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車少,站在路口的伏特加一眼就看到過來的保時捷,剛想上前,發覺手機振動,被阻攔了一下,拿出手機,左右看看,接通后壓低了聲音,“喂,拉克?”
電話那邊,嘶啞聲音以一貫平靜的語氣道,“有人盯著你,別東張西望,往前一個路口走,假裝不認識車子,直接走過去,換耳機通訊,保持聯絡。”
“我知道了…”伏特加壓低聲音說了一句,拿出耳機,將通話轉到耳機里。
保時捷在前面街口的便利店前停下,水無憐奈疑惑低聲問道,“有人盯著伏特加?”
琴酒用車上的點煙器點了煙,問的問題就直接多了,“幾個?”
“六個以上,兩旁的住宅樓上至少四個,伏特加身后的巷子口至少兩個。”池非遲也把通訊轉到了耳機,拿過平板查地圖。
保時捷356A停到了便利店前,后座窗戶放下來一些,一縷煙氣往外飄散。
伏特加從一旁路過,沒有多看,沒有停留,一直往前。
沒多久,兩個同樣穿著黑西服的男人路過保時捷,側目看了一眼,沒有多留意,繼續跟了上去。
“打車,去代宮山町,自己脫身。”
池非遲對著耳機那邊低聲說了一句。
前方,伏特加攔了一輛出租車,坐上車離開。
遠遠跟蹤的兩人由于不知道伏特加的目的地,遲疑了一下,又轉身往回走路過保時捷,回了之前的路口。
隨后,路口又走出兩個相同打扮的人。
四個人湊在一起,低聲說著話往街口走,街口住宅樓樓上,也有幾個窗戶亮起了燈。
保時捷停了一會兒,才離開原地。
水無憐奈感慨道,“還真有人在盯著伏特加啊。”
“暴力團體成員。”琴酒道。
“嗯。”池非遲輕應了一聲。
從之后住宅樓里亮起的燈,可以判斷,之前確實有人住宅樓的窗戶后偷偷盯著。
那棟樓留著常年有人居住的痕跡,不可能是臨時占據的,也就不會是目標發現伏特加跟蹤江口紀子后、叫來的人。
有兩個可能。
第一:那一帶住的都是社團里的人,伏特加這個生面孔在里面徘徊被發現了,在家的社團成員都從自家窗口悄悄盯著伏特加。
第二:提供江口紀子情報的波本有問題,提前讓人在附近找房子埋伏,準備了一個陷阱。
雖然易容目標是由他們選定,但如果事先了解過那幾個女人,又足夠了解琴酒會怎么安排行動、會派誰去執行任務,不是不可能推測出他們的目標是這個體型跟水無憐奈相似的女人,提前安排埋伏。
不過,后者要考慮的因素很多。
波本怎么肯定琴酒的安排?會不會有什么意外讓琴酒改主意?
明知道琴酒有其他行動,不會親自來,如果跟著琴酒、了解很多組織秘密的伏特加不過來,蹲一個外圍成員也沒什么用,所以不太可能。
而伏特加接電話離開后,跟出來的人無論穿著文質彬彬的打扮、還是沉靜的氣場,都跟山口組成員吻合。
如果是公安之類的人偽裝成暴力團體份子,精明的人不會直接跟出來。
那些勢力的精英會考慮外面是否有組織成員蹲著、他們跟出去是否會被察覺異樣,考慮得越多,反而越容易被分辨出身份。
簡單來說,如果是公安之類的人,在發現琴酒的車沒有接到伏特加、而伏特加突然離開,必然不會冒冒失失地出來。
而如果不精明的官方特工,不可能偽裝得這么像。
從那四個人行動間的身體痕跡觀察,也不像是經受過官方機構訓練的人。
他和琴酒剛才不是在確認跟蹤人數,而是在觀察對方的行為舉止,辨別是哪一方的人。
剛才琴酒特地說了一句‘暴力團體成員’,是在跟他核對結論。
池非遲讓伏特加將人引出來觀察,在琴酒看來,或許是為了確認波本有沒有問題,不過正好相反,他是特地在琴酒面前幫波本證明清白。
他不確認,琴酒或許也會去確認,或許會從別的渠道確認,但也可能懶得確認,直接懷疑,在心里留個心結,這樣對波本潛伏不利。
他也不擔心會把安室透坑了,那小子不會布這么粗糙又容易暴露自己的局…
水無憐奈不會去考慮波本是否有問題,也就沒有那些復雜的想法,不清楚兩人之后的簡單對話是在甄別確認某只波本沒問題,只看了衣著打扮,就確認那是暴力團體,調侃道,“看起來他們就住在附近,我聽說有的暴力團體份子會集中住在同一個區域,有陌生人進入那一帶就會引起警惕,伏特加這是闖進賊窩了啊…”
“明天等那個女人出來之后,再找機會動手。”琴酒沒有解釋。
甄別是有必要的。
如果是波本有問題,那么就要考慮怎么反過去套路一波。
如果波本沒問題,他們也算是確認了對方周圍的情況,明天就不會莽莽撞撞跑進去那一帶、在山口組成員的包圍中動手。
而伏特加那副打扮跟暴力團體份子沒什么兩樣,再加上墨鏡擋臉,對方離得遠,未必看清具體長相,不會被山口組注意到。
說不定對方還會把伏特加當做其他社團的人,覺得是別的社團想搞事…
總的來說,伏特加暴露不算壞事,也不算好事。
因為不敢保證伏特加的特征會不會被山口組的人記住,以后行動時被認出來。
不過跟伏特加體型相似的人不止一個,一身黑西服也沒什么特別值得注意的地方,以后也不一定會被認出來…
池非遲也沒跟水無憐奈解釋。
