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點左右,曾仕強帶著曾仕湖,來到了他同學所在的宿舍。這里說是宿舍,其實應該算公寓了,光看外墻就裝修得很漂亮,窗明幾凈,整個公寓有個進出的大門口,大門口旁邊有保安室,有個專門的保安管理進出。,曾仕強報了龍得江的名字和宿舍號,并且登記了身份證,才得進去。
進了公寓大門后,里面有56棟八層樓高的小洋樓,樓與樓之間距離很遠,空間很開闊。樓與樓之間的空地上建有花圃,種著曾仕湖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
這五六棟公寓中間,有一個類似于小廣場的地方,廣場中間建有一個圓形的大花圃,里面有假山,有噴泉。還有幾棵桂花樹,桂花樹下幾個石桌石凳。整個公寓像個微型的小區,里面環境整潔,地板干凈。
“3棟306,嗯!到了。哥!這是我同學龍得江。”曾仕強向曾仕湖介紹道。
“你好!我叫曾仕湖,謝謝你借Call機給仕強,不然還真沒那么方便聯系。”說罷曾仕湖伸手出去跟龍得江握手。
“你好,那么客氣干嘛咯!我跟仕強誰跟誰啊,又是老鄉又是同學,在學校時就鐵得很,借Call機用一天算什么,Call機太落后了,過兩三個月看換個手機吧!走,我們一起去恒隆飯店吃飯去,我等一下打個電話給我表哥,叫他一起去,他介紹我進來工作都還沒請過他吃飯咧…”
“看來仕強說請同學吃飯,應該是反過來了,變成同學請我們吃飯了。”曾仕湖心想。
“這不就是你們的宿舍嗎?我聽仕強說,你表哥是跟你在一個廠呀?干嘛不直接走去他宿舍叫他一起去就可以了,還要打電話?”曾仕湖有點不解的問道。
“哥,你這就不懂了吧!人家這個電子廠好大好大的,光廠區就十幾個,員工有三萬多人。這里這個宿舍才能住多少人?你看到這宿舍只是冰山一角,他表哥的宿舍不在這里。”曾仕強插嘴說道,似乎有點嘲笑曾仕湖老土。
“是呀,日資廠里都是論資排輩的,在這種公司,要想拿高工資,好待遇。一看學歷,二看資歷。像我們剛進來的中專生,是僅僅比流水線的操作工高一個級別而已,所以只能住這種宿舍。如果做了兩三年后,升一了級,就可以去到市橋鎮上的宿舍住,那里環境更好,我表哥在這里做了五年,所以可以去市橋鎮上的宿舍住,他們那一個宿舍只住兩個人。”
“哦!原來如此,那你說一看學歷,如果是大專級別,或者本科級別的呢,又住什么宿舍?”曾仕湖問道。
“大專的剛進來還是跟我們一樣。如果本科二本以上的,剛招進來就和我表哥他們一個級別了,其實現在都不招中專生了的,我是走了點后門才進來的。”
“噢!那如果博士,碩士呢?”曾仕湖打破砂鍋問到底。”
“聽說博士,碩士的宿舍是在廣州某個小區,全部是一人一間的單身公寓,他們每天有專門的大巴接來公司上班的,那些個高學歷精英都是搞設計研發的…”
“哦!看來古詩里說的:書中自有千鐘粟,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車馬多如簇。在這里是都有著實實在在的體現哦!”曾仕湖有感而發的說道。
“對呀,本科生一進來就是我表哥那級別,試用期1500,過了三個月試用期就2000。我表哥中專畢業,做了三年,才到這個級別,而且我表哥也說,中專學歷的,在這種日資公司達到他這個級別,已經封頂了,沒辦法升了的,只是做得久之后,工齡工資會更高。但人家本科生卻一進來就是這個級別,而且有很多機會繼續往上升!”
“那人家本科生比你們多讀了三四年書呀!像你們這幫中專生,如果上高中的話應該考個二本還是沒問題的。就是說你們和那些本科生比,大家在智商上應該相差不會很大。
但是人家高中三年寒窗也辛苦呀,你們中專都沒壓力了,談戀愛的談戀愛,追星的追星。人家比你多熬了三年高中,備戰高考!然后又多讀四年大學,家里在教育上的投入也比你們多啊!人家工資高點,待遇好點,前途更光明一點也正常嘛!
如果把勞動力比成商品,人家高學歷的勞動力‘生產成本’也要高一點;‘生產周期’也要長一點’,那么售價高一點也是符合市場規律的嘛!”。曾仕湖如此說道。
“是的,還有一點更重要的,人家能幫老板創造的價值也更高一點…”
龍得江說道。
三個人邊走邊聊,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他們口中的恒隆飯店。
果然是吃在廣州。哪怕是一個工業區里面的大排檔,那排場都絕不是縣城中普通的飯店可比,大廳很大,足足有三四十張桌子,裝修也可比縣城中一流的飯店。天花被用木工吊頂分割成了一格一格的區域,每個區域都有一盞水晶燈,下面對應著一張桌子。
墻壁裝飾著一米高的木墻裙,墻裙上面的墻壁則貼著米黃色,帶有富貴牡丹花紋的墻紙,幾根四四方方的大承重柱上則貼著玻璃馬賽克。紅色的地毯從一樓大門直接鋪到二樓大廳。不過這個飯店也只是大排檔級別,門口沒有迎賓叫歡迎光臨。
三個人選了一張靠窗邊的矩形桌坐下后,服務員馬上上來了,用粵語說:
“阿生,今日食乜嘢啊?”(先生,今天吃點什么呀)
“等陣間先,人未到齊。上茶先咯…”(等會,人還沒有到齊,先上茶吧!)
