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樣平淡地,如流水般地流淌著。曾仕湖每天還是那樣,媽媽砍柴就跟著去砍柴,媽媽挑糞就跟著去挑糞。不過每天都在家干農活,倒也鍛煉得比以前壯實了,不再像讀書時那么弱不禁風。
半仙兄也仍然幾十年如一日,今天甲村張三家進新房封個紅包去吃三天,過幾天乙村李四家娶媳婦又封個紅包再去吃三天,邊喝酒邊跟閑人們吹噓著自己對家庭的巨大貢獻和供兩個兒子上學的豐功偉績…
貧乏,單調,無趣的生活確實像白開水,讓人覺得很乏味。只是偶爾林振翔來和他下幾把象棋。周末時,孟公明拿幾題“難題”來請教。才讓曾仕湖感覺到生活中的小樂趣。
但曾仕湖畢竟還年輕,“少年不知愁滋味。”雖然目前來說,命運已經對他展現出了殘酷的一面,不過曾仕湖仍沒覺得這是什么過不去的坎。他知道他在家砍柴挑糞只是暫時的。他明年就會去五彩繽紛的廣州或者深圳打工。少年總是對未來的生活充滿憧憬幻想的,他幻想著出去能學一門技術,也能拿幾大千一個月,然后給家里也建上像莫有德家那么漂亮的大房子,在外面能找到一個長相清秀的,知性的,聰明可人的女孩子暢談人生理想,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談戀愛,然后結婚…
同時,曾仕湖也找到讓生活更加充實的方法:讀書。
既然肉身無法選擇安放在物質豐盛的地方。那何不讓靈魂安放在“知識”(知識兩字無法表達作者的意思,但作者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詞,或用“智慧”)豐盛的地方呢?雖然此類“知識”未必能產生物質財富。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后,則近道矣。…”
“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財,有財此有用。德者本也,財者末也。外本內末,爭民施奪,是故財聚則民散,財散則民聚。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
“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于是,顛沛必于是。”
“舜發于畎畝之中,傅說舉于版筑之間,膠鬲舉于魚鹽之中,管夷吾舉于士,孫叔敖舉于海,百里奚舉于市。故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雖然此時的曾仕湖對這些古經典的意思還似懂非懂,畢竟社會閱歷太少,沒辦法將這些“知識”在現實中融匯貫通。但曾仕湖對這些東西似乎有著天然的喜愛,他甚至懷疑自己上輩子是個秀才甚至是個進士轉世投胎的。
曾仕湖又想到了第一天跟他媽媽去砍柴時想過的問題:“一輩子從13歲就砍柴,種莊稼,摘桐果…直到抱孫子?難道這就是人生的意義么?但如果這不是人生的意義,那人生的意義又是什么?”
“何為天下第一等事?”幾百年前的先賢王陽明有此驚天一問。
難道天下第一等事,如金廢帝完顏亮所言:“國家大事皆自我出,一也;帥師伐國,執其君長問罪于前,二也;得天下絕色而妻之,三也。”
