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一大早,曾仕湖他們一伙就聽見了拖拉機的柴油機轟鳴聲,山里清晨特別寂靜,拖拉機大概還在一公里開外,響聲就非常清晰的傳到桐秀村了。
這時候幾個小伙子都全部吃飽早餐,坐在昨天拖下來的木頭上,戴好手套,拿著裝車用的勞動工具,只等著拖拉機進來馬上就可以動手。
早餐是曾仕湖搞的,也好簡單,就昨晚的剩飯,燒火加水隨便熱一下,然后再把昨晚的剩菜熱一下,幾個人胡亂吃一些就飽了。
因為山里晚上沒電,所以幾個人睡覺特別早,早上也醒得早,東方剛剛發白,山里的鳥雀就嘰嘰渣渣的叫起來了,這是個天然的鬧鐘,催人早起。
“早哦!你們幾個就在這里等著了,我還以為你們還在家里刷著牙呢?”司機朱師傅停好車腳還沒踏到地,就急急的跟曾仕湖他們幾個打了招呼。
“不早了,你從桐樹坪村那么遠都開車都到這里了,我們就住這都還沒到這里就實在說不過去了,秋哥呢?他沒進來?”曾仕湖接過朱師傅的話,順便又問一下秋哥。
“他進個屁,昨天他就去林業局拿“木材運輸通行證”。昨晚沒見回桐樹坪村,估計又到20街找…去了,等我開車出到綠木村再call他,去木材廠也要他跟我一起去才行的,他的木頭他要去量方結款收錢啊。”
“說人家去20街,你昨晚還不是在桐樹坪村跟相好睡覺去了,這種事就好像瑤人經常說的那句口頭禪,誰人不愛。”曾仕友見朱師傅又說到了肚臍下三寸的問題,忍不住插句話。
“那是那是,我就愛玩,只要女人愿意…,我都愿意…馬拉個幣的,下面那玩意兒硬綁綁的像立起來的鋼筋一樣,沒地方放多難受啊!別說我,就是你這兩個兄弟。(說完指指白德贛,白德雷)人家也很想晚上那東西硬起來的時候有地方放啊……”
說罷朱師傅又轉臉對曾仕湖說:“你叫我去幫這個兄弟(指指白德贛)問傻大妹的事,昨天我叫我老婆幫問了,他父母同意,因為白德贛在這里干活他們也見過認識,說人長得不錯,會做事,腦袋不太靈光叫家里指揮著做就可以了。而且他父母也知道,像傻大妹這種也只能找這樣的了。什么時候你們回去,就叫你堂姐(白德贛母親)她們抽個時間,也來看看女方家里,如果同意,具體什么時候擺酒就是他們的事了…”
“那我就代他父母先說聲謝謝了!這樣嘛,反正沒多久也要過中秋節了,中秋節我們幾個都要回去的。到中秋回去我跟他父母說,我估計百分之九十九的都能成…”
曾仕湖說完這句后,又大聲招呼大家說:“閑話少說了,大家動手裝車。”
只見朱師傅也把袖子一擼,從駕駛室拿出個裝木頭專用的大鐵鉤,(裝木頭的時候,下面的人把木頭往車上遞,車斗上面的人就用鐵鉤用力一挖把鐵鉤釘木頭上用力往車斗上拉)爬到拖拉機上說:“裝車大家都使勁啊,有兩百斤力氣就使出兩百斤,別藏著掖著舍不得出,力氣就好像男人晚上噴出那東西,去了馬上又會回來的,舍不得用倒容易廢掉…年輕干活別惜力呀,大了風流有P日呀…”
朱師傅一邊大聲吆喝著大家裝車,一邊說著當地人干重體力活時經常說的粗俗不堪的葷話…
也就一個多小時,一車木頭就裝好了,昨天砍好的全部裝了上車,只見那拖拉機的六個輪胎被幾噸木頭壓得有點扁,不過拖拉機還沒超載,倒不是怕路政查超載,而是這種山路,滿負荷能裝10噸的車也只敢裝5噸。
朱師傅踩了踩拖拉機的輪胎,大概是想看看氣夠不夠吧,對大家說道:
“我目測應該在5方以上,6方以下,我的車天天裝木頭,我看得好準的。等明天早上進來時,叫秋哥拿木材廠開的票跟你們結算就行了,木材廠量得多少方就按多少方和你們結算,你們也不用擔心自己吃虧,他賣給木材廠是450塊錢一方,你們工價才60一方,如果木材廠量得不好他自然會和量樹的人爭的…噢!你們明天要我帶什么菜進來嗎?”
