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綠地城建集團自己的工人待遇是很好的,而且工作服配備也很齊全,從安全帽到T恤、外套、長褲,都是至少每人兩套。
但是綠地城建集團現在在建的樓盤越來越多,自己的團隊根本就忙不過來,于是便把80的工程量都給了外包隊。
外包隊是綠地城建集團跟包工頭,或者包工頭上一級的承建單位直接合作的,承建單位的工程每隔一段時間做一次驗收,驗收之后符合標準,該多少錢給多少錢,至于員工待遇,那自然是承建單位或者包工頭自己負責,跟綠地城建集團沒有關系。
但是,承建單位和包工頭多數都是周扒皮,他們不拖欠員工工資都是燒高香了,讓他們給員工更好的福利待遇,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承建單位和包工頭不管這些,而且他們的工人又比較儉省,于是就出現了大家工作時穿的一個比一個爛,而且形形色色的衣服都有,完全沒有半點統一。
趙建良作為綠地城建集團的高管,出于對自己集團的形象考慮,對這種情況自然是非常不滿。
剛好見到呂四方的團隊竟然統一穿著一樣的迷彩服,一下子就感覺神清氣爽,所以故意要把他拉出來做一個正面典型。
呂四方也是這才弄明白,合著不是要找自己麻煩,也不是自己的工人闖了禍,而是要夸獎自己,他長出一口氣,心說:這下就很舒服了…
趙建良繼續說:“看看小呂的隊伍,多整齊、多利索,站在這里看過去,雖然看不清任何一個人的長相,但就他們這一身統一著裝,我看了心里就舒坦!”
“而且你們看看,人家選的這迷彩工作服在工地里面多醒目?塔吊司機都能看的一清二楚,這不但有良好的工作面貌,也能很好的提高工地安全啊!”
眾人一邊點頭,一邊往下面蓋了半截的樓上看。
確實,這穿著一身迷彩的工人,一眼就能瞧見。
但是,如果穿的是一身灰土色的外套,再站在滿是混凝土的工地上,還真是很難辨認。
看來,趙建良所言非虛,穿這樣的迷彩服,必然會很大程度上提高工地工人的安全性。
起碼這個辨識度就非常高,就算是在塔吊上往下看,也絕不會漏掉。
趙建良又道:“我們綠地城建集團是一個高度律己的企業,跟我們合作的外包方,也得是高度律己才可以,否則的話,大家在企業精神上就大相徑庭,怎么合作把項目做得更大更好?”
身邊一眾管理人員紛紛點頭附和。
趙建良又道:“我看啊,以后要定一個外包方評分機制,除了施工速度、質量之外,工作面貌、安全意識也要列入進去,各方面都好的外包方要評優,以后有合作優先考慮,至于各方面都表現的差強人意的,要減少跟他們的合作,甚至終止合作!”
緊接著,趙建良拍了拍呂四方的肩膀,對小趙總以及其他人說:“小呂的施工隊伍,是大家學習的榜樣,也是我們綠地城建集團以后深度合作的優先選擇,你們一定要向他多學習!”
其他人點頭如搗蒜,呂四方心里樂開了花。
想到之前許逸陽跟自己說過的話,里面就說到工人統一制服會看起來面貌更好、更正規,也說過迷彩在工地上會更安全,心里不由感嘆:“許老弟誠不欺我!”
許逸陽這邊剛把五千套軍訓服陸續給幾個工地送過去,呂四方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一上來,呂四方就興奮不已的說:“許老弟,老哥我可真是太謝謝你了!”
許逸陽詫異的問:“呂哥,你這是唱的哪一出?”
呂四方說:“哎呀,你不知道!”
說著,他立刻把剛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敘述了一遍。
一邊說,一邊興奮的哈哈笑,止都止不住。
許逸陽欣喜不已,急忙問:“那你們甲方給你什么實際的好處了嗎?”
呂四方笑著說:“集團老總給了個流動紅旗,另外特批了一萬塊錢安全獎,最重要的是,以后有可能就成為綠地城建集團的優質合作伙伴了,這可真是會有很大的好處!”
許逸陽急忙說:“那真是恭喜你了呂哥。”
呂四方笑道:“還是得謝謝你啊!另外啊,還得恭喜你。”
許逸陽忙問:“怎么了?”
呂四方說:“這個事兒一出,我這個工地其他的包工頭,還有一些承建單位的項目經理,都找我打聽迷彩服的事情,我已經跟他們說了,二十五塊錢一套,要多少有多少,他們一聽這個價格,立刻就拍板讓我幫他們也訂一批。”
許逸陽忙問:“有多大量?”
呂四方說:“目前統計,五萬套左右吧。”
許逸陽驚呼一聲:“五萬套?一人兩套足夠給兩萬五千名工人了,你們那個工地有這么多人嗎?”