或者像魯迅在隨感錄,圣武里說的:“古時候,秦始皇帝很闊氣,劉邦和項羽都看見了;邦說,“嗟乎!大丈夫當如此也!”羽說,“彼可取而代也!”羽要“取”什么呢?便是取邦所說的“如此”。“如此”的程度,雖有不同,可是誰也想取;被取的是“彼”,取的是“丈夫”。所有“彼”與“丈夫”的心中,便都是這“圣武”的產生所,受納所。何謂“如此”?說起來話長;簡單地說,便只是純粹獸性方面的欲望的滿足──威福,子女,玉帛,──罷了。然而在一切大小丈夫,卻要算最高理想(?)了。我怕現在的人,還被這理想支配著。大丈夫“如此”之后,欲望沒有衰,身體卻疲敝了;而且覺得暗中有一個黑影──死──到了身邊了。于是無法,只好求神仙。這在中國,也要算最高理想了。我怕現在的人,也還被這理想支配著。求了一通神仙,終于沒有見,忽然有些疑惑了。于是要造墳,來保存死尸,想用自己的尸體,永遠占據著一塊地面。這在中國,也要算一種沒奈何的最高理想了。我怕現在的人,也還被這理想支配著…”
都不是,如果一個人的“最高理想”,或者說“第一等事”。只是“得天下絕色而妻之”的私欲,只是“國家大事皆自我出”的權利欲,只是“執其君長問罪于前”的控制欲。那他只是還沒進化好的,半人半獸的東西,曾仕湖想。
雖然曾仕湖還沒有想出“何為天下第一等事”的答案,但隨著古經典的越讀越多,他感覺自己離答案越來越近了…
曾仕湖在不斷地“格物,致知”的時候,時光也在不斷的流逝。一轉眼又放暑假了。曾仕強,曾仕文又回到家。當然,三兄弟坐一起時,兩個讀中專兄弟又不免再各自聊自己在學校時各同學的種種趣聞和最近的流行時尚。對于這些,曾仕湖就只能聽了,只是偶爾他對感興趣的問題會發問。而曾仕湖對他們實在沒啥可說的,因為在家挑糞砍柴是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對于看的那些書,他們兩兄弟也不感興趣,即使跟他們說他們也聽不懂,更加不知道有什么作用,能幫自己賺多少錢…
“仕強,仕湖,過兩天要割禾了,明天你們兩個去鎮上買點菜回來吧。”有天晚上吃晚飯時,曾仕湖媽媽吩咐二人道。
曾村慣例,大凡要搞“雙搶”(搶收早稻,搶種晚稻)的時候,每家每戶都會把伙食搞好點,吃好點才更有力氣干活嘛!雙搶前都會去集上買點能留的干貨回來。當然,無非就是買點黃豆,花生米,綠豆,腐竹,節瓜…等。早上殺豬佬都會騎著個單車搭幾十斤豬肉來村上叫賣,仕湖媽媽就喜歡早上買個豬頭骨和黃豆放電飯鍋里煲,等干一早上活回家打開電飯煲就可以吃了,不用再像平時那樣干完活還要去菜園摘菜來煮,既麻煩又浪費時間。
“好的,那明天我們倆就去,哥,我們再去振翔家騎部單車去吧,兩個人騎一部車太吃力了,等回來又要搭東西。”曾仕強回答道。
“振翔的單車未必有空哦,他平時都幫他爸爸賣豬肉,他那部單車都要用的,不過也不是每天都殺豬,那我們明天去看看嘛。反正又不遠,如果他不用我們就借一下…”因為林振翔經常來找曾仕湖下棋,所以他對林振翔的情況很了解,就跟曾仕強說。
第二天兩兄弟一大早就騎部單車到林振翔家。恰好,林振翔也剛好在家做飯。他弟弟身體不好,每天都會在家。因為曾仕湖兩兄弟經常去他們家走動,所以跟林振翔,林振云(林振翔弟弟)都很熟絡,而且大家年紀相仿,說話很隨便。
“怎么,今天沒去當‘鄭關西’啊,在家?”因為林振翔殺豬賣肉(準確的說是只賣肉不殺豬,他爸爸跟幾個伙計殺好了分豬肉給他賣而已,最多是幫扯一下豬尾巴或者拉一下豬大腿)。而兩個人都喜歡看水滸,所以曾仕湖打趣把他叫水滸傳里那個比較出名的屠戶“鎮關西”。
“別說了,別說了!說來丟人,我老爸說的我命里八字四柱中沒有‘七殺’,做不來殺豬賣肉的生意,只能做別的。人家賣30-40斤豬肉能賺50-80塊,我賣30-40斤豬肉有時候賺20塊,有時候不賺,甚至有時候還虧個10來塊,所以我老爸叫我不去賣了,在家里多干點農活吧!”林振翔見曾仕湖這樣問,也笑著回答道。
“為什么呀?你們殺豬才4塊多錢一斤,賣6塊,怎么可能不賺錢?是每天沒賣完剩家里?還是算錯數找錯錢?你沒那么傻吧?”曾仕湖有點不解的問。