“明天你是一大早就從綠木村出發對吧,那幫我們買點新鮮豬肉。這兩天都是吃那個五花肉炒節瓜吃膩完了,幫我們買一斤大腸,一斤小腸,兩斤前甲肉,大腸要尾結那截,小腸要雙邊那截,大概要個30-40塊錢就可以了。如果有豆腐在幫我們買幾塊豆腐進來,買菜錢去了多少直接從工錢里扣就可以了…”
林振翔不愧是賣過豬肉的,一口氣說了這么多。
“你們還挺會吃的哦,是個吃貨!會吃就好,能吃才能干,那好,明天早上就給你們帶進來!”朱師傅說完后,又爬進駕駛室,…哐哐哐…哐哐哐…打響了拖拉機,搖搖晃晃的朝山外面開去了。
話休繁絮,幾個小伙子在這大山之中,白天與青山白云為伴,晚上遙明月孤影同眠,倒極類孫悟空還在花果山,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秋哥結工錢也非常爽快,頭天裝好車,第二天再回來就拿出木材廠開的單據算好立馬給現金,不出曾仕湖的預料,每天基本上都在五方以上,算下來平均一個人干一天有60塊錢,不過秋哥把現金給他們幾個后,幾個人倒沒有馬上就分錢,全部都是給林振翔拿著,說等中秋回去再分,只是每天得多少錢記個總數,到時候錢和數能對得上就可以。
在山中伙食也極好,這也是曾仕湖他們幾個商量好的,裝車的工錢就拿來做伙食,基本上每天都裝一車木頭出去,裝車費就有30塊。當年的瘦豬肉才6塊錢一斤,可想而知每天30塊錢的伙食可以吃得多好了。而且山里面木耳,甜竹筍,香菇都大把,青菜也不用買,30塊錢只需要買油鹽醬醋,或者買點山里面沒有的小菜,而只要沒下雨,拖拉機每天都會進來,所以這幾個小伙子是雞鴨魚肉豬下水換著吃。
說下雨,雨就到。大概在農歷七月底八月初的一天下午,秋雨淅淅瀝瀝的下起來了,幾個人還正在山上砍樹拖樹,見這雨越下越大,急急忙忙收拾工具跑回家。
曾仕湖回到家洗好澡換了身干凈衣服后,就拿個凳子坐門口看這秋雨,只見這雨如同天上有仙女在用花灑澆花,雖然沒達到大雨傾盆那種要漲山洪的程度,但雨點也是粗如米粒,連綿不斷,把地上的灌木叢,雜草,松針,樹枝澆得個濕透。再往遠處山峰幽谷處觀望,天地間也是白茫茫一片,雨緲緲,霧蒙蒙。天地又仿佛變成了個大蒸籠,有神仙在蒸饅頭,到處冒著白汽…
“看樣子沒有幾天是晴不了啦!兄弟們,做好休息幾天的準備。”曾仕湖對大家說道。
“好噢!有得休息還不好,天天扛油鋸手都酸完了,早就想能下雨讓我們好好休息兩天了!雖然干一天能有60-70塊錢,也不是很累,但每天都這樣重復也很厭。”曾仕友不但不覺得下這雨讓他不能出工少賺錢而討厭,反而感謝這雨給他可以名正言順的休息。
“下雨得休息是好!不過如果下得久了,拖拉機進不來,可沒有菜吃噢,難道要學麻拐(青蛙)煉丹(冬眠)過冬,不用進食?”林振翔見下雨,擔心起幾個人的伙食問題來了。
“在山里你還怕沒東西吃,滿山的野貨。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什么都可以吃。關鍵是要會抓。哦,你說麻拐,就這條桐秀溝肯定有蠻多山麻拐(一種生長在山溝里面的野生青蛙,成年的約半斤一只,肉質極其細嫩鮮美。)今夜我就去照山麻拐,只是需要一個助手幫我,誰跟我去?”
