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仕義聽完電話后,也顧不上晚飯還沒吃完,他直接跑到曾仕湖家,見曾則宏還在喝酒,忙說:
“則宏叔,別喝了,你家湖崽在縣醫院沒好轉,要轉去市里醫院,你和我一起去叫則偉叔他們吧…”
曾仕義,曾則偉,曾則宏,曾則起,叫上曾仕浩的面包車。不到一個小時就趕到了縣人民醫院,看到了躺病床上已經昏迷的曾仕湖,曾則起說:
“嫂,這么嚴重你怎么不早點打電話我們呢?還有則宏哥你是怎么搞的,自己兒子你都不關心嗎?居然病重到這種程度去…”
“別埋怨了,快點找醫生辦轉院手續吧!”曾仕浩說道。
就在這時主治醫生也走了過來,向這幫人問道:
“誰是患者家屬?”
“我是,我是患者父親!”曾則宏說道。
“你兒子病情很嚴重,貧血很嚴重,我們醫院的檢測設備,醫療條件達不到,沒辦法確診是何種原因引起的貧血,感染也沒打下去,所以一直發高燒,我建議你們轉院吧,這是病危通知書…”
“醫生?會不會是白血病?”曾則偉見仕湖病情這么嚴重,忍不住問道。
“我們懷疑是這個病,但因為縣級醫院沒有相應的檢查設備,沒辦法做骨髓穿刺檢查,我建議你們今晚就轉院去市里醫學院附屬醫院治療,那里是三甲醫院,一般的檢查都可以做,宜早不宜遲,今晚就去吧…”
“仕浩,你開車拉仕湖馬上轉院,就去醫學院附屬醫院,大家身上都有多少錢,先拿出來吧。”曾則偉對大家說。
“我帶了1000塊上來,聽見桂花嬸打電話,家里就還有1000全帶上來了。”曾仕義說道。
“我這里也有1000現金,先拿著吧,如果不夠明天我再去取一點,救人要緊。”曾仕浩說道。
“我這里也有1000塊。”曾則起說道。
“好,差不多了,我這里還有1000,去醫院先押4000吧!仕浩,你開車先送仕湖到醫院,這幫人全部一起去吧,等到醫院辦好手續該回來的再坐你的車回來!”
“則偉叔!怎么辦呢?仕湖是不是要死了?怎么辦呢?”
曾仕湖媽媽邊哭邊問,看著兒子病情如此嚴重,幾乎是坐以待斃。曾仕湖媽媽心如刀絞,幾近昏闕,看到曾則偉他們來到后,才覺得救兒子又有一線希望,向他則偉叔問道。
“嫂!你放心,不會的,他命中有這個磨難而已,會過得了這關的,你別太擔心,去市里能治好的,我們家族祖墳,住宅都好。不會發生那這種事的,而且仕湖為人宅心仁厚…則宏哥,你背嫂子到車上吧,她走不動了的。”
面包車在高速路上飛馳,不一會就到了醫院,曾仕浩去掛了個急救,交了錢。醫生很快就把曾仕湖送進了lCU。
體溫40.5度,心跳148,血壓96…
輸液,輸氧,冰敷物理降溫…
好,體溫降下來了,輸血…
“誰是患者家屬!”主治醫生向曾家這群人問道。
“我是”曾則宏說道。
“患者在我們輸了兩個單位的血紅蛋白之后,暫時脫離了危險,但具體什么原因引起的貧血,還需要等到明天做了骨髓穿刺,檢查得出結果之后,目前我們懷疑是急性溶血性貧血,當然,也不排除是急性白血病。”
主治醫生大概地向曾家這幫人介紹了一下曾仕湖的情況。
“脫離危險就好!脫離危險就好!太謝謝醫生了,醫生你說那些什么病我們也不懂,但不管什么病,你們都盡量治。錢不夠我們回去再想辦法…”曾則偉,曾仕浩他們連連說道。
“救死扶傷是我們醫生的天職,不用太客氣,至于醫療費我們醫生也不懂的,每天的賬單都會送到患者床頭,用了多少錢,還剩多少錢一看就知道,即使錢不夠了我們也不會不治的,你們到出院時補夠就是…你們可以進去一個人照顧患者!”
“則宏哥,嫂,那你看仕湖沒什么,我們就先回去了,醫院這里仕浩交了4000塊,一兩天肯定夠了的,如果錢還不夠,你們就打電話到仕義那里,我們去幫叫曾家人捐一點,一家一百兩百都能捐出23萬塊,總之救人要緊,保命要緊,我們這里錢你們以后慢慢還,仕湖好了之后慢慢還…”
曾則偉見曾仕湖病情已經穩定了,這么多人再呆醫院也沒必要,就對曾仕湖爸媽如此說道。
“那真的辛苦你們,又很感謝你們了哦,哦!仕浩,這個車費要多少錢?”曾則宏問道。
“不要了,拉自己兄弟上來還說錢嘛!一分不用給,那我們回去了,你們也不用想太多,差錢就打電話給仕義跟我們說…”
曾仕浩說完,就又招呼曾仕義,曾則偉,曾則起上了面包車,發動車時看了一下車上顯示屏的時間,已經是凌晨3點…
兩個單位的的血紅蛋白輸入曾仕湖的靜脈血管之后,曾仕湖掙開了眼睛,看見醫院病房中白花花的天花,看見玻璃上寫著lCU病房,看見自己手臂上還打著針,藥瓶里的淡黃色藥水還在一滴一滴地往血管里灌。曾仕湖知道,自己沒死,這不是陰間,還是陽間,是曾家的兄弟們把他送到市里大醫院治療搶救了…
他張了張嘴,叫了一下護士,說想喝水。
“患者家屬,患者想喝水…”值班護士叫道。
曾仕湖媽媽進了lCU病房,曾則宏也想進去被護士叫住了,說急救病房別進去太多人…
“媽,你扶我坐起來一下,我想喝水。”曾仕湖見他媽媽進了病房后,對他媽媽說道。
應該是兩個單位的血紅蛋白也起了作用,曾仕湖感覺心跳沒那么快了,而且好像燒也退了,出了一身汗。頭沒那么暈,眼睛也沒那么容易發黑,喝了一杯溫水下肚之后。曾仕湖感覺一身舒服了蠻多,自己離鬼門關遠一點了,不像在縣里醫院時那樣在鬼門關門口徘徊,他覺得趁著自己腦袋還清醒時,該交代一下“后事”。
曾仕湖媽媽見曾仕湖臉色比以前好了一點,嘴唇也不再像之前那樣泛白,有了一絲血色,也就不再那么緊張,止住哭了,向曾仕湖問道。
“湖崽,你感覺好點了嗎?”
