崇拜福爾摩斯，但他問過自己的內心，在現實里非要找一個人的話，他最崇拜的就是他家老爸了吧。
他老爸那么厲害又那么有擔當，是他想努力追趕的人。
‘就算冷淡也依舊崇拜著他’的那份心情，他無法感同身受，卻多少能夠想像到一點。
沖矢昴瞇瞇眼沉默著，臉上沒有了虛假的微笑，神色沉肅認真。
很不巧，他也是很崇拜自家老頭子的人。
所以，心里才不自覺地有些難受起來吧。
里昂勞感覺契機距離自己不遠了，準備再拉扯一下，找個最致命的點，盯著池非遲繼續刺激道，“我之后會把這些告訴你父親，不以你的意愿為重，你會覺得我很討厭嗎？”
池非遲心里瞬間有了排斥感，可是同時也觸發了心里的‘防御機制’，理智在一瞬間恢復，“情緒型催眠。”
里昂勞愣住了，驚訝彌漫心間，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叫自己，雙眼下意識地定焦看過去。
“里昂先生。”
池非遲盯著里昂勞，雙眼平靜深邃得像看不見底的深淵。
里昂勞思維一瞬間停滯在那雙紫色瞳孔的眼睛里，慢慢才抽離出來，看著池非遲，清楚地感覺到那雙眼里透露出來的意思——‘你輸了’。
是的，他輸了。
整個過程里，他想要帶動節奏，思維也會一點點沉浸進去，池非遲突然說到的‘情緒型催眠’，是他最不愿意被池非遲察覺的事，被看穿之后，他的震驚和失語，其實就是他一直想從池非遲身上尋找的‘契機’。
一次次猛逼對方的心靈，再找準最大的弱點，一擊過去，讓對方心防失守，從而迅速灌輸自己的心理暗示…
這就是他的計劃，可惜池非遲一直沒有出現心防失守的反應，他才會不斷靠近、拉扯，卻怎么也沒想到，會讓池非遲突然一記反擊，讓他自己的心防失守了。
以他們兩個人的狀態，他短期內很難再拉池非遲進入那種節奏。
而且他對此也有了恐懼感。
哪怕那絲恐懼不是很明顯，但作為心理學家，他能辨認出自己潛意識里的情緒。
在他驚訝時，池非遲叫他名字，引起他下意識的‘服從反應’，這一手也用的十分出色，他看過去的時候，如果池非遲繼續用尖銳話語刺激他，他可能會反被池非遲灌輸心理暗示。
池非遲停下，已經給足了他面子和里子。
也正因為池非遲停下來了，反而是最麻煩的。
如果池非遲在攻破他心防、讓他下意識地做出服從反應之后，繼續下去，他摸準了池非遲的實力，或許不至于會那么畏懼。
現在他對于‘和池非遲進入那種節奏’有著本能的排斥，是人對于失敗和傷害的排斥，對于挑戰‘比我更強的人’的排斥。
也就是所謂的——心理陰影。
調整不好，他很難再對池非遲進行催眠，就算鼓起勇氣來嘗試，他也會在過程中想起這次失敗和被反攻，從而束手束腳，招致更狼狽的失敗。
不用再試了，他想先離池非遲遠一點，或者池非遲先離他遠一點，謝謝。
“你只是想催眠我，”池非遲收回視線，假裝自己什么壞心思都沒有，神色平靜道，“不是對我有利的事，你不會隨便亂說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