“仕友叔,我跟你去,我也會照山貓拐。我最喜歡去干這些了,去裝弶綁野雞(一種用小樹和繩子搞出的陷阱,把小樹尾巴砍掉壓彎給它像張弓一樣有彈性,野雞或者小動物踩對機關小樹馬上會彈起來拉緊繩子把野雞綁住)。裝石板套抓白兔鼠(一種野外吃竹根和茅草根的白色鼠類),用電筒照山麻拐,我都會。”白德雷搶著說道,似乎怕曾仕友不帶他去。
“那你知道照山貓拐怎么照嗎?”曾仕友似乎不相信這個白德雷也會這些,就向他問道。
“知道啊,我跟我爸去照過好多次了,都是他教我的,就是一個人用電筒強光照住山貓拐的眼睛,然后另一個人再從側面悄悄走過去用手從后面抓住就行了,山麻拐都是喜歡住在溪水旁邊的巖洞里,大石頭底下,或者就直接蹲石頭上,像這種下雨天晚上最喜歡出來了…”白德雷回答道。
“好,助手找到了,那我們今天晚上吃完晚飯,八點左右就出發,去搞個幾斤回來嘗嘗鮮,來這里個把月了,除了進來看山那天秋哥招待得吃餐野貨,這么久了都是天天吃那些家里養的,明晚就讓大家吃吃山里野生的,給大家都得開葷…”
曾仕湖留意到,白德贛和白德雷兩兄弟,雖然都傻,不會寫字不會算數不會認錢。但卻也不是傻得一無是處的那種白癡。兩個人都各有特長。比如白德贛就喜歡把家里的被子,衣服疊得整整齊齊的,房間的地掃得干干凈凈。房間里的桌子凳子什么的也搽得一塵不染,桌子上的東西都擺放得很整齊。
這些都還不算什么,更讓曾仕湖難以理解的是,他居然會吹笛子,進山的時候裝了一根笛子進來,曾仕湖雖不懂音律,但光從笛子考究的外形就可以看出絕對不會是外面幾十塊錢買的便宜貨。據白德贛說是當年他爺爺曾則梟少有的幾件遺物之一,是他爺爺當年的貼身愛物。
直到二十年后曾仕湖都還記得第一次聽白德贛吹笛子的情景,那天是農歷七月十五,也是中國傳統的中元節,雖然才剛入秋,但山里晚上已經較為涼爽,一輪明月當空而照,似一個大銀盤,反射著太陽的余暉,逼走無邊黑暗。山里的空氣格外清新,涼風習習。
因為身處大山之中,無任何現代文明喧囂嘈雜之音,除了偶爾有幾聲蟲鳴蛙叫外,真是萬籟俱寂。只見白德贛從房間里拿出了那只做工考究的笛子,吹起了化蝶。
“~~~~~~~~”。笛聲音律起伏,極其悠揚凄美!似控似訴,如哭如泣,若歌若賦…似戀人久別重逢在耳鬢廝磨互訴衷腸,似狂浪詩人酒后作詞賦詩縱酒疏狂,又似受苦受難勞苦大眾對蒼天命運的無言反抗…
曾仕湖只覺得自己的靈魂跟著這悠揚起伏的笛聲一起飄蕩到空中,穿越了時空,來到了傳說中的銀河,見到了牛郎織女正在鵲橋上久別重逢互訴衷腸:
“金梭曉夜為誰忙,
隔水桃花滿洞香。
萬國盡沾堯雨露,
九重欲補舜衣裳。
綺羅光映云霞重,
機杼聲拋日月長。
卻笑天臺有仙子,
此生誰解憶劉郎。”-(明)楊光溥。
貴為天帝之女的織女,尚且被命運束縛,被王母囚禁呢。而況我等凡夫俗子…
這場雨也讓曾仕湖高興了一陣,有大把時間休息,他想叫白德贛教他吹笛子。在曾仕湖眼里,優美的音樂,優美的文字,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最高雅,最清新脫俗的事物,是人類靈魂與神靈溝通交流的橋梁。對于文字,曾仕湖自認是看了蠻多經典之書。但對于音樂,卻一竅不通。只是喜歡聽,知道好聽,但為什么會好聽?有沒有什么規律,卻是一點不懂,也沒機會去學。眼前有個現成的老師,為什么不讓他教教呢?