“好了一點!媽,我想跟你說一下,你別哭,也別傷心。
如果明天檢查結果出來,是白血病,就出院,不要治了,免得拖累大家,搞得人財兩空。我死之后,就把我埋在白石坡那路邊,以后你去山上砍柴,我可以看看您。雖然我是短命鬼,沒有后代,但是也給我買口棺材下葬。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會得這個病,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您把我養這么大,我卻不能反哺卻就要先您而去,這可能是我的命,也是您的命…
我的那些兄弟,朋友:仕強,仕文,仕友,仕雄,林振翔…叫他們清明去給我燒燒香,燒燒紙,陪我說說話。以后仕強結婚有小孩了,也記得給我掃墓,說是他們親伯父…
還有我這輩子唯一的女朋友,我最愛的人,是大溪村那個姓趙的女孩子。您是我最親的人,她是我最愛的人,您幫我轉告她,說曾仕湖這輩子食言了,沒辦法再照顧她,只能來世銜環以報今生她對我的知遇賞識之恩…
我死之后,您不用太傷心,仕強很能干也很孝順,一定能讓您安度晚年的…”
“仕湖你別說了,不管怎樣我們都會把你治好,你不會死的…”
本來已經止住眼淚的曾仕湖媽媽聽到兒子這樣說后,又哭成了淚人。
曾仕湖幫媽媽搽干眼淚之后,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曾仕湖病情嚴重,半夜轉到市里醫院的消息第二天就傳遍了曾村。善良,熱心的村民們紛紛跑到曾則偉家詢問病情的具體情況,詢問需要多少錢治療,大家都表示,自己雖然貧窮但三五百塊都還能拿得出來。
白世連更是直接放了兩千塊到曾則偉家,說給曾仕湖治病用,什么時候還都不要緊,其他村民也紛紛三百,五百這樣交到曾則偉手上,曾則偉把錢收好,一筆筆記起來,打算曾則宏打電話回說要錢再送上去…
第二天,曾仕湖感覺好了蠻多,還吃了一碗肉粥。在醫院做了全身CT,X光之類的所有檢查,五臟六腑都沒問題。檢查貧血原因的骨髓穿刺也做了,只是結果要第二天才得出來,曾仕湖擔心自己得的是白血病,怕自己會短命而死。他覺得還有必要跟他的愛人,他的敏敏妹妹交代點后事,而他的手已經不發抖能寫字了。就和他媽媽說:
“媽,你給我去買一支筆,買一個信封、一張郵票、一疊信紙吧,我想寫封信。”
敏敏:
我的最愛!很遺憾地告訴你,曾仕湖極有可能要食言,不能照顧你一輩子,不能與你白頭偕老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會得如此惡疾,短短三四天時間,病魔就把我折磨連從床上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若非曾家的兄弟們送我到市里大醫院搶救,此時的我應該都已經與你陰陽江隔…
“伯牛有疾。子問之,自牖執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我這個“伯牛”,亦不知自己何時獲罪于天,在此青春年華之際,竟遭此重譴,得此惡疾,存亡未知…
“顏淵命短,殊非兇惡之徒;盜跖年長,豈是善良之輩。”也許一個人命長命短,并非取決于這個人秉性是惡是善,而是如《道德經》所言:“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死!我沒覺得有多可怕,人能生下來,是一種偶然;而“死”!才是必然!
但這個“必然”對我來說似乎太殘酷,我遠遠還沒到那個“必然”該來臨地時候,想起我們倆在羅清江的竹排上唱的:
“那個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我更是肝腸寸斷,心疼如刀絞…
奈何修短有命!敏敏,對不起!對不起!曾仕湖要食言了…沒辦法再照顧你!沒辦法和你白頭偕老!沒辦法帶你浪跡天涯…
感謝你在我短短的二十年的人生歷程當中,讓我體驗過了人世間最珍貴,最純潔的愛情!更加感謝你對我的認可和賞識!如果有來生,仕湖定銜環以報…
我走之后,你要盡快把我忘記了,盡快堅強起來,要學會照顧自己,保護自己。要學會識別壞人,別被壞人騙了。以后找個老實忠厚之人,托付終身…
曾仕湖2001年4月6日 “媽,你幫我把這封信投郵筒里面吧!”
寫好信后!曾仕湖一分鐘也不想耽誤,就把信叫他媽媽幫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