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迢迢和董驍站上擂臺后,全場的氣氛都為之一緊。
和前一場的“菜雞互啄”不同,這場,無疑是強強交鋒。
雖說趙迢迢在賬面上的實力是高于董驍的,但由于之前姚鏘和吳代那場“爆冷”帶來的影響,現在大家對這比賽的勝負也變得不那么確信了。
而擂臺上趙董二人,也皆是表情肅然、神經緊繃,儼然已進入了戰斗狀態。
說時遲那時快!雙方在簡單地互相施禮后,便雙雙暴起發難。
在這場勝負的一開始,他們的選擇就是一致的,他們都選在第一個瞬間就全力沖向對手…
時間,稍稍倒退。
一刻鐘前,兩條街外。
在距離這個比武會場不算太遠的一間民宅里,有個人,正坐在屋里喝茶。
她的名字,叫凌聲兒。
凌聲兒雖沒有親臨現場觀戰,但憑著聽風樓那些探子不斷傳來的消息,她一樣對擂臺那邊發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所以,此刻的她,已推測到了…在下一場比賽開始前,很可能會有一個人前來找她。
而那個人,也沒有讓她等太久。
“凌樓主…知道李某會來?”李崇達推門進來的時候,壓根兒也沒敲門,他就這么昂首挺胸地走了進來,開口就問。
當然了,他這么說話,也是有原因的——方才在外面的時候,聽風樓的幫眾一見李崇達就說了:“樓主已吩咐過,李大人若是來了,無需通報,直接請大人進屋便是。”
“呵…”而面對李崇達的提問,凌聲兒只是笑而不答,待這一笑過去,她還裝模作樣地接道,“民女參見大人”
凌聲兒一邊說著,一邊就開始挪動她那龐大的身軀,擺出一副想從座位上起身并下跪請安的架勢。
“哎行了行了,免禮。”李崇達瞅著她那比鄧天林還夸張的體型,以及那緩慢的動作,便明白人家也只是客氣客氣。
“謝大人。”凌聲兒說這聲謝時,已然是安安穩穩地再度坐定了。
這么說吧,從她前一句話出口,到這句話講完,她那屁股都沒完全離開過凳子。
李崇達呢,也不在乎這些,他也不等對方請他坐,就自己邁步上前,在凌聲兒對面坐下,緊跟著就道:“既然凌樓主已料到李某會來,想必也能猜到李某所為何事吧?”
凌聲兒聽罷這句,心中當即冷笑,并暗想道:“這個老狐貍,自己找上門來,卻 要我先說他的來意,真是處處都在試探別人…也難怪那幫大老粗斗不過你啊。”
想歸想,她表面上還是用自己那滿臉的橫肉,擠出一個笑容:“呵,小女子若是沒有猜錯,李大人前來,應該是想讓我手下的趙迢迢…配合你‘做出戲’吧?”
“嗯…”李崇達點點頭,沉聲道,“素聞聽風樓主凌聲兒神機妙算,看來確是不假啊。”
“好說…”凌聲兒笑道,“跟李大人比,我也不過是有一點點小聰明罷了。”
李崇達沒接她這茬兒,而是繼續說道:“那好,你清楚的話,本官也就不再拐彎抹角了,眼下的時間也不寬裕,那飛雞和陳阿財隨時都會打完,我直說吧,希望你能幫個忙,讓…”
“…讓趙迢迢故意和董驍打成兩敗俱傷,雙雙淘汰?”還沒等李崇達把話說完,凌聲兒就已接出了對方的下半句。
“哦?”李崇達聞言,一挑眉毛,“這你都算到了?”
“這有何難?”凌聲兒用理所當然的語氣應了一聲,再道,“我知道,以李大人您的立場來說,自是希望昊璟瑜能繼續贏下去的,畢竟他是‘向著朝廷的’嘛…他若當上龍頭,您定是喜聞樂見。
“然,吳代下一場的對手羅渝,卻是個難以收買之人;也別說在短時間內了,就算您能提前幾天就算到他會在四強與昊璟瑜的斗技者對上,抓住他的親人對他威逼利誘,他都不一定會就范。
“所以,下一輪吳代和羅渝的這場,必須‘來真的’…”
凌聲兒說到這兒,稍稍一頓,舉杯喝了口茶,潤了下嗓子:“當然了,來真的也無妨,因為那個‘吳代’…雖然我尚不知他是哪位高手假扮的,但已知他的武功至少不弱于姚鏘,讓他跟羅渝真打,勝算也很大。
“您現在擔心的無非是兩件事…
“其一,吳代的實力如今已經暴露,羅渝自知對方武功在其之上,必會有所準備,萬一這‘定遠第一狠人’在下輪整出點什么幺蛾子,導致吳代在決賽前受到過重的傷,那可不妙。
“其二,與吳代不同,趙迢迢這邊…一旦過了董驍,下一場他只需打贏飛雞和陳阿財之間的勝者便可進入決賽,這無疑要比吳代那場輕松多了,所以趙迢迢進決賽時,很可能是毫發無傷之姿;再加上趙迢迢的功力本就和姚鏘不相上下,‘無影劍’又是一門可以以弱搏強的武功,吳代栽在他手上的可能并不算小…
“因此,為保萬無一失,您必定會來找我…
也知道,我跟羅渝不一樣。
“我這個人…凡事都可以商量。”
凌聲兒話至此處,李崇達臉上的表情已是變了好幾番兒。
數秒過去,李大人略加思索,才回道:“你說的這些,只能解釋你是如何推測到我會來找你,但你還是沒講明…你是怎么‘準確的’知道,我想讓趙迢迢在這輪就來個兩敗俱傷退場的。”
凌聲兒微笑:“因為換作是我,也會做一樣的謀劃…”
很顯然,她已在心里把對方的賬都給算清楚了。
“決賽和之前的那些場不同,這最后的一戰,擂臺上的一舉一動、一纖一毫…都會被盯得死死的。”凌聲兒接著道,“若是讓趙迢迢在決賽時再‘演’,那風險太大了…一旦他被看出馬腳,整個比賽的結果都可能被質疑、被推翻…所有敗者都會借機表示不服,到時候這‘龍頭杯’就成了白忙活…
“再者,萬一到時候出現‘吳代已身受重傷,而趙迢迢狀態甚佳’的情況,怎么辦?你要他怎么演?
