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縣令發泄完怨氣,心情稍輕松了些。回到盛唐縣后,他即開始其日常的巡視與審案活動。
可他沒料到,自己在武成玩失蹤的結果,弄出了很多煩心事。首先他在那端期間為活動需要,打著武成縣令的旗號,開了不少白條。本想等辦完事后回武成縣府再把這些公務支出由主簿處理。誰料到,他連武成縣縣衙都沒進,就被吏部撤回原處,繼續擔任他的盛唐縣縣令。
麻煩就在這里。那些給高縣令提供方便的債主,見高縣令突然消失,就帶著其打的白條到縣衙報案。
縣尉看了這些白條后明確地說明這不屬詐騙案,這些白條確實是當時的縣令開的有效欠條。至于如何兌現,由現任縣令決定。
結果呢?債主拿著欠條找鄭明杰要錢。鄭明杰呢?他看后說這些條子他們縣縣令的公務無關,純粹是盛唐縣縣令的私人行為,他不管這事。
債主怒了,立即到金華府告武成縣衙,婺州刺史這才知道自己的下邊的縣里竟出現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用假調令換過兩任縣令。
這還了得?
刺史一紙密信飛到江南道按察吏司馬聰手中,他左看看,右瞧瞧地琢磨了婺州刺史的信許久,不知什么辦才好。
司馬聰犯難了。
別看他是一道之長,是個三品官,可其職務,表面上相當于今天的省一級,實際上只是一種檢察監督之類的職務,非行政類管理權。
諸位可能覺得,象這類案件,只要去查辦就行,或上奏到朝庭、吏部。讓吏部嚴查就行。
問題是,如這樣做,結果會是怎樣?自己所管理的道里出現如此欺上瞞下的、偽造皇帝圣旨的案件,他能輕松么?這可是一件丟腦袋的事兒。
“這個鄭縣令真是麻煩的主兒,什么事非要弄大不可。”司馬聰收到婺州刺史的密信后并沒立即回復,而是發急信把刺史叫到道府,與其討論如何處理此事。
“這可是嚴重的造假事件,應立即上報。”州刺史激動地說。
“你傻呀?”司馬聰搖搖頭:“這類事,你只去查辦就行了,不要上報,不然上邊一發現,就派大批吏部官員來查辦。到時你也獲失察之罪,被罷官。難道你想回家種地么?”
司馬聰知道眼前的這位是通過科舉中舉并遇上好運平步青云的鄉間放年娃。雖當起了相當于今天的高官的大官兒(道一級非行政部門,所以州一級才是有實權的,相當于今天的省一級部門),卻一點也不懂官場門道。
“是嘛。”刺史頓時一驚,剛才的激情早消失的無影無蹤:“那我們什么處理這事才好呢?”
好險哪。要不是這位道按察使提醒,自己冒冒失失地再向寫信的話,豈不撞上御史臺與推事院的槍尖上?
“你去涉事的武成縣與盛唐縣,好好與鄭縣令與高縣令談,說明要害,讓他們盡快處理好債主上告的事。否則對他們二人誰都沒好處。”
“行,我一定照辦。”刺史這才明白官場的套路太多,憑一時沖動去干,風險太大。
“還有,你也想辦法把那些假調令取出來,銷毀掉,不要留把柄。否則以后如被上面的人發現,易出事。”司馬聰說。
“尊命。”州刺史沒再說什么,笑著起身行了叉手禮,就出來了。
這樣,他也就親自接見那些債主,答應一定協助把他們的錢給弄回來。
之后,他又去找鄭縣令,讓他把債主的這些錢直接付給算了,反正這高縣令也是帶調令來這里的,縣衙里的人也都承認了,不給不太好。
“這個,”鄭縣令面露難色:“我問過主簿,他說這類私人打的條子,不能亂接。”
“但高縣令畢竟是帶著調令來的,憑調令可作為他在任時的辦案支出,由縣衙承擔就行。”
“那個調令,是真是假都難料。”鄭縣令說:“萬一以后被視為無效,我亂支出,將來就被查的。”
刺史覺得鄭縣令說的不無道理,可這債務怎么辦呢?如拒不付,那些債主告到洛陽,豈不引出驚天大案?
