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一宿的街道漸漸開始熱鬧起來,馬車聲、吆喝聲,還有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天剛亮,人們向市集里擁擠,把冷清的燕國意外襯托出幾分喧鬧人氣。
這真是擾人清夢,
陳平與魏無羨暢談一夜未眠,
早上想補覺也泡湯了,
干脆拉著陳平在精心繪制的地圖上探討起來,
“公子心里想要筑的城,名叫什么城?”
突然聽陳平這一問,
魏無羨微微愣著,隨即抬頭好似想到了什么,嘴角揚起笑容:“漢!”
“我想把它稱作‘漢’。”魏無羨又立馬補充一句。
陳平細細品味其蘊意,小心翼翼試問道:“公子是取‘星漢’之意以顯廣博嗎?”
“不全對,周人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漢人當言: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為漢土!”
這就是我魏無羨心中的‘漢’,
又豈止星漢飄渺,還要凝實可觸。
漢的強大,不是對內,而是對外。
漢秉威信,總率萬國,日月所照,皆為臣妾。
既然七國之間,數百年攻伐皆有仇恨,那就讓全新身份,來喚醒華夏凝聚力,九州融合。
秦時明月漢時關,
漢城,將立。
“漢城么…”
但就在說起建城具體地點的時候,窗戶微微張開,
擺放在架上的青萍劍,立刻入手同時精神緊繃,隨時可以擋下任何襲擊。
“別擔心,是我。”一股甘冽的感覺,如潺潺流水,風拂楊柳般清澈動聽。
高貴少女話音未落,只聽見大門驟然掀開,一道迅捷身影手持長劍,直直地闖進來,擋住魏無羨身前,
逍遙子皺著眉頭問道:“你是何人,為何闖入他國貴賓驛館,不怕燕王治罪嗎?”
焱妃玩味勾起紅唇,冷笑說道,“要說闖入也應該是你吧,我可是悄悄的進來,不像你直沖沖的。你們道家人宗說話,難道都是喜歡這樣混淆是非,說到做不到。某人不是說雁春君昔日得罪過你,怎么這次來燕國,卻和他來往甚密,如同舊友。”
目光卻直勾勾地盯著魏無羨,
魏無羨低著頭,在仔細的研究地圖,嘀咕道,“這地圖怎么這么復雜,老半天了都沒找到方位。”
逍遙子聞言皺著眉頭,將佩劍反貼背后,轉頭看向自己的師弟,眉目間似乎在詢問,這究竟是何事?
魏無羨也擠眉弄眼,臉色無奈一言難盡。
“緋煙,我來燕國一直都很忙,又不知道你到底在哪,你也曾說過,這一次計劃保密,所以一直等你來找我,才會這么大張旗鼓。你看,現在薊城不都議論我嗎?”
少女笑呵呵的,眼眸似乎能說話般,你繼續瞎編,我在聽。
“真的,我也偷偷溜進去太子府,也沒有找到你。”
“你去第一次沒找到,就不知道去第二次?我還沒跟你算紫蘭軒那一天晚上的帳,把我晾在外面,害我還擔心了那么久。你不是精通天籟傳音么?”焱妃清脆問道。
聽到這樣,魏無羨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總不能說,我又忘了。
又一個黑影唰的一下從窗戶里竄進來,同時伴隨著大呼小叫,“無羨你聽說了嗎?趙國的雪女姑娘要來燕國了。聽說雪女姑娘國色天香,到時候我盜跖也能飽飽眼福,一睹芳容。要不要一起去,聽說雪女姑娘才貌雙絕,一只趙舞獨步天下,不知迷倒多少人,到時要去見識見識。”
焱妃驟然轉身,微瞇著雙眼目光中流露一絲淡淡的冰冷寒意,
黑影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無羨你屋里怎么比外頭還冷。”
稱呼親切似乎和魏無羨關系非同一般。
逍遙子還有默不出聲的陳平也靜悄悄的打量,
這張口閉口要去看美人的身影。
中分短發皮膚棕黃,后頭扎一個小辮,前頭落下來兩綹發束,著天青月白兩色對開的斜襟布衣,腰前系帶長而飄逸,身材纖瘦。
不請自來的黑影,正是墨家統領之一的盜跖。
仗著自己的輕功,經常戲耍守在驛館門口的守衛,神出鬼沒,來找魏無羨之前,從不先打招呼。
說來便來,說走就走,就是他的風格。
這次撞槍口了吧?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小跖,既然來了,就別急著走,我正瞌睡,你就迫不及待送來枕頭,真是我的摯友。”魏無羨靈機一動,望著盜跖就神清氣爽,太仗義了。
“這位又是?”焱妃出聲問道。
“號稱偷遍天下的盜王之王,除了女孩子外,沒有人能夠追上他的速度,輕功天下無雙的盜跖。”魏無羨咧嘴一笑,眼神揶揄。
“呃,似乎來的不是時候,”看著屋里頭好幾人的目光都盯著自己,盜跖撓撓頭,小聲噥噥說。
“墨家?盜跖?”焱妃再念了一遍,雙眉緊蹙,難怪無羨這幾日…原來是有這樣的朋友。
陰陽家與墨家有恩怨已久,數年前五大長老合力都沒有拿下墨家鉅子,反而被他逃離。
沒想到,不止燕丹與墨家六指黑俠交往甚密,連無羨也和墨家交好。
中間的糾葛是越來越復雜了,焱妃心底微微輕嘆息一聲,
————
“什么,公子去了薊城?”發際線全無幾乎禿頂的老頭,在大梁城一間府邸里目瞪口呆。
剛從墨家跑出來,難道又要回去自投羅網?
班老頭那個老家伙平時看上去和藹可親,實際上蔫兒壞,連秘藏在身上的機關卷宗,都做了手腳。
那朱雀破鳥,差點沒摔折老夫的老腰,還有墨家鉅子六指黑俠也一樣,總之墨家沒有一個是好人。
接待老頭的,是一張飽經風霜的臉,眼角皺紋細密如網,眼神卻深邃明亮,可謂老當益壯。
正是曾經,與信陵君一起救趙,后又一同返回魏國,立下汗馬功勞的朱亥,信陵君門下威望最高的人。
數十年的磨礪,早已將曾經愛沖動的朱亥,磨成沉穩厚重,在魏無羨離開大梁時,就是由他代掌管大梁游俠,與其他大小事物。
魏無羨熟悉的朋友,他也見過不少。
因此對于這個奇怪老頭的來歷,朱亥也一清二楚。
只見公輸仇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嘴里喃喃自語:“罷了罷了,老夫再去一趟吧,公子你這不是誠心為難我嗎,可把老頭得害慘了。”
有氣無力極為勉強的對朱亥拱手,“大管家,那小老兒就先走了。”
“等等,你來的正好,我有一件信物要交由無羨,正想派人送去,不過你既然來了,就順便帶過去吧。”朱亥叫住公輸仇,讓他再等一會兒,
你懂得騎木鳥,速度比馬快。
再說你今天從天而降,把后院屋檐砸個透風大洞,以為拍拍屁股就能離開,天真。
“好吧,老夫就等一陣,你可要動作快點。”
“這是自然,小余叫幾大漢,把信物抬出來,給他拿走。”朱亥轉身叫喚道。
“啥?還需要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