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朱羅的印度商船,陸寧不免要多打量一番。
現今來說,朱羅帝國是印度洋上的海洋強權,甚至其還未到鼎盛期,幾十年后,其海軍幾乎攻陷了東南亞半島大多數沿海地區,甚至勢力范圍直抵緬甸和高棉沿岸。
朱羅帝國的海軍在本地稱霸,主要是因為從中東得到了希臘火技術,其實就是利用石油作為燃體的一種火攻技術,不過各種利用希臘火的器械千奇百怪,管噴也好,小船自燃也好,投擲等等。
不過現今大齊正研究火炮登船又能保持船體盡量少受損延長壽命的技術,而且現今小口徑火炮已經可以登船,只是,對船損害太大,成本代價高昂,但真說起來,希臘火云云,根本不值一提。
大齊海軍,在三佛齊、朱羅等勢力范圍,也并沒有怎么亮出獠牙,很平和的和他們貿易而已,甚至大齊船隊遵守朱羅國禁令,貨物僅僅到朱羅海港,便交易給印度商人或阿拉伯商人,而未再西進。
印度南部的這個朱羅帝國,實際是泰米爾人為主體,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雅利安后裔。
陸寧這時第一次見到印度商船,不免多打量了幾眼,這是一艘巨大的平底船,說起來,比較適合近海貿易,在深海中便不穩定;僅僅有硬帆,性能也不穩定。
不過印度船就是這樣了,甚至可以搭載四五百名士兵,倒更像是為了近海登陸戰準備的軍船,朱羅帝國稱霸南洋,也有賴于此。
這艘停泊在直通城外港口的商船,陸寧到的時候,船主和工人們明顯都被迫下船,幾十人,被直通王國的奴隸武士團團圍定。
其中有幾名朱羅武士,陸寧又不禁多看了幾眼,他們頭發蜷曲,用布條或金屬圈束在額頭,身穿軟布甲,其實可能談不上甲,就是比較硬的布縫制的衣褲,都光著腳,寬刃刀和巨大的竹盾都已經被收繳。
其竹盾很大,甚至可以整個人蜷曲在盾后,這也是朱羅武士的特色裝備之一。
這些深眸人種,已經和直通武士截然不同,說起來,直通人,或者說孟族,在后世來說,還是屬于蒙古人種的,和大齊血緣親近程度遠遠高于南亞人。
此時,應該是印度船主,正和那迷偳據理力爭,阻止迷偳登船。
船主應該經常來直通貿易,看來懂本地土語。
陸寧是和段語嫣同來的,段語嫣在旁道:“朱羅船主說,他的貨物都是要去大齊海寧交易的,不想在此售貨。”
海寧,自然就是指大齊商京,廣州海寧府。
這種印度商船,便走不了極海水寨那條深海線路,而是要沿近海行駛停泊,雖然風險小一些,但耗費時日長久,而且遇到迷偳這種地方豪強,就更是莫可奈何。
當然,迷偳這樣強買強賣,怕日后朱羅帝國那擴張欲很強的大佬上臺,直通王國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不過,這印度船主看來也是無妄之災,本來是想輸送去大齊的商品,迷偳這樣要低價強買,實則,是跟自己示威么?
此時,迷偳看到了踱步而來的陸寧,立時笑著嘰里呱啦幾句,看了陸寧身側一襲雪裙淡雅如仙的段語嫣幾眼,更愉悅的笑起來。
段語嫣道:“迷偳邀請殿下和他一起登船,說殿下看到有什么喜歡的,他便買下來送給殿下。”
陸寧笑笑,走上兩步,對迷偳道:“好,一起登船,不過,倒也不用你送我,遇到什么喜歡的,我自會購入。”又對那印度商人道:“你叫什么名字,也一起來吧。”
印度商人見到陸寧已經一呆,再聽段語嫣翻譯完陸寧說的話,他急急的道:“尊貴的人,我叫摩羅牙雋,請問您來自東方嗎?我有中國語通譯。”看陸寧相貌,自然是和本地人不同,更像傳說中東方中華人物。
陸寧也懶得和他廢話,何況再叫他通譯出來,溝通起來更亂,只是對迷偳微微一笑:“如此可好?”
