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那便開始罷。”云辭看著彼此那湊近,互相觀望著的人,心底閃過一抹羨慕,莞爾一笑著直起來,打個響指。
只一剎,前頭土地變作個舞臺的模樣。
云辭站起來,縱身一躍到那臺上。在落地的一瞬間,柔和的光暈從地面升起,將她從下至上地包裹。待到光暈散去,露出一個身著月白水袖舞裙的妙佳人兒來。
臺上騰起陣陣不知何處來的白霧,佳人兒站在那臺中央,對著臺下觀望的眾人盈盈一拜,含唇笑道:“奴家云辭,獻丑了。”
這般柔弱盈態,乍一看去便似是水與月的天倫絕作。似水一般溫柔嬌美,卻又似月一般不近凡塵。
“原來水月仙子之名。。不是浪得虛名。”祁灼暗暗驚艷。
從他們這邊瞧過去,在臺上起舞的狐族少女,便如同廣寒宮里的嫦娥一般,叫人驚艷而不敢臆想。那獨有的清冷與嬌艷,被她那柔軟的身姿,那隨步伐而如海藻般婉轉相隨的三條狐尾給揉搓到了一起,怎般看怎般不會覺著不協調。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臺上少女一邊舞動一邊輕開嗓音,溫柔的聲音唱起上古時代的曲調。
洛歌有些暈,伸手拉緊祁酒的袖口,撐起身子反手祭出木靈珠,將之化作一支長簫,拋向軒轅云景。
軒轅云景感受到有物件靠近,伸手抓過一看,發覺是一支長簫。他有些不解地看著洛歌。。不明白自家師傅丟了一支簫過來是何意思。
“順著她的調,為她奏簫罷。”洛歌輕輕開口,聲音細細卻是叫前者聽了個一清二楚。
“師傅——”我不會吹簫。軒轅云景側頭看見臺上大抵因著酒而忘乎所以的云辭,情不自禁地將口中那話給咽了回去。
他將簫遞至嘴旁,沉淀下了心思。
剎那間,四圍一切都是靜的,一切都虛化了。唯一帶著聲兒,唯一帶著動態的,是面前的舞臺,和臺上舞動的狐族少女。
簫聲初時微弱,漸漸變得明顯起來。伴著那淺淺的歌,匯聚成一串陌生的曲子,融進每個人的耳畔。
“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最后一句一頓一頓地落下時,云辭驀然摔倒在臺上。三條狐尾反向延伸,遮住她被淚水打濕的面頰。
此時此刻她是酒醒的。
因為她看到了軒轅云景吹簫,因為她從軒轅云景的簫聲里,聽到了昔年最最熟悉的感覺。
那是,最熟悉的靈魂波動呢。
公子啊…
伸手抹去眼角淚漬,云辭笑著站起身躍到臺下,端起一杯酒仰頭飲盡,坐下來笑吟吟看了眾人一眼,最后緩緩落到將長簫歸還給與洛歌的軒轅云景身上:“方才腳扭了一下,現下該到洛姑娘了罷?”…,
“好。”洛歌眼底一抹紅光滑過,感知到面上多了一物,適才將變回原來模樣的靈珠收起來,淺淺頷首,咳嗽一聲站起身子。
但見她抬手,緩緩摘下斗篷。
斗篷落下的那一刻,時間仿若靜止,連著呼吸也頓住。
眾人的眼底閃過呆愣錯愕,最后被那驚艷絕倫取而代之。
她的面不施粉黛,雖稚嫩卻已叫人驚羨。尤其是那一雙明媚的眸子,似乎天下到她這里,都會化作暖陽汩汩流淌開去。只不知為何,她只露出左半邊臉,右邊戴著一只造型別致的金龍面具。
“我知道蘇蘇為何總要戴著面紗了。這般容顏,只消一眼就叫男人瘋狂的,不遮著些,便是要王兄替蘇蘇日日擋桃花了。”收起那抹驚艷,祁灼揶揄的眼光瞥向目光逐漸深邃的祁酒。
“洛姑娘的容貌。。實屬一絕。以輕紗遮掩倒也是應當的,只是不知為何,又要用面具遮掩了半邊臉呢?”云辭咂著嘴贊嘆,同時疑惑。
“這里…”洛歌撫了撫那冰冷的面具,眼底有一抹怔忡之色,“是被魔鬼咬過的,所留下的不恥的痕跡。”也在時時刻刻提醒著她。
提醒著她姬云蘇,不要忘了身為了洛歌所肩負的仇恨。
眾人皆愣。
“好了好了,阿酒莫忘了方才與我應下的事。”洛歌莞爾,伸手同云辭一般打個響指。
聲音落下,她整個人化作一段紅色流星般的光芒,飛落到臺上才顯現了身形。
光芒散去,露出一身如梅花般傲骨嶙峋的紅色霓裳羽衣來。那驕傲的神態啊。。襯著金色面具,怎般看著都叫人心感憐惜而非驚艷。
或者說驚艷是有的,只是憐惜更多些。憐惜莫名而起,不知所以然。
大抵是在了憐惜這個少女換上 紅衣后,那眼底過于平靜的,屬于面前殘陽一般的遲暮了罷。
“錚!”
夕陽下,悠揚琴音在少女邁開舞步,輕啟紅唇的那一刻拂動起來。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凰!”
少女乘風而舞,臺上裊裊白氣為她升騰翻滾,臺后縷縷斜陽為她鋪陳光輝。她的影子被天邊的大紅玉拉得很長很長,隨著舞姿飛躍,一度擋住了席地而坐的眾人的陽光。
軒轅云景看著洛歌與祁酒間的默契,默默垂下頭去。
此時此刻的師傅和云凡兄,仿佛是一個為另一人而舞,一個為另一人而撫,縱然天地間瞬時風云變色,怕也阻撓不了這二人之間的靜謐安好。
真似是對佳偶呢。
“使我淪亡——”
當最后一個音節緩緩地落下,洛歌盈盈一拜,炯炯有神而溫柔明亮的目光投向祁酒,“阿酒的琴,很好聽。”
“蘇蘇的舞,也很驚艷。”祁酒停止撫琴的動作,抬起眼皮子同洛歌的視線對上,深色涌出,微微勾唇一笑。
那一瞬,只有他身旁的祁灼,感受到了自家王兄身上氣息的變化。
如冰如雪一般,淡漠高貴到不近人情。
便似神靈一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