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湖哥哥,我去大城市了,你擔心我變心嗎?”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兩人就醒了,但都還賴在床上,趙崇敏還睡在曾仕湖的手臂上,撒嬌地向曾仕湖問道。
“擔心啊!大城市里那么多有錢的帥哥,等你去到那里就被燈紅酒綠的花花世界迷住雙眼了,那里還會記得曾仕湖呀!”曾仕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
“不會的了,我相信,外面的男生,會有比你帥的,更會有比你有錢的。但沒有那個會像你這么知性、這么細膩、這么聰明;這么真誠、正直,又對我這么好的男生。仕湖哥哥,昨晚你還真的肯幫我洗腳,我昨晚本來也是說說好玩而已的。想不到你還真會幫我洗…”
“嗯!那人家不是太愛你了嘛!怕你以后去柳州了好久都不得黏你!我也會盡快出去打工的,不管外面的世界是精彩,還是無奈,我總是想去闖蕩一番才甘心,哪怕是闖蕩不出什么名堂,又回家種田,起碼也出去過,不會老死在這個小山村,人家說:行萬里路,讀萬卷書。”
“嗯,仕湖哥哥,希望你在闖蕩的時候就能帶上我,不管以后再艱難,困苦,貧窮,我都愿意跟著你,而且我覺得哪怕是經歷艱難困苦,也是人生的財富…”
“謝謝你,敏敏!”曾仕湖說罷還在趙崇敏額頭輕輕吻了一下,說:“敏敏,等一下我封個紅包給你,順便還寫一首打油詩送給你,祝你在柳州打工順順利利。”言畢曾仕湖拿起紙和筆,在書桌上寫了起來:
“趙氏本屬大官家,崇文厚德享國祚;敏行訥言政仁厚,成法遺訓世永夸。”
寫好之后,他將這首詩,和早準備好的500塊錢一起裝進一個大利市封,遞給趙崇敏說:“這首打油詩嵌了你的名字進去的,希望你在外面順順利利,平平安安…”
“仕湖哥哥,謝謝你!那我們起床了吧,趁現在還早沒人。等一下人都起來了看見羞羞的…你騎單車先送我回去吧,我回去收拾行李,跟李冬梅她們一起坐車去柳州了,你今天送我們上車嗎?”
“好的…肯定送了,我送你到縣城車站去,送你到直達車上…”
那天送完趙崇敏她們幾個上車后,曾仕湖一個人坐班車回家,下車后回家的路上,他故意彎了一下路,走到他和趙崇敏第一次約會的那條小河邊。
小河邊的風景一切如故,只是此時的曾仕湖卻孤身只影,在冬天的殘陽里更顯寂寥孤單…
他只覺得心里有種莫名的惆悵與凄涼,卻不是擔心趙崇敏去了大城市之后會變心。對于這點曾仕湖倒是有一種豁達和坦然: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只要做好自己的事,真心的對待她,實在變心,或者因為別的原因不能在一起,那也是沒辦法的事。用某位名人的話說叫做是“不以人的主觀意志而決定”;既然是:“不以人的主觀意志而決定”,就不應該再去糾結…
曾仕強自輟學以后,雖然還不到三年的社會經歷,但是卻讓他不再像學生時的那種對目標的躊躇滿志和勢在必得;相反,他會經常從心底生出一種莫可名狀的無奈感、無力感。對于事物不可把控的無奈和悲哀…
為什么要背井離鄉,奔波幾百里、幾千里出去外面打工呢?就為了逃避,或者說改變家鄉的貧困狀況嗎?還是為了如自己所說,純粹體驗一下外面的世界外面的生活呢?
出去打工自己又能做什么呢?敏敏又能做什么呢?做一個最底層的服務員,為了一個月那區區幾百塊錢,去飯店里端茶倒水,讓人使喚。
雖說只要自食其力,工作本身并無高低貴賤,但這份工作如果說成“為人民服務,”曾仕湖覺得實在是太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不過是被現實“強奸”,為生活所迫;無奈地選擇而已。
但是自己卻也不能給敏敏任何幫助,雖說敏敏是自己的心肝,自己的最愛,甚至是自己可以為之付出生命的人。但自己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從自己僅剩下的那點辛苦錢之中,拿出幾百塊,給她到了柳州后暫時沒發工資也不會經濟上那么窘迫,幫她買好車票送她上車而已…
曾仕湖連他自己到底以后會怎樣?出路在那里?未來會從事什么樣的工作?心里都沒有一點底。
工作、賺錢;這不是謎語,不是拆字游戲,不是四書五經,不是他目前擁有的知識所能了解的范疇…
當然,曾仕湖更加沒想到的是:
此時的中國;無論經濟、科技、通訊、交通、住房、醫療、教育等等;關系著老百姓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都正在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中國的城市化進程,在未來的十幾二十年中,每年都以兩位以上的數字增長,農村中的大量適齡勞動人口,如潮水般地通過各種渠道、以各種方式涌向各大城市。
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人,在未來的十到二十年中,都在城市中成了家,買了房,有份工作,成了真正意義的“城里人”。
只是,雖然工作房子小孩都在城里,但是靈魂和思念卻永遠都還留在那個小山村,他們注定是漂泊的一代人…
曾仕湖、曾仕強,趙崇敏、曾仕友、秦潔茹、李冬梅、李秋菊等等,都不過是那個年代數以千萬計的年輕勞動力進城務工的一個縮影。
也許,中國經濟在此后的二十年中,每年都能夠保持高速增長;并且在20年后人均GDP達到一萬美元,成功擠入中等發達國家行列,創造出舉世矚目的中國奇跡,也應該有他們這幫在最青春、最黃金的年齡段就進入城市做最底層勞動力這部分人的一點功勞吧!