他喜歡分辨各類人的性格,再根據性格和思考方式,去推測對方的行為模式,或者根據行為模式,去反推對方的思考方式和性格。
雖然涉及到變化多端、難以確定的情緒因素,推斷多半會出現失誤,但拋開情緒變化因素,基本都能推測個七七八八。
在加入組織之前,他一直覺得琴酒的心思應該是最難揣測的,但相處下來,卻也沒那么難猜。
或許是同樣喜歡藏著情緒,或許是論多疑,他不比琴酒好到哪兒去…只要拋除自己知道的事情、忘掉紅方的身份,把自己當成真正的組織成員去思考,他的選擇差不多也會是琴酒的選擇。
而情緒變化這個他難把握的因素,對琴酒他都是靠感覺…
咳,分析有時候反而不如感覺靠譜。
要是琴酒懶得確認,只是心存懷疑,再一聽水無憐奈這番話,就有點故意誤導、遮掩的嫌疑了。
翌日,下午,天氣炎熱。
偏僻的倉庫,門吱呀呀被推開。
一個穿著紫色短裙、細長高跟鞋的女人探頭,看了看里面高高摞著的集裝箱,遲疑著進門,“紀子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紀子小姐?你在嗎?紀…”
“抱歉啊,”水無憐奈穿著同款的紫色短裙,頭上戴的帽子帽沿壓低,擋住大半張臉,舉手槍對準女人走出來,“大島和美小姐,是我們找你。”
“你…”大島和美嚇了一跳,剛后退一步,就感覺后背被冰涼的槍口抵住,頓時停下腳步。
背后,一個嘶啞難聽的聲音響起:“江口紀子囤積現金的地方在哪里?”
大島和美臉色發白,微微側頭,只能看到身后的人的黑色衣角,不敢再亂動,顫聲道,“我、我不知道…”
“你覺得會在哪兒?”池非遲又問道。
大島和美有些遲疑。
“和美小姐,”水無憐奈微微抬頭,帽檐下,雙眼帶著幾分冷意,“你出賣了他們,他們確實不會放過你,但現在死和可以逃,我相信你會做出明智的選擇。”
“我確實不清楚,”大島和美連忙道,“不過,我知道紀子小姐其他的住所…”
江口紀子所有住所,江口紀子的性格,江口紀子平時的習慣,親人的住址…
面對死亡的威脅,大島和美有問必答,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說了出來,“我知道的只有這些…能、能不能請你們放過我?”
池非遲后退兩步,槍口上移,對準了女人的后心,毫不遲疑地扣下扳機。
這種趁著別的女孩子在異國他鄉、利用黑色勢力逼良為娼的人,他不會正義感爆發、去玩什么以暴制暴,但行動需要的時候,他也不會心慈手軟。
當成漫畫里的紙片人,就行了…
咻——
裝了消音器的伯萊塔92F槍口冒出一絲火光。
女人低頭,看著紫色衣裙上擴散開的鮮紅,瞳孔一縮,連忙伸手捂上去,卻阻止不了生命的流逝,倒在地上。
外面太陽炙熱,倉庫里卻十分陰涼。
水無憐奈壓下心頭泛起的涼意,收起槍走上前,故作惋惜道,“真是可惜了一個大美人…”
自始至終,對面那張金發碧眼的年輕面孔沒有一絲情緒波動,連眼神都平靜如初,就像眼前倒下的不是一條生命,只是一個模型。
雖然為了繼續潛伏,遇到這種人,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動手,相比起無辜者,解決這種人心理負擔要小得多,但她絕對表現不出這份從骨子里透出的‘無所謂’。
論不把人命當一回事,拉克比之琴酒也不差了…
池非遲低頭檢查了一下衣服,剛才后退兩步,也是為了避免了衣服上被濺上血跡,聞言掃了水無憐奈一眼,轉身出倉庫。
還好這話是女人說的,換個男人對著尸體這么感慨,就太像花花公子了。
出了倉庫,兩人離開巷子,在外面無人的街道上了一輛黑色的車子。
車子開出一段距離后,池非遲按下引爆器,后方漸遠的樓房后頓時傳出爆炸的轟響。
清理痕跡要不少時間,能炸還是炸了好。
附近路段沒有監控,等警方出警、滅火、找到尸體、確認尸體身份,他們這邊早就完事了。
池非遲開著車,在歌舞伎町附近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停下,幫水無憐奈易容成大島和美的模樣,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提醒道,“五個小時之內撤出來。”
“明白!”水無憐奈利落應聲,下車理了理裙擺,從容離開。
池非遲也開車離開原地。
等時間差不多了,他還要過來接水無憐奈,以免水無憐奈出事沒人接應。
這輛車是他三天前跟組織申請的,價格一般、外型一般,有車牌,但根據車牌查不到他頭上,今天到手。
他那輛雷克薩斯太招搖,不適合行動的時候開。
在歌舞伎町外圍轉了一圈,熟悉了地形,池非遲剛把車開回上次準備的一個臨時安全屋,就接到了毛利小五郎的電話。
“喂,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