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恩索倫病倒了。
他已經在敵后堅持了一年之久,手下的軍隊由最高峰時的6萬人縮減到了3萬人,缺糧少衣,彈藥基本靠繳獲。
隨著形勢越來越嚴酷,他只能依托黑森林地區茂密的森林堅持戰斗,起初他還能少量得到來自圣城的補給,自從8月中旬以來他已經有一個月沒有收到來自圣城的任何消息,直到9月15日。
噩耗擊垮了吉恩那顆堅強外表之下敏感的心,他得了肺炎,持續高燒和說糊話。
尼古拉斯赫爾曼和邁克爾施密特將軍一直陪伴左右,這兩位驍勇善戰的將軍此時愁容慘淡,人生最凄惶的時刻莫不過是如此了。
老赫爾曼公爵死于8月10日之夜,據說暴民將他分尸拋在大街上。慶幸的是尼古拉斯赫爾曼的其他親屬當時住在家族傳統封地,逃過一劫。
這位赫爾曼家族的第一繼承人,原本跟吉恩之間的關系十分微妙,因為他是皇后的親弟弟,很自然地與二皇子更為親近。如果讓他在皇儲與二皇子之間選擇,他當然會選擇二皇子。
但現在一切都改變了。
“打回圣城去!”
躺在帳篷里的吉恩,忽然驚叫著,離著老遠都能聽到。帳外忙碌的士兵和軍官紛紛停下手頭的工作,滿臉關切地注視著吉恩的帳篷。
赫爾曼和施密特二人齊齊想往里進,衛兵阻止了他們:
“將軍,你們不能進去,殿下的病會傳染的。”
施密特粗暴地將衛后推搡到了一邊,罵道:“該死,我正好也想躺下,那樣就不需要我操心。”
赫爾曼則安慰了衛兵一句:“上士,我們知道你是對的,但這個時候就不要拘泥于命令了。”
帳篷里飄散著藥草的味道,由于缺少藥物,軍醫們只能用當地獵人的土方給皇儲退燒,幾乎是聽天由命。
加伊院長說,皇儲的氣色看上去比前幾天好很多,雖然還是發低燒,但比前幾天臉上通紅的高燒好的太多了。
吉恩醒了過來,他讓人扶他半坐起來,看著自己的兩位將軍:
“我們要打回圣城去!否則我們等不到這個冬天的到來。”
兩位將軍齊齊默默點頭,他們別無選擇,一旦冬天的到來,他們會活活地被餓死、凍死。
赫爾曼想了想道:
“殿下,當前最重要的是您的健康。您若是一病不起,我們將別無所依,我們在這里忍饑挨餓,冒著槍林彈雨,抵抗殘暴敵人的侵略,到底是為了什么?請您一定要振作,這讓我們的犧牲顯得不是那么無足輕重。”
“是啊,殿下,請您一定要振作,皇族的尊嚴需要您來維護。”施密特將軍也在旁勸道。
軍隊很快集結起來,吉恩讓侍衛抬著自己檢閱將士們。
他們衣衫襤褸,包括許多軍官在內,許多人穿著草鞋,有人甚至赤著腳,如同乞丐。
然而他們挺直著身子,行著注目禮,目光堅定,追隨著自己的統帥。
仍很虛弱的吉恩,挑了十幾個大嗓門的侍衛到各個團,代表自己發表戰前動員令,他的動員令很簡單:
我們回家!
這是最好的動員令。
第21師首先出發,其戰力最強的第1旅在旅長霍恩斯的率領下,主動進入草原地區,吸引了亞述人的大部注意力。
三天之內,霍恩斯旅連續作戰十三次,以傲人的作戰意志給予亞述人以重創。
這次主動出擊,出乎亞述人的預料。最初階段,第21師得到了一些繳獲,他們甚至成功伏擊了亞述人的一處補給點,這讓21師的戰斗力得以維持。
然而進入十月以后,北方的氣溫驟降,加上長時間高強度的行軍和戰斗,第21師出現了非戰斗力減員,又面臨著亞述人重兵圍追堵截。
至10月5日,第21師只剩下了五千人,其第1旅因損失慘重而失去了戰斗力,但他們已經到了草原的南緣。
而施密特將軍的部隊則利用第21師浴血奮戰爭取來的空檔,護衛著皇儲從另一個方向向南突圍,并成功派遣小股部隊穿越防線,與仍在京畿北部抵抗亞述人的近衛軍一部取得了聯絡。
這些舊軍隊雖然上層幾乎被新政權收買,但中下層軍官仍然對舊帝國保持敬意,當他們聽說皇儲已經突破了亞述人的阻攔南下,紛紛鼓動起來,向上級陳情,希望能發起反攻。
這個消息傳到圣城,引起郁金香黨人的恐慌。只要皇儲真正地抵達京畿,那些對新政權表面恭順的人一定會借此反仆,讓仍不很牢固的新政權岌岌可危。
郁金香黨人立刻行動起來,他們隔斷了消息,并將新組建的軍隊大部調往北方,以備不測。
同時采取高壓政策,大規模地清洗投靠他們的軍隊,短短半個月之內大量的中低級軍官被逮捕,許多人未經審判就被槍決。
