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送你回去么?你那寶貝徒弟,似乎遇上麻煩了。”岑禾淡淡地看了看有些失落的某人,不動聲色地撇開話題。
洛歌朝著塵緣樹俯身一拜,而后看著岑禾微微搖頭,反手祭出寄居在靈魂里的木靈珠,一笑開口道:“命里該有的劫數,誰也逃避不過。有木靈珠加持,只要我肉身還在,不論魂處何處,我都能回去。”
岑禾也不再多言,只是頷首而后施個法,開辟出一條空間通道,任由洛歌附身在木靈珠之上,化作一抹流光遁入通道,再不見蹤影。
待到洛歌再睜眼時,赫然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座民家木屋之內。她側頭看去,瞧見木屋外頭有一麻衣白發老者悠然而坐于竹亭之下,頭戴蓑笠,一手執魚竿,一手悠哉悠哉地擼著長髯。
她曉得那是廣成子神君。
起身下榻穿了鞋履,洛歌走到竹亭前,對著廣成子作揖一拜:“多謝神君看覷之恩。”
“不過小神的分內之事,神上這般,已是言重了。”廣成子睜開閉起的眼,側頭看看洛歌,聲音低沉蒼邁,“那位曾是神上的故友,如今不日將來,神上不去會會么?”
“自是要去的。如此這般,那么我便先行一步,還望神君多加保重。”洛歌抱拳作揖,隨后轉身理了理衣上褶皺,口里吟訣變了個模樣,迅速離去。
廣成子釣上一條鯉魚后,將之解下放入竹筐之內。放下魚竿側眸望著前者離開的方向,良久之后,適才低嘆一聲。
“看來,這本便熱鬧的凡界,勢必是要再掀一場風云了。”
那一句輕輕的呢喃,隨著風兒慢吞吞消散在霧氣繚繞的河面之上。
這一方城鎮,乃是名喚蘭安的三級城市。街頭上人頭攢動,不算得少,也不見得多。
“來來來,算卦算卦!一卦五十兩,不準不要錢!”一道奇特的吆喝,倏然從街中央響起,一下子便奪走了來往行人的視線。
順著他們的目光瞧去,但見一位穿得整整齊齊,頭戴黑色斗笠的算卦姑娘端坐在一塊鋪了白布的桌案前。她一手搖著一塊龜殼,一手晃著一只小巧玲瓏的鈴鐺。
唯一奇特的是,這廝身后不掛上自家名號牌子,反倒豎了一副魚竿,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而這人,非他者,正是洛歌!
“算卦,算卦!一卦五十兩,不準不要錢!”洛歌扯開嗓子,慵慵懶懶地喊。
“我說小姑娘,你這是算卦呢還是打劫呢?這一卦五十兩,你干脆白日里做夢好了,出來作甚?”有個壯年瞧不下去,翻翻眼皮子嗤笑一聲。
這五十兩銀子,可是百姓們好些年的收成。雖然他們這蘭安乃是三級城市,但拿出這些銀子來算一卦,還是叫他們心疼的。
洛歌抬起眼皮子,慢吞吞看了他一眼,輕紗下櫻唇勾起,空靈隨和的聲音驟然響起:“你名喚王二,小字土狗,家里有個哥哥早逝,你爹娘盼你平安,便取了個叫你最是討厭的名字。”
“這些事,你隨意打聽打聽便是曉得的。”王二不可置否,只是繼續嗤笑。
“你幼年時因偷瞧百花樓姑娘沐浴,被打折一條腿,卻因著羞恥,而對外稱自己是被狗咬斷的。”洛歌打個呵欠,瞧見王二面色一變,便繼續懶散散地開口,“你本是好吃懶做,卻因家中老母病重,而不得不出來尋份差事。奈何這些年你懶散慣了,根本尋不得好差事。也是因此,你整日在大街上逛來逛去,而旁人卻只當你是游玩。”
“你說我那老母病重,那你且說說,她得了甚么病?”王二面上帶著被揭穿后的羞恥與惱怒,低吼著問。
“熱風不見好,冷風又來襲。呢喃自語,眼神恍惚。看似是被病癥所困,實則是為心魔所擾。不孝逆子王二,你可愿改過,救你那五十有五的老母親?”洛歌正坐,眉眼一豎厲聲喝道。
無視了街頭之人的指指點點,王二面色慘白地跌倒在地。
誠如方才這小姑娘所言,她說之事,竟是與他家中私密絲毫不差!莫不成,她真是冊子里才寫到的小仙君,下凡來救人來了?
“不孝子王二愿悔過自新,還請仙師救我母親一命!”王二跌跌撞撞地起身,跪下去狠狠磕了幾個頭。
洛歌頷首:“既然你有心悔過,我便指點你一二罷。現在起來,朝前走出五百步,切記需得數好不多不少。到那有一棵樹,那樹常年不開花不結果。你把那樹挪個地,給它換個有陽光的地兒,便可治好你娘的病了。”
王二一懵:“如此這般便好了?”
“嗯。所謂善惡循環,日后多做些善事,莫動邪念。還有,那樹好好施肥,日后興許會給你家帶來吉利。”洛歌淡淡看了他一眼,“此外,我非仙。”
“好好好,多謝小神君指點!這是我家的部銀兩,剛好五十兩我先去看看!”王二將一袋銀子丟給洛歌,帶著半信半疑的態度,急匆匆地朝著洛歌所說 的方向跑去。
有人覺著洛歌是在故弄玄虛,不信邪跑去跟著湊熱鬧了。約莫一個時辰后,那人跑回來滿臉激動地開口喊道:“她說的是真的!那里有棵鐵樹,鐵樹下有五百兩金子。王二帶著金子上的字條去尋了將之遺忘的失主,那主兒一開心,竟與了王二一粒丹藥,治好了他的腿瘸不說,還給他打通了經脈,并另贈一百兩黃金!”
眾人一聽,直呼驚奇哉。
“小神君小神君,這是五十兩銀子,還請小神君幫我算算,我日后的命數!”一唇下帶有一顆黑痣的男子立刻取出五十兩銀子放到洛歌桌案上,滿目興奮地望著前者。
圍觀的眾人安靜下來,靜待下文。
“你名喚丁榮,乃是家里獨子。祖上三輩之內曾出過一個秀才,只可惜那秀才不爭氣,名落孫山后,不曾告知家人。而是騙取了家里的部銀兩跑到臨祧,娶了個小地主家的女兒,便再不曾回來。你祖輩上的缺憾,便是由你這小輩來彌補了。也是因此,你必將一生貧困潦倒。”洛歌看著他的那顆痣,放下鈴鐺,低頭搖搖龜板,適才淡淡道。
“這”那丁榮一聽得此言,炯炯有神的兩眼便立刻黯淡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