“哇!得江,你粵語這么好呀!可以這么流利的用粵語跟服務員聊天,那以后有機會你要教我!”曾仕湖羨慕地說道。
“我們在老家本來就是講白話的呀?我們那里的白話僅僅是口音跟廣州的有點差別而已。還有就是有些東西的名稱跟廣州不一樣,比如叫‘美女’,廣州叫‘靚女’,我們哪里叫‘妹兒’”。
說完龍得江還用白話把‘妹兒’發一下音。
“哦!那你老家哪里的呀?”
因為曾仕強也只跟曾仕湖說龍得江是廣西老鄉,但廣西可是天大地大,姑曾仕湖有此一問。
“我桂平的呀,離你們那里沒多遠,大概也就三百來公里吧!”
“哦!知道知道,桂平金田起義,洪秀全發跡的地方,不過沒去過…”曾仕湖說道。
“那有機會可以去玩呀,噢!我表哥來了。”龍得江看見他表哥也走進了大廳,站在那張望找他們呢,便朝他表哥打招呼說:
“大佬,我哋系呢度”(大哥,我們在這里!)
“好了!靚女,點菜吧…”
曾仕湖認真的打量著這兩對表兄弟,長得還真有點像,人家說外孫像舅,如果曾仕湖估計沒錯,應該這對表兄弟是舅姑親。
兩個人都戴著一副黑邊眼鏡,顯得比較斯文,特別是龍得江的表哥,可能長期坐空調廠房,日不曬雨不淋的,皮膚很白。兩個人都一副瓜子臉,有點像《楚留香》的扮演者鄭少秋。
“表哥,這是我同學,曾仕強,曾仕湖兩兄弟,曾仕強你見過了,這是他哥曾仕湖。”龍得江向他表哥介紹道。
“我叫石酉恭,很高興認識你們。”龍得江表哥也熱情地和曾仕湖兩兄弟打招呼,并且介紹了自己。
不一會菜就上來了,也不過普通的粵菜,什么白切雞,清蒸鱸魚,粉絲生蠔,白灼蝦,再加個炒青菜。
當時剛從山村中出來的土包子曾仕湖可沒見過生蠔,還以為是傳說中的鮑魚呢!心想你們工資高,2000塊錢一個月也不用這么奢侈吧…
不過曾仕湖覺得頗不習慣的就是,廣東人吃飯,明明是已經消毒包裝好了的碗筷,卻在吃飯之前喜歡用熱茶燙一下碗筷勺子。
曾仕湖心想,這似乎有點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吧,如果碗筷消毒的公司衛生不過關,洗滌消毒不合格,那自然有衛生部門去管。你就算再用這個茶水燙過估計也沒辦法把超標的細菌病毒殺掉。但是如果人家洗滌消毒碗筷的公司是過關合格的,難道你這茶水沖一下會比專業的洗滌機,高溫殺菌的機器更有用?
當然,曾仕湖對這個現象也只是腹誹而已,沒有說出來,也隨波逐流的有樣學樣,把碗筷用茶水沖了一下。
“靚女,拿四支啤酒,要純生。”
石酉恭見大家都燙好碗筷后,又叫服務員拿啤酒。看來“無酒不成席,這句話在哪里都通用。”
本來曾仕湖是剛剛從醫院出來沒多久,醫生叮囑不能喝酒的,但是見龍得江表兄弟這么熱情,盛情難卻,心想那也陪著喝個半瓶或者一瓶啤酒吧,再怎樣不至于喝一瓶啤酒就會死嘛…
“表哥,你們這個廠好大哦!真的不出來都不知道,你們一個廠的員工,都差不多相當于我們整個鎮了。”
因為石酉恭比曾仕湖他們都大,曾仕湖覺得直接叫酉恭,或者恭哥都不太好,還不如跟龍得江一樣叫,直接叫表哥比較合適。
“肯定大了,廣東珠三角地區是世界工廠嘛!制造業中心。全世界很多商品都是珠三角地區制造的。像歐美人身上穿的衣服,鞋子,毛織品…很多都是在東莞制造的呀。
我們廠是日資廠,就是日本人開的公司嘛!是日本的大品牌索尼、松下、東芝的下游供應商。那些大品牌的很多重要部件都是我們廠生產的,所以有12個分廠,每個分廠做的部件不一樣。”
“表哥,那這些索尼、松下的電視、VCD都是你們廠幫生產好配件,再拉去日本組裝嗎?”
“沒有,那里用那么麻煩,深圳那邊還有一個廠,據說核心技術的部件都在深圳,我們這里的部件都是拉去深圳再組裝變成成品,直接從深圳海關出口到歐美、中東。
歐美很多家庭用的影碟機,調音臺,音箱,都是我們廠生產的呀。我們廠生產的東西,基本上可以說是供應全世界了,你要想想,我們廠光一個月的電費,據說都要500萬,可以想象有多大了。”石酉恭向曾仕湖介紹道。
“哇!那真的是好大好大,這么大的廠,人家日本人能管理得井井有條的,確實也有人家的過人之處啊,先進的東西確實是值得學習。我們中國什么時候才能有這么大,這么先進的廠?”曾仕湖不由得感嘆道。
“很快的,你要想一下。雖然廠是日資的,但是他日本的工人才多少?我們中國工人又有多少?除了極少數高層管理是日本人之外。搞研發的博士碩士是我們中國人,搞設計的本科生,搞管理得本科生是我們中國人,像我們這種基層技術人員也是我們中國人,下面流水線的操作人員更是我們中國人。日本能有這種大型企業也不過是他起步較早,有技術、資金、先進的管理理念而已嘛!
我們中國目前落后點,因為我們起步晚嘛!現在改革開放才20年,我絕對相信,再過20年,或者不用這么久,我們一定會有比這更大,技術更好,更先進的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