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行也感覺到這件事的嚴重性。
瞧周佐的神情，顯然沒有說謊，可如果乾清宮里萬歷皇帝是假的，那事情就鬧大了，到底是何人從中作梗呢？
哎呀，莫非是…申時行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當即喊了一聲：
“周公公。”
“申先生何事？”周佐忙應聲，“您想到了什么好辦法嗎？”
“你即刻去翊坤宮。”因為著急，所以申時行以命令的口吻。
“那申先生呢？”
“翊坤宮乃后宮，我當然不能去。”
“可奴婢也不敢去呀！”周佐一副為難的神情，“去了說什么？這邊都沒有確定呢，難道讓奴婢跑過去告訴兩宮太后萬歲爺有假嗎？這奴婢可不敢哦，除非申先生立即進乾清宮揭穿假的萬歲爺，這樣奴婢才能去翊坤宮稟報。”
申時行稍一沉吟，覺得似乎，好像確實是這個理兒。猶豫了會兒后，一擺手道：“走，我與你一道進去。”
周佐連忙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這樣，申時行與周佐也不經萬歷皇帝同意，便硬著頭皮進去了。
年永歡見了兩人先是一愣，但隨即鎮定下來，但他什么也沒有說，只感覺事情要暴露了，想著這一趟很失敗，張鯨事后一定要找他算賬。
“臣申時行叩見陛下！”
“…”年永歡只是微微一抬手，也不敢拿正眼看申時行。
“太后娘娘已回宮。”申時行又道。
“嗯。”
“但太后娘娘去了鄭淑嬪的翊坤宮。”
“嗯。”
“臣懇請陛下去翊坤宮接太后娘娘。”
“嗯。”
年永歡一連說了三個“嗯”字，頭也不敢抬，周佐實在看不下去。
“別裝了，你根本不是萬歲爺。你到底是誰？膽敢混進宮里假裝萬歲爺坐在御塌之上，你想誅九族嗎？”
年永歡本就擔心害怕，張鯨在他身邊時，他還有點底氣，可他知道張鯨今天去迎接李太后回宮，怕是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偏偏周佐幾次來見，還不經他的允許將首輔帶來了。
讓他如何應付這種要命的場景？分明已經看出了破綻嘛。
一聽周佐說要“誅九族”，年永歡更是方寸大亂，忙跳下御塌，兩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小人年永歡，是皇帝爺的替僧，的確不是皇帝爺。”
“果然。”周佐當即斥問道，“那萬歲爺他人呢？”
“小的也不知道。”
“那你是如何進宮來的？”
“是大內總管張公公領小的進宮，讓小的頂替萬歲爺幾日。”
“張大公公？”周佐一個激靈，感覺要捅馬蜂窩了。張鯨他可得罪不起，忙問申時行，“申先生現在怎么辦？”
申時行緊鎖眉頭，遇到這種事，他同樣也犯難啊！
“首先我們要搞清楚，張公公為什么要這么做？”
“可奴婢也不知道啊！”周佐搖頭，繼而又指著年永歡，無奈地道，“瞧這家伙的樣兒，更不知道。”
申時行沉吟片許，說道：“陛下被人頂包，此刻還不知在哪兒，這事兒暫時不宜聲張，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你我即刻去翊坤宮面見兩宮太后。”
“好！那他怎么辦？”
申時行沖年永歡一抬手道：“你先起來，干脆繼續扮演皇上，但請記住：不要被人懷疑，倘若被人發現了，引發大亂，罪加一等。”
“小的知道了。”
“走。”申時行帶著周佐急匆匆地奔向翊坤宮，如此緊要關頭，他們也顧不得什么后宮禮儀了。
當然，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他們也沒敢通知其他人，所以兩人奔向翊坤宮時，連一個侍從都沒有帶。
翊坤宮還處于焦灼的狀態中。
李太后難以抉擇。既沒有說支持萬歷皇帝，也沒有說支持朱翊镠。
而萬歷皇帝正因為看出這一點，所以越顯得硬氣。堅持要不就殺了他，反正休想逼他退位讓賢。
朱翊镠則暫時保持沉默，并沒有為自己辯護。因為他想著李太后既然去了江陵，那肯定見到了張居正與馮保，應該不會輕易拒絕他。
難的是找一個折中的方案。
李太后的為難倒在朱翊镠的意料之中。其實萬歷皇帝的堅持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當然想到萬歷皇帝沒有那么容易松口，可眼下他也不著急。
著急的是萬歷皇帝。
其次是李太后。
萬歷皇帝想逃，心想只要逃脫翊坤宮，他就不怕了。
然而，兩名近侍死死地盯著他，再加上鄭妙謹的警告，讓他猶豫不決，遲遲不敢行動。
忽然，翊坤宮一名近侍進來，沖鄭妙謹稟道：“娘娘，內閣首輔申時行與乾清宮掌作周佐來了，說有急事求見兩宮太后娘娘。”
未等鄭妙謹回復，只聽萬歷皇帝說道：“他們來得正好！”
他巴不得所有人都來翊坤宮見證朱翊镠與鄭妙謹挾持他呢。
兩宮太后神情都是一緊，不約而同想到肯定是出事兒了，不然申時行是不會貿然來翊坤宮求見的。
鄭妙謹看了朱翊镠一眼。
朱翊镠點了點頭，繼而沖李太后與陳太后道：“要不讓他們進來吧？”
“這時候镠兒覺得合適嗎？”李太后還擔憂地問了一句。
“娘，孩兒覺得也沒什么不合適。”朱翊镠信心十足地道。
“好，那就讓他們進來吧。”李太后點頭同意了。
萬歷皇帝心下不禁升起兩分欣喜。
然而，雖然得到李太后與朱翊镠的同意，可剛才那名傳話的近侍無動于衷仍站著一動不動，目目不轉睛地望著鄭妙謹，似乎只聽她一人號令。
只見鄭妙謹微微點頭，又投遞過去一個諱莫如深的眼神，剛才那名傳話的近侍才轉身而去。
這下李太后，包括陳太后和萬歷皇帝都明白了，翊坤宮里的近侍果然只聽鄭妙謹一人號令。
萬歷皇帝也慶幸自己沒有逃。
申時行和周佐進來了，在他們身后各站著一名近侍。
他們兩個一進來，第一眼便看見了萬歷皇帝，從而再次確定乾清宮里頭的那個萬歷皇帝是假冒的。
只是，這到底是為什么呢？為什么萬歷皇帝在翊坤宮，而乾清宮安置一個假冒的萬歷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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