不過曾仕湖很快就失望了,白德贛這個“老師”只有吹笛子的天賦,卻沒有教人吹笛子的天賦,不但最基本如何拿笛子,要用何種口型,如何吸氣運氣,如何用手指捂笛孔他說不出來。就連音樂最基本的七個音符:“do (多), re (來), mi (米), fa (發), sol (索), la (拉), si (西)。”他也不懂。曾仕湖也只能望“笛”興嘆了!
中元節聽過白德贛吹笛子之后,林振翔和曾仕湖都以為,白德贛應該是像歐陽修賣油翁里面說的:“無他,但手熟爾”。因為見他吹來吹去就是“化蝶”,“女兒情”,“一剪梅”“紅梅贊”等以前還有廣播時廣播經常放的歌。
不過很快曾仕湖和林振翔就知道自己是錯誤的。
“德贛,我用我這個耳機,放一首歌,給你聽幾遍,你能吹出來嗎?”
“仕湖叔,你放吧,我試試。”
曾仕湖打開耳機外放,放了一首曲調比較悠長的,許冠杰的“雙星情歌”。
白德贛第一次聽這首音樂的時候,閉上雙眼,腦袋隨音樂節奏微微搖晃。音樂停了之后,說:“仕湖叔,這個好聽,再放一遍”
曾仕湖倒好帶,又放了一遍,只見白德贛在曾仕湖放第二遍的時候,拿出他的笛子,跟著音樂節奏有模有樣的吹了起來。
第二遍放完后,白德贛說:“仕湖叔,我會吹了,你關掉耳機我吹你聽吧。”
“~~~~~~~~~~~~~~~~~”
悠揚的笛聲又再次響起,曾仕湖閉上眼睛,欣賞著這笛聲。并且用手打著節拍,隨著音樂輕聲的唱起來:
“曳搖共對輕舟飄,互傳誓約慶春曉。兩心相邀影相照,愿化海鷗輕唱悅情調。艷陽下與妹相親,望諧白首永不分。美景醉人心相允,綠柳花間相對訂緣份。心兩牽,萬里阻隔相思愛莫變,離別凄酸今朝似未見,明日對花憶卿面。淚殘夢了燭影深,月明獨照冷鴛枕。醉擁孤衾悲不禁。夜半飲泣空帳獨懷憾…”
盡管學不了吹笛子讓曾仕湖很是失望,但是曾仕友和白德雷兩個人去照一個晚上的山麻拐,收獲卻讓這幫人一點都不失望。第二天曾仕湖一起來,就看見他們拿出去裝山貓拐那個小網兜里裝了約有30來只。大小不等,從2-3兩一只的到4-5兩一只的都有,還在網兜里跳啊跳,有時還呱呱叫兩聲。
曾仕湖來到網兜前,蹲下來看這些山麻拐,靜靜地發呆。他倒不是因為沒見過這種動物好奇,也沒想這個東西會有多好吃,今晚上該用多少米酒來對付。而是在思考一個幾千年前莊子也思考過的類似問題:
“莊子與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儵魚出游從容,是魚之樂也?”惠子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
這些山麻拐知道它們已經被關在“死牢”當中坐以待斃嗎?如果知道,它們會悲哀嗎?為什么晚上用電筒強光一照著它們就不逃跑,任人去抓了呢?這是因為對光明的向往,但卻反被陷入這光明的陷阱之中,被人抓住任人宰割嗎?人類是否也會犯下同樣的錯誤呢?為了追求財富名利,不知不覺就鉆進陷阱當中,如中庸所說:“人皆曰予知,驅而納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呢?”