呂四方說:“你這個小子怕不是傻,哪個工地能有兩萬五千人?你以為修三峽啊?”
說著,他又道:“主要是這些承建單位、包工頭可都不止這一個工地,大家光跟著綠地城建集團開的項目部就有好幾個,遍布中海好幾個地方,他們是覺得二十五塊錢實在便宜,他們去別的地方翻一倍也未必搞得到,所以就想讓我幫忙訂。”
許逸陽這才恍然大悟。
普通人只是覺得,二十五一套確實非常便宜,但卻不知道這個價格意味著什么。
這個價格,意味著它已經低于這套衣服的成本價了,從全國任何一個服裝廠拿貨,都不可能拿到這個價格的新衣服。
現階段服裝不比二十年后便宜,這一點許逸陽早在收購冠誠制衣的時候就意識到了。
二十年后,紡織業的發達程度遠超現在,機械化自動化程度也高。
而且,還有一點很重要,原材料更便宜。
2000年以前,棉花產能不算高,而且受棉鈴蟲影響太大。
有報道稱,光是92年一年,國內就因為棉鈴蟲,損失六十多億元人民幣,間接構成的產業鏈條反應,總損失超過百億。
從90年代末開始,美國孟山都才搞出了轉基因棉花植株,我們華夏自己也研發出了抗蟲棉,2000年后,棉鈴蟲的危害才被大大降低,所以棉花的產量這才開始水漲船高。
所以綜合來看,現在的衣服,各方面成本都不便宜,售價自然也低不了。
這跟汽車產業差不多,現在一輛性能很差的普桑,都能在小城市換套房,二十年后普桑性能不但有了巨大提升,價格也越降越低,跟服裝的道理是一樣的。
現在的棉花成本很高,一身全棉的衣服,原材料加生產成本,二十五塊錢根本就下不來。
更不用說還附帶了帽子和皮帶。
所以,二十五塊錢全套的迷彩服,在其他承建單位眼里,簡直是地上撿的一樣。
但是,他們并不知道,只要多走幾步路,多翻越幾道墻、來到大學校園里,他們就能用十元的價格從學生手里買到這樣的衣服。
這就是信息不對等。
學生不知道建筑工地的工人,會需要自己閑置的軍訓服;
建筑工地的工人也不知道,上好的迷彩服在學校里有大量的閑置。
誰能夠先發現信息不對等,并且把供需兩端串起來,誰就能先一步賺到錢。
但是,這樣的情況一般不會持續太久。
因為一旦有人利用信息不對等賺到了錢,就立刻會有人跟進。
最后,這條業務線必然會走向兩個方向:
要么,競爭越來越大、利潤會越來越低;
要么,供需雙方信息不對等的程度會逐漸縮小,一直到信息對等為止。
許逸陽上輩子認識一個億萬富翁,這哥們早些年在泰國打工,辛苦干了好幾年也沒賺多少錢。
回國之后發現,國內榴蓮賣的簡直就是天價,隨便一個就上百塊,但他知道,這東西在泰國便宜的掉渣,于是他便利用自己的信息差,以及自己在泰國待過一段時間、有一定人脈資源的便利,從泰國往國內倒騰榴蓮。
他是第一批大規模從泰國往國內進口榴蓮的商人,幾乎就是白菜價拿進來,黃金價賣出去,這很快就讓他聚攏起了大筆財富。
但是,這個窗口期很短,第二年榴蓮季的時候,競爭對手就多了起來。
第三年,許多電商平臺開始自己從泰國進口榴蓮,在自己的平臺上售賣,進一步打壓了他這種中間商的利潤空間。
于是,他的生意越來越難做,最后變成雞肋,于是干脆轉行做了其他行業。
由此可見,能抓住信息不對等的人,只要敢干,就不愁賺錢。
一想到有五萬套的訂單送上門,許逸陽沒顧得上高興,便對呂四方說:“呂大哥,你跟他們說一下,無論他們要多少,我們都可以給他供貨,但是他們必須先付20定金,誰先付定金,誰就先拿貨。”
呂四方說:“行,收定金也是合情合理,我跟他們說一聲。”
許逸陽又囑咐道:“還有件事呂大哥,你跟他們說,讓他們提前告訴自己的工人,單位會幫他們采購迷彩制服,讓他們就不要自己再購買了。”
“為什么?”
“因為我們這幾天也在搞零售,如果這些單位的工人不知道,自己買了,回去之后單位又幫他們買了,會造成他們重復花費,工人大哥們賺錢也不容易,能省則省。”
呂四方笑道:“小許,你這是想堵上競爭對手的路吧?”
許逸陽也不掩飾,笑道:“看來我這點小心思,瞞不過呂哥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