至于十幾年后出現的城市越來越超大化,特大化;農村無人化,空心化;留守老人和留守兒童問題;以及對中國未來幾十年后社會、經濟、各種政策制度,甚至風俗習慣等方方面面的影響,都還有待時間來做出評判…
柳州,古稱壺城、龍城。乃是廣西第二大城市,西南交通第一要地,從云貴川東出廣東,從湖南南下南寧、越南;柳州都是必經之地。當年的廣西鐵路局并非南寧鐵路局,而是柳州鐵路局。由此可見一斑…
柳州還是廣西第一大工業城市。柳鋼、五菱、柳工、柳汽等大型、超大型的企業,都座落在這里。
柳州同時還是西南地區商品重要集散地之一,素有“桂中商阜”之稱。如果用幾年后流行的“幾線”城市劃分,柳州可劃分為“三線強”城市。
但是,如果因為柳州是“廣西第一大工業城市”,就想當然地認為柳州城市“傻、大、黑、粗”,城市污染嚴重,環境很差。那就大錯特錯了,柳州不但工業,商業都很強,在廣西的GDP排名中僅次于首府南寧。而且生活環境極其優美,城市中風景如畫:春天時百花怒放,夏天時綠樹成蔭,秋天時桂花飄香,冬天時葉黃似金…
整個城市有如一個特大公園…
奇石、棺材、柳江、夜景、螺螄粉、紫荊花、魚峰山、龍潭公園…構成這座大城市的特有魅力。物華天寶,人杰地靈。來形容此地一點都不為過…
不過這一切和正在酒店中做服務員的趙崇敏關系不大。她們所在的是一個中型大小的酒店,酒店前身是某個大單位的招待所,專門招待單位內部的大領導,但后來改制之后,就給一個福建老板承包下來了,變成了私人開的大酒店…
酒店不算很大,就一個大廳,有20多張大桌子。還有20多個包廂,裝修卻算是很高檔,消費也很高。
服務員清一色的是女的,大多是像趙崇敏她們這般大的1718歲的大姑娘,最大的也沒超過24歲。管服務員的是兩個領班,一個叫周姐,另一個叫陳姐。當時兩位領班年紀也不大,才2223歲,因為在這個飯店里做了兩年,所以提拔做了領班。
不過兩個領班都不是“大官”,真正的“大官”是大堂經理,一個30多歲的中年男人,據說是老板的親戚,也是福建人,就是這個“大官”管理著像趙崇敏她們這幫20來個服務員。
趙崇敏到這里做服務員已經快一個月了。拋開了剛到大城市的新奇,和一個陌生環境帶來的新鮮感之后。趙崇敏發現,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無奈…
每天九點鐘就起床去上班,去到酒店廚房吃了早餐之后,就是到飯店擺桌子,拖大廳包廂的地板…
什么東西都搞好后,食客們也到了,又忙著上菜端菜,食客們吃完后,就撿桌子搽桌子…
每天都一樣,重復著這種機械、單調、乏味、無聊的工作。晚上九點才得下班,下班之后回宿舍又是洗澡洗衣服,搞完基本上都11點了,所以沒什么事也不愿出去逛了的。
不過幸好來這里上班是四個人一起來的,剛來的時候四個人就分到同一個宿舍,下班之后可以和熟悉的姐妹們閑聊瞎扯,讓趙崇敏在這里沒感覺那么孤單無聊。
曾仕友,曾仕雄兩個晚上下了班也經常會過來請她們幾個出去吃吃夜宵喝點啤酒,也讓趙崇敏在柳州的生活,除了工作之外還有一點點私人的樂趣。讓這種工作顯得沒那么乏味。
趙崇敏想,如果光是她一個人在這里上班,可能還真的呆不下,就為了那一個月350塊錢,一天11.5元錢的工資,把自己一天12小時都賣給酒店,還真覺得不值。雖說兩個月后會加到450,但一天也才15塊錢嘛!
“崇敏,等會下班回去快點洗澡洗衣服,今晚仕友過來請我們吃宵夜。”那天剛準備下班,秦潔茹就提前告訴趙崇敏了,曾仕友又過來請她們四個吃宵夜。
“好的,我們三個又得托你的福哦,有得吃我很快的,還是原來那老地方吧,那等一下我們一起去…”
趙崇敏和李冬梅、李秋菊高興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