迷偳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點點頭,咕嚕了一聲,自是應允。
印度商船貨倉都在甲板之下,甲板上的船艙只是貨主、帆手們休息的地方,很小很低平。
兩名迷偳的奴隸武士掀開甲板,率先下去,然后報平安。
迷偳、陸寧一行及那泰米爾商人摩羅牙雋,這次依次下了木梯。
奴隸武士點著了里面的油燈,但光線還是略顯昏暗。
艙室都隔開,有得艙室氣味嗆人,摩羅牙雋的貨物主要是香料,迷偳嗤之以鼻,因為本地也產香料,只是產量不足以進行大量貿易而已。
看了幾個艙室,迷偳笑道:“都是我用不到的賤物,都送與你吧。”
聽段語嫣翻譯,陸寧笑笑不語。
摩羅牙雋賠笑道:“是,每個艙里都是香料,就不必看下去了。”
迷偳本來有些不耐正想轉頭,聽摩羅牙雋的話,眼神閃過一絲狡詐,對旁側武士揮揮手,嘰里咕嚕說了幾句,自是要隨從繼續打開下一道艙門。
艙門之間封閉很嚴,便是某個船艙外殼破裂進水,完全封閉后,一定程度上,也可以防止其他艙一起進水沉船。
嘭嘭聲中,封緊的木板被撬開,當內里船艙漸漸顯出輪廓,陸寧不由咦了一聲。
迷偳反應更大,不等那些奴隸武士探險,便先貓腰鉆了進去。
艙室很大,更像是舒適的居室,阿拉伯大床,深紅帷帳從床上向四方灑落,艙內淡淡的清香,甚至還有梳妝臺,而且,有木梯通向上方,可能是上方船長艙房之類的,有通往這里的密門。
迷偳嘰里呱啦說著,段語嫣在陸寧身側同步翻譯,卻是迷偳在譏刺摩羅牙雋肯定是金屋藏嬌,藏有女子。
摩羅牙雋已經臉如土色。
此時,咯吱一響,卻是梳妝臺旁有小小木門,此時被人拉開,迷偳抬眼看去,立時目光變得熾熱無比。
那應該是供人洗漱的小屋中,走出一名印度風情的絕色少女,深眸高鼻,膚色略深,五官精致的近乎完美,額頭紅點畫龍點睛,便如紅寶石般映照著她的絕世容顏,她的棕色眼眸,水波一樣脈脈含情,令人迷醉其間不可自拔,烏黑長發波浪似飄逸,金絲輕紗罩住,更顯高貴風情,一襲長裙緊裹,魔鬼身材一覽無遺,玉臂皓腕和柔美足踝,都戴著大小金環,精致的沒有一絲瑕疵好似菩薩踩入凡塵的美足上,涂著紅色趾甲,又給其出塵不可褻瀆的仙子氣息上,添了幾分艷俗可令人賞玩的嫵媚之意,就更令凡人心神搖曳難以自持。
陸寧雖然后宮都是世間絕色,但此時也不禁看得微微一呆,東方美女見多了,異域風情美女,不免會帶來別樣的沖擊力,更莫說,眼前少女,前世今生哪怕銀幕上那些所謂印度第一女影星之類,比之眼前這原汁原味的印度絕色,都頗有不如。
隱隱的,其好像和印度第一美女明星艾西瓦婭年少時有點點像,但比艾西瓦婭更要精致美麗的多。
迷偳就更是變成了豬哥樣,嘴巴張著,口水都要流下來。
這印度絕色少女,見到這許多人,只是靜靜站著,只是棕色美眸中,流露出一絲悲哀,但又好像有一絲解脫。
陸寧咳嗽一聲,率先問道:“摩羅牙雋,這是你的夫人?”
比之段語嫣,陸寧都率先回神。
聽段語嫣譯過,摩羅牙雋哭喪著臉搖頭,嘰里咕嚕說著。
段語嫣道:“殿下,他說此女叫拉娔詩米沙西,是他準備送去中原,售賣給中原權貴的奴隸。”
化身豬哥泥雕似的迷偳突然回神,立刻吆喝幾聲。
摩羅牙雋立時在旁哀求,說個不停。
段語嫣在旁說,迷偳要手下帶走這拉娔詩米,摩羅牙雋求情,求迷偳怎么也要賞些銀錢,說這名奴女還是處子,他更是手指都沒碰過她,因為聽說中原權貴,很避忌這些,他想賣個特別高的高價。
翻譯這些的時候,段語嫣俏臉微微有些紅,又繼續說,摩羅牙雋還說,這奴女是去年被伽色尼滅國的天竺北部沙西國王公之女,帶著隨從逃到南部,恰好進了他的莊園。
這摩羅牙雋在確定拉娔詩米身份后,便苦想如何從她身上賺取最大利潤,為此,下毒想害死拉娔詩米的隨從們,結果拉娔詩米有兩名隨從沒有毒發身亡,殺死了他手下許多武士,甚至他的幾名親眷都被殺。
他沒有將拉娔詩米獻給朱羅國權貴,而是想盡辦法隱藏消息,要將她送去遙遠的東方,便是覺得奇貨可居,不送到那遍地黃金白銀的繁華之地,他喪命的親人都白白犧牲了。
翻譯這些的時候,段語嫣滿臉鄙夷之色。
陸寧聽著,微微一怔。
滅了這印度少女國家的伽色尼,和現今對于闐國發起宗教戰爭的喀喇汗一樣,都是默罕默德教派國家,兩國相鄰,喀喇汗國在北方,伽色尼國在南方。
兩國也是盟友,二十多年后聯合起來,滅亡了宗主國薩曼王國。
這兩國,也是默罕默德教派東侵的前線,喀喇汗國,目標是大齊的西域之地。