“這事你自己看著辦吧。”刺史很無奈:“記住,如拒不付,人家告到洛陽,就驚動朝庭,你我都完蛋。”
“這我也知道。”鄭縣令心里也很害怕,但他也擔心如亂為這些白條付款,萬一主簿向上反映,自己仍會倒霉。這樣他感到進退兩難。
“那你就盡快去找高縣令,與他協商如何解決此事。”州刺史感到事態嚴重,需盡快找高縣令協商,平息事態。
鄭縣令無奈,只好帶著主簿及兩名衙役去淮南道盛唐縣找高縣令協商如何處理。
到了盛唐縣衙,高縣令仍熱情的接待,聽了鄭縣令的敘述與主簿的說明,再加上婺州刺史的信,高縣令也感到此事不能拖,否則萬一那債主到洛陽告狀,那憑其在外地打著武成縣縣令的旗號亂開白條的事,他也會以偽造圣旨,欺上瞞下罪命被打入死牢,淪為崔劍鋒的替罪羊。那樣等于說,他與崔劍鋒的格斗中,自己輸的精.光,連老命都搭上。這樣他是死也不愿干的。
可這些白條數目巨.大,自己付款,力所不及。怎么辦呢?他本想給武成縣滅患除害,結果事與愿違。只能自認倒霉。他當時明知那調令有問題,卻因此而輕率決定隱身查案,結果呢?這都是那該死的崔劍鋒搞的。
“這個啊,”高縣令有點為難,但婺州刺史在信里對這件事的利害關系說得清清楚楚,人家也是為三人著想的,自己怎能怪人家呢?所以想了想,最終下了狠心:“我自己想辦法還清吧。”
“好。”鄭縣令終于舒了一口長氣,忙站起來抱拳行禮,想告辭離開。
“哎,”高縣令忙叫住鄭縣令:“你不要急著回去,我得備點酒菜餞行。”
“不用了吧。”鄭縣令甚是感激。但還是盛情難卻,被高縣令帶到縣衙對面的一家小酒肆里。這里衙役已事先來訂了兩間兩桌酒菜。一間讓隨行人員進餐,一間只有兩位縣長單獨入席,旁人都退下。
“老弟,”高縣令落座后先給鄭縣令倒滿一杯酒,然后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后舉著酒杯,感概地說:“為了我們二人的平安無事,我們喝這杯酒。”
然后二人不邊喝酒夾菜,邊低聲談起這次奇怪的對調與撤回,還有武成又一新縣令只三天任職后即辭職之類怪事。
“其實呵,老弟。”高縣令嘆了口氣:“這都是我們被那個崔劍鋒捉弄的。”
“我當時也感到很奇怪的。”鄭縣令點點頭:“他這樣做,本來太過分,屬偽造皇上圣旨的行為,如被皇上發現,這屬欺君之罪呀,是死罪。”
“是呀。”高縣令想到自己賠著崔劍鋒到陽內太空觀光的情景,不免有點后怕。所以心有余悸地說:“可我們拿他沒辦法呀。”
“那你為什么不到洛陽告他呢?”鄭縣令不解地說:“我聽說你以前是邊界地區的大都護府的高級將領哪。”
“那有什么用啊。”高縣令嘆了口氣:“如我們告了他,不但事與愿違,弄不好還招致殺頭之罪呀。”
“為什么?”鄭縣令不解。
“這類事,我們說了,誰信呢?”高縣令呷了一口酒:“無證無據,我們就拿著他們偽造的圣旨,能說明什么呢?反而會被他們誣告成是我們自己偽造來鬧事。”
“我不明白,他為什么如此大膽妄為呢?”鄭縣令不解。
“人家是大理寺四品官員,宰相狄仁杰的心腹。”高縣令壓低聲音說:“他對吏部的任免流程很清楚,所以才隨意地捉弄你我。你我也沒辦法的。”
“那我們什么辦才好呢?”鄭縣令這才明白自己的命運被崔劍鋒控制著,自己以后稍有不讓他滿意,他可以用一紙假調令就能把自己立即卷起鋪蓋滾蛋。
“沒辦法,以后你我不再惹他就行了。他沒把你我滾蛋,表明他也沒有去掉我們的意思。”
“那我們還需要注意哪些事才好呢?”鄭縣令又問。
“我們得把崔劍勇用的那些調令以及因此而發生的所有文案全部銷毀,同時另造冊,把你我對調期間的縣丞辦的案卷,全部改成我們辦的,這樣才能把這段時間的文案變得正常,才能蒙混過關。明白么?”
“那好。”鄭縣令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在這兒又長了見識,對高縣令的啟發很是感激。
餐畢,高縣令依依不舍地與鄭明杰話別。鄭縣令也變得很輕松,帶著自己的隨員踏上返回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