雖然這是自殘行為,但郁金香黨人借此真正掌握了軍隊,加上新組建的15萬,總兵力高達30萬。
與此同時,皇儲的軍隊也在靠近京畿的地方找到了一塊棲身的地盤,當地的舊軍隊向他投誠,打開了缺口,也讓他終于可以喘口氣。此時,皇儲的直系兵力只剩下一萬多人,但這支久經考驗的軍隊戰力驚人。
這樣,在北方,皇儲的軍隊、亞述人以及郁金香黨人所謂的新軍,在京畿的北部形成一個勢力交錯和暫時平衡的局面。
伊魯爾松省,其主要地區是奧塞拉河與它的一條主要支流所形成沖積平原,這兩條河流成了皇儲軍隊阻擋來自亞述人和新軍天然屏障。
不知道是南方的氣候,還是情勢稍微和緩,皇儲吉恩的肺病初愈。他身體消瘦,幾乎變了個模樣,就連加伊院長也認為他能活下來簡直是個奇跡。
有了這塊根據地,吉恩終于有機會弄明白圣城當初發生了什么,對此他只能嘆息。
不管出于道義還是親情,他都有必要發兵圣城救駕,然而他知道他力有不及,急需休養生息,積蓄實力。
然而時間不等人,圣城報紙上公然討論要審判尊貴的皇帝陛下。
“那些叛逆為何不主動進攻?”吉恩提出了一個疑問。
“新軍大多是新組建的,缺少有經驗和可靠的軍官。況且…”負責情報的佛朗哥法蘭克解釋道。
“況且什么?”吉恩不滿地說道。他現在的權威日盛一日,連桀驁不馴的施密特將軍現在在他面前也溫順的如同一只綿羊。
“圣城有一個傳聞。”佛朗哥看了看會議室里的高級軍官們,“我請求私下里向您匯報。”
“不必了,既然是傳聞,說明有許多人知道了。因此,總有一天這里人人都會知道。”吉恩揮了揮手。
“這個傳聞跟肖恩康納利有關。”佛朗哥硬著頭皮說道,“據說,殿下,我說的傳聞,他們說康納利伯爵是您的私生子。”
“嗯,什么?”
吉恩足足愣了半分鐘,他的嘴巴足以塞下一顆鴨蛋。在座的高級軍官表情也十分精彩,施密特則罵罵咧咧地說道:
“肖恩康納利真是陰魂不散。啊,殿下,請原諒,我是說他這個人離我們千里之外,卻總是用各種方式影響到我們。”
吉恩尷尬地說道:“諸位,這絕對是謠言。”
但部下們并不完全相信,正如吉恩沒有否認他年輕時曾有過一段并不為皇室承認的戀情。從現實生活來看,上流社會中某人有私生子并不算什么大新聞。
赫爾曼則道:
“這就可以解釋了新軍為何十分克制的奇怪表現,我聽說康納利伯爵的軍隊在9月發起了一系列的反擊,他已經將比利斯人趕到了離邊境線不足五百公里的地方,收復了三個行省,軍力正盛。”
頓了頓,赫爾曼建議道:“我們應該立即與康納利伯爵取得聯系。”
“他也出自你的21師,霍恩斯上校跟他私交不錯。不得不說,21師出人才。”施密特羨慕道。
“邁克爾,康納利伯爵也曾是你的部下。你跟他相處的時間比我多的多。”赫爾曼笑道。
佛朗哥卻澆了一盆冷水:“可他接受了圣城那群叛逆授予的西部戰線司令官一職。”
這位年輕的少校情報官認為這是一種嚴重的背叛。
施密特卻毫不在意地說道:“所以我一直認為,這個人太滑頭。不過我們得承認,這個人實在太能干了,如果能夠讓他站在我們一邊,局面將會大不同。”
吉恩環顧左右:“尼古拉斯,霍恩斯上校的傷勢怎么樣了?”
赫爾曼答道:“好的差不多了,幸運的是,那顆鉛彈只是穿過了他的肋部,讓他斷了兩根肋骨,沒有射中要害。否則,我們要失去一位杰出的軍官。殿下,我向您保證,再過一周,他就生龍活虎了。”
“很好,我需要他在一周后擔任我的特使,希望他能說服肖恩站在我們一邊。”吉恩決斷道,“另外,從今天起,他就是少將了。”
“遵命!”
然而吉恩的心境被佛朗哥帶來的傳聞所打破,年輕時的情景又一次浮上了心頭,有甜蜜、痛苦與悔恨,令他方寸大亂。
軍官們也看出統帥的心已經被攪亂了,紛紛告辭而去。
赫爾曼皺著眉頭走出了會議室,他叫住了施密特:“邁克爾,關于那個傳聞…”
施密特晃著腦袋道:“這種破事不要來煩我!”
“可是這很重要,不是嗎?”赫爾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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