伽色尼,目標是印度大陸,也在百年后,占領了整個北印度,建立了古爾蘇丹國,也是德里蘇丹國的前身。
現今,大齊只是在幕后支持于闐國對抗默罕默德教派的圣戰,而沒有走上前臺和喀喇汗國開戰。
一來,中原需要修生養息,而如果走上前臺,那么,就要對抗整個默罕默德教派,畢竟,要真正擊敗喀喇汗國,就要進入河中地區。
這個河中,并不是中原境內的河中,而是中亞地帶,后世中亞五國之地。
如此,繼承原來阿拉伯帝國法理,老而不死的薩曼王國和巴格達的阿巴斯帝國,怕是必然吹起圣戰的號角。
那將是一場不死不休的戰爭,不將另一方打殘,便不會罷休。
畢竟,大齊絕對不會放棄西域之地。
這場戰爭,陸寧希望盡量推遲,來得越晚越好。
現今在于闐國幕后全力支持,令那些狂熱的教徒們知難而退最好。
令他們將圣戰的目標對準印度大陸,說不定,將來大齊還能作為救世主,進入印度大陸,建立一些殖民點。
以現今通訊交通工具等等,要說侵吞印度的領土無異于癡人說夢。
但在默罕默德教派對印度人進行殘酷殺戮,而還未真正殺得他們忘記歷史之時,大齊說不定,能進入印度大陸,得到政治經濟上的一些好處。
歷史上,也正是現今,默罕默德教派,開始了征服印度大陸之路,血腥的殺戮,屠城滅國,將一個城市數萬人口殺得干干凈凈,用這種血腥手段,漸漸統治了北印度。
沙西國,應該是第一個印度北部被默罕默德教派滅國的國家。
陸寧正琢磨之際,卻見迷偳好像已經急不可耐一般,向那印度少女走去。
陸寧笑笑,道:“迷偳,這個丫頭,我要了!”
條件反射似的這句話,既不是為了什么利用這印度王公后裔以后去下什么大棋,也不是見義勇為英雄救美,而是,真看上了這小妮子,太俊,美得冒泡,令審美觀都有些疲勞的陸寧眼前都為之一亮,自然而然產生了占有欲。
聽段語嫣翻譯過,迷偳猛的轉身,好斗的公雞一樣盯著陸寧,嘰里咕嚕幾句。
段語嫣道:“迷偳說,你不要和他搶了,昨天的事情一筆勾銷。”
陸寧笑道:“不行,我說了,她是我的了!”心下自嘲一哂,自己其實也是俗不可耐,沖冠一怒為紅顏,而且,就是饞她的身子。
現今自己,其實本來心底深處,就覺得,只要自己想要的,就該是自己的了吧,金錢美色,都是如此,只是以往這一切,根本不用自己怎么去爭,甚至都不用動手指,就不知道多少人給安排好了。
陸寧也看到,段語嫣幫自己通譯對迷偳說出自己的話時,對自己分明有了絲鄙夷,顯然是覺得,自己和旁人沒什么兩樣,也不過是一個色欲熏心的俗物罷了。
迷偳怒目瞪著陸寧。
陸寧卻已經看向摩羅牙雋,點點頭道:“你遠來辛苦,雖然你殘殺我這丫頭的隨從,但終究是你將她送來。”想了想,從懷中摸出兩張大齊通寶鈔,頂格百貫面值的,兩張就是兩百貫,送到摩羅牙雋面前,道:“香料我就不要了,艾西瓦婭,嗯,吉祥兒,就跟我走吧!”
陸寧倒是知道,拉娔詩米是印度幸福與財富女神——吉祥天女,她美貌無比,曾使得天神和阿修羅大打出手。
不過拉娔詩米這個名字音譯成大齊官話,聽著有點別扭,干脆陸寧就給她起了“吉祥兒”的小名,正式名稱,就用那公認的印度第一美女艾西瓦婭命名了,畢竟艾西瓦婭年少時的精致美貌,還略略有點面前絕色的影子,有她的幾成美色。
只是艾西瓦婭這個名字是舶來品,基督、默罕默德等進入印度后才有的名字,現今的印度,是沒有這種名字的。
摩羅牙雋看著手中大齊通寶鈔苦笑,他識得大齊這種紙鈔,而且也知道去距離這里不遠的極海島便能兌換大齊貨物或者銀幣銅錢之類的,只是,這可是血本無歸了。
將這絕色天竺美女送去那東方國度,本來,他希望能換來滿滿一船精致瓷器。
天竺美女不似胡姬在中原評價那么低,何況,他甚至有信心這樣的絕色,只怕東方那些權貴,最終會獻給那統治東方諸族萬萬人口的大皇帝,是以他相信,最后換來一船精致瓷器,用中原錢幣來說,幾千乃至上萬貫的財富并不見得是春秋大夢。
但眼下,好像能有兩百貫東方錢幣到手,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迷偳眼中露出兇光,不知道在盤算什么,突然,脖頸上一涼,卻是陸寧長劍架在他脖頸,微笑說:“我們這就上去吧。”
陸寧知道,迷偳絕不會善罷甘休,一會兒動起手,萬一自己照顧不到,傷到段語嫣和吉祥兒可就不好了。
迷偳雙眸要噴出火來,但脖頸間微微的刺痛,令他知道,稍一反抗,他就可能身首異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