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緣樹能夠感知到九界萬物的七情六欲。這些年來,它感知到你和云寂帝神之間的靈魂羈絆越發微弱,那作為信物象征的鳳棲古琴,便也變得灰暗無比了。且放心,那只是一個化身。真正的古琴,還在帝神身上揣著。若是他早已不在,那么這里的古琴,便會化作石頭,再不回復原樣。”岑禾瞧出洛歌心底的擔憂,便出口寬慰。
洛歌頷首,目光直視塵緣樹,退開幾步雙膝下跪,兩手合十,而后虔誠地閉起了眼。
“執掌九界情緣的塵緣巨樹啊,你聽到我的禱告了嗎?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最近我在凡塵中,遇到了一個與我昔年故友有七分相似的人族。可是,他沒有鳳棲古琴。我的意中人…是他嗎?請你給我一個答案,讓我知道,我賭約的結果”深吸一口氣,洛歌緩緩睜開淺紅色的眼,腹語所發出的聲音空靈純澈,仿若世間最為動聽的曲子,“塵緣巨樹啊,拜托你了。”
塵緣樹的藤蔓隨著微風輕輕搖曳,似乎是在安撫這有些迷茫無措的少女。
而那被系著的鳳棲古琴,亮了亮之后,便又迅速泯滅。猶如夜空里的繁星,一閃而逝,不做留戀。
岑禾走過去,伸手撫上塵緣樹巨大的枝干。因著前者與之共鳴的緣故,她的身子上散出陣陣淡白色的柔和光芒。遠遠瞧去,便仿佛是天地間的精靈,安謐而美好。
“它在說,你所算的卦,已經告訴過你自己了。你要相信你的眼,相信你的心。若你認為是,便不要抱有一絲懷疑,便不要去試探。否則日后傷了心的,便不止是你一人了。”拍落肩頭的飄雪,岑禾側頭,有些復雜地看著洛歌。
她心頭一陣五味雜陳。
這廝的命數,未免也太糟人心了點。
洛歌微微咬著唇角,腦海一片混亂。
祁酒沒有臭鳳凰靈魂的味道,沒有臭鳳凰的鳳棲古琴,也沒有他那冰冷的氣質。況且,她總覺得,祁酒少了些什么東西。
可偏生她算到那里時,便成了一片云霧,怎么也瞧不清。也便是說,她還是無法求證,祁酒到底是不是臭鳳凰。所以,她同天作賭的結果,既未輸,亦未贏。
腦海里一陣劇烈的疼痛,叫洛歌下意識地閉上了眼,而后昏死過去。
這時,塵緣樹上的某處微微一亮,點點熒光如飄雪般落下。
“蘇蘇,蘇蘇,起來了蘇蘇。”一道清冷而溫柔的聲音驀然傳入洛歌腦海。
這熟悉的聲音啊…
有許久…許久…
都不曾聽過了呢。
晃晃悠悠地抬起眼皮子,隱約入目一道白色身影。白影蹲著,那一雙溫柔的眼哪怕只是模模糊糊地瞧著,也叫洛歌看得心頭發酸,忍不住地顫抖起來。
“臭鳳凰…”
洛歌艱難地抬起手,企圖想碰上那白影的衣角。
可奈何她還不曾碰到,便又垂下了手她害怕自己伸過去,發現那是道幻影。那樣,她便連看他一眼的機會都沒有了。
“為什么…感覺不到你的靈魂氣息呢?”洛歌顫巍巍地站起來,努力地睜圓眼睛她看到了他眼底清晰的擔憂和心疼,那是他從不曾露出過的神情。她突而笑了起來,一把扯下面紗,“你看呀,其實連我…也不是我自己了。”
白影的眸抖了抖,似乎很是詫異。
他緩緩伸出手,仿是想要撫摸,卻發覺洛歌后退一步,驀地往后一倒,再度昏厥過去。
“她怎么會變成這般模樣?”白影迅疾過去蹲下身子,聲音輕輕地問。
“當年仙界玉帝以逐日弓射落蘇蘇,害得她三魂七魄失了二魂六魄,唯有一魂一魄在木靈珠的幫助下,漂流九界,茍延殘喘。千萬年后,木靈珠尋回蘇蘇魂魄,使其歸位。因為肉身毀壞,十二靈珠散落凡界,封神榜又下落不明。是以來到亂葬崗,奪舍重生。不過說來也巧,這個名喚洛歌的女子,也是個死得極其悲慘的。”岑禾看著白影,見他雙手撫上洛歌的臉,穿透過去,不由嗤笑,“兩個魂體,觸不著彼此,卻還要執著。”
白影起身,淡淡道:“關于那件事,還請折堯保密。”
“知道了。”岑禾曉得他在說什么,心底嘆口氣,銀灰色的眼里是如海般廣闊無邊的深邃,“我很好奇的是,為什么它顯現不出來?如果它顯現原形的話,那么扶搖必會堅信,他便是你了。”
“時機未到,日后它自會顯形的。”白影抬眸,清冷的目光落到微微發著溫暖光線的鳳棲古琴,怔忡時眉間掠過一抹柔和,薄唇輕啟,聲音喃喃,“塵緣巨樹啊,你看到蘇蘇的命數了嗎?”
微風徐來,吹動塵緣樹枝干上纏繞的藤蔓與紅線垂掛的物件還有那一條一條的白綢。叮叮當當響起,仿佛是在微鳴以作回應。
白影雙手合十,虔誠地作揖一拜。
塵緣巨樹啊,他如今只是茍延殘喘,早已無能為力。唯 請您庇佑蘇蘇,護她安好,護她能夠重登神位,報了血海深仇。
“她要醒過來了,你不打算再和她說幾句么?”岑禾忽而道。
“我本一道不算殘念的殘念,她見著我,必會知曉。那樣,她只會更加傷悲。”白影搖搖頭,低頭看著洛歌,抬手一揮,為她戴上斗笠之后,眉間顯露的盡是眷戀與不舍,“只消如此這般看著,我便知足了。”
洛歌的眉眼微微一動,白影立即化作一縷流光,幻化開去。
“蘇蘇,該醒醒了”
那清冷卻不失溫柔的聲音闖入腦海,叫洛歌幽幽地睜開眼睛來。
然而入目地卻只有岑禾的面龐,卻不見魂牽夢縈,叫她牽掛的故人。
忽而想起甚么,洛歌連忙撫撫自己的臉頰,發覺斗笠面紗還在后,便下意識松了口氣。
若方才她看到的是真的話,那么他一定會被嚇到的。
“神上,現在你看到你賭約的結果了么?”岑禾挑眉,清冷的眼帶著一抹戲謔之色。
洛歌抿了抿唇角。
不輸亦未贏的結果,真是叫她不怎么滿意呢。
先前聽得那支只有他才可撫出的曲子時,她便已經信了兩分。如今塵緣樹又說,該信自己的心和眼,她便又信了三分。
至于那剩下的五分,且待她好好求證罷。
現在看來,這次蠻荒之行,似是多此一舉的。
除了…
她仿似見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