曾仕湖想到這后,不禁腦洞大開,去廚房拿了昨晚吃剩下的青菜,碎豬肉來喂這些山麻拐,看它們吃不吃。
它拿著個小碗裝著那些碎菜,見那只叫得歡就丟到那只面前,果然吃哦!
曾仕湖此時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如果這些獲得“財富”(即食物)的山麻拐,是否會向其它的山麻拐傳授它獲取財富的“成功”經驗呢。說必須努力叫,或者叫幾聲才能獲得財富?那如果曾仕湖第二天發神經,再喂就只喂那些個不叫的,是否它們又會獲得“知識”說:“保持沉默,才能獲取財富…”
假如曾仕友他們把這些山麻拐抓住后不是殺了做菜吃。而是在家里建個池塘圍起來養著,每天給它們喂食。它們不用再辛苦去自己尋找食物,也不用擔心蛇等天敵,那么桐秀溝里山麻拐中的智者,是否會從中獲得智慧說:“遇到電筒強光來照時,那是來自“蛙間”天堂的天使之光,那是幸福來敲門,呆在哪里別動,等著神靈之手送進“蛙間”天堂,那里有干凈的水源,有永遠不缺乏的食物,再也不用擔心任何天敵的侵犯,永遠不會喪身蛇腹…”
但事實是曾仕友他們是打算將這些個山麻拐晚上拿來紅燒或者煮清湯。做成一盤菜,或者煮成一盆湯來下酒。桐秀溝里山麻拐中的智者,是否又會總結出另外一套完全相反的經驗說:“當遇到電筒的強光時,馬上躲閃,逃跑。那是來自“蛙間”地獄的死亡之光,如果被照住了,卻貪圖一時光明,不動不逃跑,馬上就會有來自地獄的魔鬼之手把你抓住,等待的將是剝皮之痛,“凌遲”之苦,水火之厄,其痛楚慘烈數十百倍甚于喪身蛇腹…”
再打一個天方夜譚的比喻:如果對于山麻拐來說,曾仕湖他們幾個相當于神靈,掌握著這些個山麻拐的:財富,自由,生命。那把曾仕湖他們幾個也比喻成“山麻拐”,那是否在人類還無法理解,無法想象的緯度空間當中,存在著“曾仕湖們”呢?存在著超出這個緯度空間的命運之神,掌握著這些個“山麻拐”的:財富,自由,生命呢?…
就在曾仕湖正在想得入神的時候,秋哥從外面進來了,披著件雨衣,人還沒進堂屋,看見曾仕湖在那里望著山麻拐出神,大聲說:
“發什么呆?看什么啊?你又不是城市出來的,山麻拐沒見過啊?誰這么厲害搞回來的?看來今天進來是有口福了。本來還說怕下雨車不進來,你們沒菜吃,從桐樹坪村給你們帶點菜進來,誰知道你們這里還有好貨,我是白操心了,今晚上又要蠻多酒來對付哦,我估計這個山麻拐你們幾個都不會煮的,今晚我來下廚吧…”
“我在看這些山麻拐今晚要多少酒來對付,跟你說這個是好貨,是人家仕友和德雷熬差不多一夜才照得來的,電瓶都照到沒電了。跟你說吃這個送酒,可不許多吃菜。一個麻拐腿起碼要送二兩酒才可以哦…
秋哥,那今晚你想搞醉我,又看我唱歌,就看你廚藝怎樣了,你知道我嘴蠻挑的,沒好菜不喝酒。不過現在還早咧,中午都還沒吃,就說晚上。”曾仕湖笑著回答道。
“那就搞來吃中午,中午晚飯一起吃了,不過就算吃中午也還早,他們還在睡覺啊?”