“同理,讓他先打贏董驍,再故意輸給飛雞或者陳阿財,也是行不通的。
“因此,不如早作計較,就在八強這一輪里讓趙迢迢‘意外失手’,和董驍來個兩敗俱傷,雙雙淘汰。
“如此一來…吳代就算是下輪慘勝羅渝,也沒有關系,因為他決賽的對手只是飛雞和陳阿財之間的勝者罷了,以他的武功修為,打那種貨色,單手足矣。”
聽到這里,李崇達也笑了:“呵…好,很好。”他頓了頓,“凌樓主果然聰明過人,李某佩服,只是不知…這個忙,你幫不是不幫?”
時間,回到現在。
擂臺之上,趙迢迢和董驍雙雙倒地。
兩人的搏殺甚至沒有超過十秒,就已然結束。
趙迢迢可真是個好演員,他起手那幾招,端的是又猛又惡。
只見他在沖向對方的過程中,抬手便祭出數道超高速的無形劍氣,瞄著董驍的四肢關節就去了。
乍看之下,其出手絲毫沒有留情,但實際上,趙迢迢這時是故意來到了一個和對方比較近的距離上,并將劍氣射出的方向都調整到了恰到好處…生生是蹭著對方的身體掃了出去。
要形容的話,就好比一個人在自己的右手上戴了一個全是刀刃的手套,然后用“十指交錯”的手勢,去握自己的左手…
趙迢迢這樣出招,使得董驍避無可避,但同時又不會把攻 擊吃正——每道劍氣都是蹭過董驍的肢體,掃向了董驍后方,并且在擂臺和附近的墻壁上留下了道道猙獰的劍痕。
不管是當事人董驍,還是旁觀者們,看到這些劍氣掃在其他東西上的威力,都會感覺趙迢迢這幾手是奔著殺人來的。
所以董驍也是拼了,手中碧玉寶刀狂卷而出,想以對攻的形式扼制對方進一步的攻勢。
而這…也正遂了趙迢迢的心意。
老趙從一開始就想好了要跟董驍“兩敗俱傷”,對方要是慫了他還不好辦了呢。
于是乎,當時就聽得噗呲一聲,趙迢迢肩上被對方那寶兵刃剮去一塊皮肉,刀口直壓鎖骨,血迸如泉。
而趙迢迢也在中招之際,以右手快速再出“三劍”,直指對方少府、曲澤、肩井三穴。
本來趙迢迢第一波攻勢里“蹭”到董驍各個關節的攻擊已經導致對方有所損傷,再加上此刻這“真正沒有留手”的三劍,董驍自是失去了戰斗能力。
兩人這一輪招對完,一個錯身,雙雙倒地。
董驍還行,就是短期內站不起來,也沒法兒再拿刀了。
趙迢迢呢…先是自己封住穴道止血,然后就心滿意足地暈了過去。
這結果,連解說都傻眼了。
在之前的幾輪里,也并不是沒有出現過雙方同時失去戰斗能力并一起淘汰的先例,但在八進四的較量里發生這事兒,還是出乎了大家的意料。
但意外歸意外,該判的還是得判。
這兩人幾乎同時倒地,且都沒有再戰之力,也不可能再去打下一輪了,所以就在此宣告一同淘汰。
這下子,風云突變。
隨著趙迢迢和董驍攜手退場,另一個半區…羅渝和吳代的那場半決賽,便被視為是“冠軍提前決出”的一戰了。
同一時刻,比武會場外。
“大人,查到了,昨日午時,下游的陳家村里有人在河中撈起過一具尸體,當地的地保隨即就報了官,只是衙門這兩天人手緊張,暫時沒差人去管那事兒,那尸身現暫放于村中祠堂,聽他們對死者體貌的描述…應該就是鄧天林。”
李崇達站在街上,聽著柏逐龍的匯報,撫須不語。
思索了片刻后,他才冷笑一聲:“哼…肥鄧啊肥鄧,這就叫‘出來跑,遲早要還’啊。”
“大人,依我看…這跟弟兄們早上在河堤那里查到痕跡也對得上,想來肥鄧是在遛狗的時候被人從 堤上踹了下去。”柏逐龍這時還在用他那“辦案”的思維思考著問題,所以又補充了一句。
“呵,他怎么死的,不重要。”但李崇達的思路跟他并不一樣,“重要的是,誰該對他的死負責?”
柏逐龍聞言,立刻抱拳:“屬下這就去…”
“不。”李崇達還沒等他說完就搶道,“沒那個必要。”他說著,抬眼看了看前方那人頭攢動的會場,笑道,“咱們只需等里面那‘龍頭杯’打完,兇手自會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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