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這些人之后的階層,就沒有那么風光了。有別于常住的城鎮居民的,是城鎮商人這一階級。
這些人其實并非裝填手之領的居民,他們只是往來于各個勢力和據點之間,擁有固定商路的商人們。他們能呆在裝填手之領,也類似于取得了本地的綠卡而擁有居住權,但除了繳納商稅外,并不承擔兵役和人頭稅。
這些頗有實力的商人依靠著經濟實力,在派系之間互通有無,開展貿易,除了只會喊“waaaaaaagh!”的野蠻人,大家都樂于見到他們出現,定期收購當地貨物,繁榮地區經濟。與派系森嚴的城鎮相比,這些城鎮商人的身份則更加模糊,也更有利于開展刺探信息等隱秘任務。
比如裝填手之領的大商人就被猜測有著幕后身份,同時占據著鐵打的議員席位。
而其他的行商,則只能享受二等公民的待遇。也因如此,這些城鎮商人都組建有自己的護衛隊,保護自己的財產貨物不被威脅。因為他們知道,一旦他們在野外、甚至在城鎮里被人襲擊掠奪,是不會有城鎮的守衛前來伸張正義的——那些人不來一起搶東西就不錯了。
再往下的階級,則是十松莊這樣的城鎮貿易商。
城鎮貿易商聽起來很風光,實際上就是派系養的皇商,負責賺錢并向城鎮輸血,由于本身不創造價值,在安德納瓦托派系里的地位也并不高。
裝填手之領的領主更曾放言到,貿易商就是一群牛背上的吸血牛氓,被尾巴拍死也是咎由自取。
但是十松莊就更倒霉了,他們并不是安德納瓦托派系的村莊,而是特希恩亞派系的據點。這一個派系是屬于溫和的外來者派系,和安德納瓦托這野蠻的外來者派系同出一源,行事風格卻截然不同,靠著兩個派系的淵源關系,才勉強接受了十松莊的存在,給予貿易商的待遇。
以我的猜測,也只有像裝填手之領這樣新成立、缺少實力沉淀的武裝城鎮,才沒有自己的城鎮貿易商,任用其他派系的勢力作為貿易商。
如果不是十松莊還有釀酒,種煙草這樣的實體產業,恐怕早就被殺光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是亙古以來的真理。
最后,安德納瓦拉作為崇尚暴力的外來者聯盟,還擁有著一個獨特的階級:奴隸。
這些奴隸,有的是勢力戰爭之中的俘虜,有的是城鎮里被剝奪了人身權利的居民,還有私掠者團隊在野外抓回來的貨物。
這些人形的牲口在裝填手之領總計有二百多人,負責從事野外挖礦、開墾荒地、冶鐵工坊勞作等最最危險、最最低賤的工作,每一次事故都有會奴隸死去,然后有更多的奴隸被補充進來。
奴隸里擁有手藝和天賦的,在滿足了五年的勞作時間條件,并有三個以上居民擔保的情況下,就能加入城鎮,之后創造的財富就能屬于自己了。
但這種情況鳳毛麟角,更多的奴隸連展示天賦或者學習技術之前,已經像死狗一樣在某個陰暗的角落里咽氣了。
在我的理解里,這樣的所謂可能性,無非是給這些絕望的奴隸,留下一點可望而不可及的希望,防止他們崩潰或者反抗。兩百人的奴隸團體,一看就是經過了詳細的計算在可控范圍內,防止他們拉幫結派偷偷造反。
按照紅頭巾的說法,安德納瓦拉派系在這顆星球上,還有擁有著大大小小許多的類似城鎮,裝填手之領只是其中普普通通的一個。而安德納瓦拉派系,又只是星球上許多派系中,普普通通的一個。
我還想細問一下其他城鎮和其他勢力的信息,紅頭巾卻支支吾吾地說不上來。畢竟他只是一個鎮上原裝包換的鄉巴佬,要不是成為私掠者,這輩子的足跡都不一定能離開裝填手之領,對于外面的事情僅靠著從商人們口中的道聽途說。
看來更多的消息,只能從伯內特口中了解了。像他這樣走南闖北的商人,知道的肯定比紅頭巾更詳細。
紅頭巾說得口干舌燥,哀傷地說道:“我也沒想到他們會做出這種事…如果知道的話,那天我就自己摔斷雙腿不出來了…”
我微笑道:“別辯解了。如果昨天你大膽一點,現在你也已經是一個合格的私掠者了。這在我看來這只是時間問題。你最大的錯誤,就是碰到了我。”
我摸著獵豹腦袋說道:“沒想到我這樣一個普通人,卻在荒原上找到了一種上帝的感覺。你知不知道,讓我對你們的罪行做出合理的宣判,我也很為難啊——我對決定不了的事,統統都是死刑了事的。”
“放過我吧…”紅頭巾跪倒在地,苦苦地哀求道。
從他同伴的口中和態度里可以看出來,紅頭巾確實和這些人面獸心的畜生不太一樣,至少還沒有邁出蛻變成渣的那一步。
敬畏生命靠的其實就是同理心,保持著對于生的希望和死的恐懼,最終合為內心的敬畏感。
無敬畏則無恐懼,才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
伯內特內心的敬畏感太過強烈,因此我讓他去看一眼死去親友的尸體,親手給他們收尸,靠著直面慘烈的死亡來克服恐懼,找回內心的勇氣。
而面前這個紅頭巾本身已經在人性的邊緣徘徊過了,幸好沒有邁出這一步。這敬畏今天救了他一命,但我擔心他終有一天也會變成嘗過血的餓狼,反噬我今天的仁慈。
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最大的殘忍。
要強化他的恐懼,就只有…
“你。”我用手指了指地上的紅頭巾,“先把這個酒館擦干凈,再把門口無頭尸體埋起來,看著實在是惡心,我這里都沒辦法做生意了。最后出去給他們喂點龍舌蘭酒,別讓他們死的太快了。”
再沒有比感同身受更好的教訓了。這波啊,這波是殺雞儆猴。
讓他去看看這些死掉的私掠者,讓他了解到自己的隨時可能成為他們其中的一員,不是殘缺不全地暴死當場,就是扎在門外木樁上生不如死,我就不信他心里不怕。
同樣是同理心,我可以用來激發伯內特的勇氣,也可以作為給紅頭巾的警告,還不趕緊把“帶教育家”打在公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