“是呀,振翔起床了,但人還坐在床上看書,仕友和德雷昨晚下半夜才回,肯定要睡到中午。怎么,現在就想搞來喝酒啊,太早了,中午晚飯一起搞也要到兩三點才動手吧。”
“沒有,我見你和振翔有時候下象棋,這不沒事嘛,我們來下幾把”
“可以可以…”
“車坐花心馬掛角,任你神仙也難逃,秋哥,你輸了,你下不過振翔的。讓你一個車都不行,還是要我來治治他吧!你在旁邊看就行了”
見秋哥跟振翔下象棋,卻連續四五把都輸,而且林振翔還讓一個車,看來還是技輸一籌,曾仕湖在旁邊看得心癢,忍不住叫他讓位了…
“不看了,做菜喝酒吧,下象棋搞不贏你們的,喝酒搞得贏就行了,我做菜要給我找個人打下手哦,我只炒菜,叫誰去幫我殺麻拐洗菜。”
“叫德雷吧,他做廚房的事可以,很熟練,又喜歡做。叫他起來了,那我們也不下了,我也去看看你怎么做的,以后學著點,萬一在家里搞到,也自己會炒來送酒”
“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你不是經常說什么“君子遠庖廚嗎?”,怎么今天主動去廚房了?”林振翔見曾仕湖主動請纓去廚房幫忙,覺得這好像有點不太正常,忍不住說道。
“我又不是君子,想看看怎么殺山麻拐,怎么炒不行啊…”
雖然曾仕湖早有心理準備,而且農村長大的孩子,殺雞殺鴨殺豬都不是沒見過,但是殺麻拐的殘忍還是給曾仕湖強烈的震撼。
只見白德雷用左手抓住山麻拐的腰部,把白白的肚子翻起來,用鋒利的菜刀往肚子上一壓,而麻拐似乎知道是要劃開它的肚子了,徒勞的用兩只前爪抓住刀,似乎想抓住不給刀能動,不給刀在它肚皮上劃。但“蛙力”又豈能擋刀呢,白德雷也沒用力,只是把刀拖了一下,山麻拐的肚皮馬上自動分開成兩邊,露出內臟…山麻拐的兩只后腿又在徒勞的踢動,不知道是臨死的掙扎反抗,還是生物本能的抽搐反應,直到把內臟都剝下來了,放碗里時都還在動…
曾仕湖強忍著內心那種說不出來的感受,仍然強笑著臉,小聲對白德雷說:
“德雷,你過來,跟你說你別傻噢,秋老板來這里想吃我們的山麻拐,你就傻傻得殺那么多給他吃,這個東西拿街上賣可比豬肉雞肉貴多了,你以為你們兩個去桐秀溝照一個晚上不辛苦啊,你選5只大的來殺就可以了,其他的留我們以后慢慢吃…”
“仕湖叔,那我知道了。”白德雷認真的說他知道了,并且非常嚴格的執行了曾仕湖的指示,就殺了五只大的,一只都不多殺…
“山麻拐們,逃生去吧!逃生去吧!別再被電筒強光照著就不知道跳,不知道逃。老子道德經有云,:“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本來我是不該干涉你們的生死的,但是…
那天晚上曾仕湖像發了神經病一樣,半夜起來,把那個裝山麻拐的網兜提到桐秀溝,并且用剪刀剪了個類似野貓咬出來的大洞,一邊給山麻拐們放生,一邊還在心里念著上面的話。
第二天一大早,曾仕湖第一個起來就去到那個空網兜面前大叫,快起來快起來。有只大黑野貓偷吃山麻拐了,把個白德雷長褲都沒穿就跑起來看,曾仕湖指著前面一個灌木叢說,野貓就鉆那草叢里面了,你看見了嗎?白德雷連說看見了看見了,黑色的蠻大…
搞得白德雷直到幾年后都信誓旦旦的跟別人說貓很喜歡吃麻拐的,抓得麻拐一定要放好,他在桐秀溝照了一夜得的幾斤山麻拐都被一只大黑野貓偷吃完。一只都沒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