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島泉在那個“江城愛心互助”群里接了一單,是幫人買藥。
卓島泉對買藥這項業務已經有過一次經驗了,現在屬于熟練工種。他輕車熟路地問:“你們小區可以讓人自由出入嗎?”
卓島泉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繩。之前也是幫人買藥,前腳進小區暢通無阻后腳就被擋著死活不讓進。這一次可長了個心眼兒,先問清楚再說。
“這個…應該可以吧。”對方回答。
應該可以吧?那就是不太確定羅。
卓島泉繼續問:“如果你們保安不讓我進小區,那你能到小區門口來拿嗎?”
“這個…應該不行吧。我現在就是不能出門所以才需要請人幫忙的啊。”
“好吧。那我先買了藥再說吧。”
卓島泉的本職的工作就是物流。所謂物流,說白了不就是跑腿兒送東西嘛。但是在現在這種特殊情況下,無論是長達幾公里還是長達幾千公里的物流鏈路通常會在最后100米的小區門口形成阻斷。吃一塹長一智,卓島泉雖然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認為還是先買了藥再到現場觀察一下情況再定。
然而,讓卓島泉萬萬沒有料到的是,偏偏在買藥這個事情上遭遇到了最大的麻煩。因為這一次他要買的是中藥,而且是草藥。
卓島泉到中藥店一問才知道,江城的草藥可不是隨便就能抓的,必須要開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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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方子?方子我有啊。”卓島泉一聽說抓藥需要方子就笑了。抓草藥當然要有方子,沒方子怎么抓?一張藥方子少說也有十來味藥和不同的用量,他怎么記得住。又不是神童!
“您看一下。”卓島泉把手機里人家發來的藥方的圖片拿給中藥店的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看都沒看,對卓島泉說:“我說的方子不是你給我看的這個。必須要有行醫資格的人開的方子才有效。”
卓島泉一聽這話,就把這個情況告訴了讓他買藥的人。那人過了一會兒回復說確認過了,開方子的人有行醫資格。卓島泉又轉述給中藥店的工作人員。
那人笑了,搖搖頭說:“小伙子,這樣不行的。”
“為什么呢?”
“萬一有人隨便拿個方子來讓我們開藥。結果這個藥拿出去是配成毒藥害人的。最后查出來藥是從我們這里開出去的,那我們是不是吃不了兜著走?”
配成毒藥?害人?沒那么陰險吧!卓島泉聽了這個顯然以強烈的陰謀論杜撰出來的毫無根據的故事,瞪大了眼睛愣在那里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工作人員繼續說:“你就算買西藥的話,普通的藥可以買,但是處方藥也是需要拿醫院開的處方才能買的。什么藥能賣什么藥不能賣,都是有規定的。賣中藥也是一樣。看起來都是一些平常的草藥,可是你沒有專業醫師開的藥方,中藥店就不能賣給你。”
抓個藥有那么難嗎?在我們老家只要有錢,想買啥藥都可以隨便買。我給奶奶抓藥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還從來沒有碰到這樣的情況。看來大城市就是大城市,管的很嚴,也管的很寬。
卓島泉上一次買藥是在小區門口和保安好說歹說,結果無果。這一次買藥是在中藥店和工作人員好說歹說,結果依然無果。買藥這種任務的技術難度也太高了吧?
卓島泉心情郁悶地站在藥店門口拿手機向讓他買藥的人說明情況。那個人也顯然是沒有到中藥店買草藥的經驗,很是無奈。
卓島泉提議說:“要么這樣,你把你和醫生的聊天記錄發給我。我再去跟他們說說。至少證明你買藥不是謀財害命的。”
“不謀財也不害命,吃不上藥的話我的命都快沒了,哪有功夫害別人的命?”
那個人貧嘴歸貧嘴,但是事兒沒耽誤。很快就把他和醫生的聊天記錄發過來了。卓島泉打開一看,好家伙,足足翻了有十幾屏!醫生說一句,那個人能回十幾句。也不知道是醫生給他看病,還是他給醫生看病。
卓島泉又進了藥店,麻煩工作人員看一看聊天記錄。
工作人員看卓島泉這么執著,又聽他說是幫別人買藥的,還一個勁兒地表忠心表決心,絕對不會拿藥配成不可知的東西往別人嘴里塞。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助人為樂的精神所感染,工作人員接過了卓島泉的手機翻看。
他還算看得耐心、也看得細致。看完了之后工作人員皺了皺眉,又上下來回翻了幾下想了想,把手機遞給坐在他身邊的一個同樣穿白大褂的同事:“要么,你幫他開個方子吧。”
那個工作人員同樣耐心而細致地看了看病人的癥狀和方子說:“行啊。這個方子應該沒問題,就是有一味藥可能量有點兒大。不過也沒事兒。我來抄一份吧。”
有了這個工作人員抄的方子,又讓卓島泉在一個本子上簽了名字、留下電話號碼之后,中藥店的工作人員終于把卓島泉要抓的藥配齊給他了。
騎著助動車去小區的路上,卓島泉不禁感慨:原以為買藥是一個簡單的任務,卻沒想到既要斗智還要斗勇,關鍵的是還浪費時間。
卓島泉本以為到了小區還要和保安斗智斗勇一番的,結果這個小區的保安只是給他量了下體溫就讓他進去了。
任務完成之后,卓島泉看了看時間,快到1點了。他得趕緊去醫院接那個護士。
騎著助動車,卓島泉拐進了一條熟悉的小路,走這條路至少可以節約五分鐘時間。當他的助動車接著拐進一個小巷的時候,卓島泉聽到了一個讓他心動的聲音——鋼琴曲,而且是德彪西的《亞麻色頭發的少女》。
卓島泉對音樂沒有什么執念,談不上多喜歡,但也不排斥,什么曲子都能聽一點兒。但是當那一次在大學的教室里一個女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在他身邊坐了十來分鐘之后,卓島泉似乎就突然喜歡上了鋼琴曲。他也不知道這種突如其來的莫明的興趣到底是為什么。當無意中聽到了德彪西的這首鋼琴曲之后,他就記了下來,又從網上下載下來翻來覆去地聽。
這種熱情最終隨著他變成女生的僵尸粉而漸漸消逝了。他不知道已經多久沒有聽這首曲子了。想不到在這個幽靜的小巷里,他竟然又聽到了這首曲子。雖然從節奏上卓島泉聽得出來這個曲子不是音響里放出來的,而是哪間屋子里有人在彈奏,彈得也不那么熟練,但是卓島泉卻覺得很好聽,聽得連眼眶也異乎尋常地熱了起來。
迎著風騎車,確實容易流淚啊。卓島泉這樣想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