“都不是。人家賣豬肉,6塊錢一斤的瘦肉,都會切成七分瘦肉帶三分肥肉。他倒好,人家叫怎么切他就怎么切,結果賣到最后剩下的肉是七分肥三分瘦,只能按3塊一斤的肥肉賣。2塊錢一斤的骨頭,別人可是把上面的肉剔干凈得恨不得丟地上狗都不啃(當年農村中賣豬肉不比今天,豬肉遠遠比豬骨頭貴,所以賣的豬骨頭,上面的肉都剔得很干凈。但今天豬骨頭比豬肉貴,所以骨頭上的豬肉要剔下來倒比骨頭本身重了)。他賣的骨頭,上面的肉都比骨頭重…有時候豬肉賣不完呢,他又想學我老爸那樣跟人家“砍標”(一種賭豬肉的游戲,比方甲和乙各切一斤豬肉,切完過秤誰的最接近一斤誰就贏,買肉的贏了把肉拿走不用給錢,賣肉的贏了顧客把豬肉錢留下,肉不能拿走。當然,如果覺得殺豬佬專業也可以另出題目,比方叫殺豬佬切1.1-1.2斤,在范圍內殺豬佬贏,不在范圍顧客贏…)。我老爸“砍標”贏七次輸三次,他砍標贏三次輸七次,那肯定賺不了錢了。”林振云可能見他哥對于曾仕湖問的問題有點不好意思回答,就代替他回答了。
“想不到賣豬肉都還有這么多學問,那他可能真不適合干”。曾仕湖不得不一聲苦笑,接著問:“振云呢,你身體蠻好了吧”
“好蠻多了,但是還干不了重活,醫生說吃中藥再吃半年就可以斷藥了,以后再慢慢鍛煉咯。仕湖,你看起來倒比以前強壯了很多。”
“天天鍛煉肯定強壯了,又是砍柴又是挑糞的,人一干活新陳代謝就快,飯量大增,自然身體也好了…哦!要去趕集買點干菜回家。振翔想借你的單車騎去。”
“煮著飯了,馬上煮菜,吃了飯再去趕集,我知道的你們兩個肯定是沒吃早餐跑出來的,打算去吃米粉。別吃米粉了,在我家吃吧,我老爸今天早上殺豬留了點新鮮的粉腸大腸豬肉在家,等飯熟了馬上煮來吃,吃完飯再去…不吃飯不借單車。”林振翔見兩兄弟都到他家來借單車,也熱情的招呼他們在他家吃早飯。
“吃就吃吧,吃飽更有力氣踩單車。”曾仕湖兩兄弟也不客氣,就坐下來等著林振翔做飯菜了…
今天是三天一次的鎮上“墟”。逢墟這天,附近的村民們要賣雞鴨的,要賣豬崽的,要賣自己家毛竹編的竹籃子,籮筐扁擔的。要賣柴刀、菜刀、鋤頭、犁、耙的,要賣菜子、谷種的都會在逢“墟”這天把自產的商品拿到墟上賣,賣掉得錢再去買自己需要的商品。還頗有些小農經濟自給自足的味道。
鎮上墟不大,就一個約一千平的大墟場,墟場里面除了幾檔豬肉屬于“坐商”之外,幾乎都是來賣自產“商品”的臨時“行商”。攤位費也是到了擺好才有工商來收的,也不貴,就三五塊錢。
其余賣東西的地方就是墟場邊一條幾百米的大街,街邊都是鎮上居民的房子,房子一樓建成門面商鋪,商鋪里基本上都是賣些日雜,副食,衣帽,被服等農村中暢銷的商品。雖然談不上琳瑯滿目應有盡有,卻也基本上能滿足附近村民們的日常需要。
曾仕湖兩兄弟到墟上大概沒到一個小時就買齊了他媽媽交代要買的東西,因為墟場太小,用當地的話說:“墟頭放個屁墟尾都能聞到臭。”實在沒啥好逛好玩的,而曾仕強這種去長沙讀了兩年書見過城市中“大場面”的人對于逛這種街更是沒興趣,所以買齊東西兩人就走出墟場準備回家。
“仕湖這么巧啊!你們倆來趕墟?仕強啥時候回來的?在長沙讀兩年書看起來像城市人了哦,白白凈凈的。穿得這么整齊,你看白襯衫加黑西褲還加皮鞋…”兩人剛推著單車剛走出墟場口,卻碰到了孟公明也騎部單車,正準備下車推進墟場。孟公明看見這兩兄弟,高興的朝他們打招呼。
“你這家伙今年考了多少分啊,上二中線了嗎?”因為孟公明周末放學有時會去找曾仕湖玩,所以曾仕湖見了他也挺高興,正想知道他到底有沒考上呢。
“還是沒考上,二中錄取分數線是530分,我只考了488分。媽的,復讀兩年中考分數倒一年比一年低了。”
“啊!你這家伙,我記得你98年中考考了496,難道去年考了490?”曾仕湖又問道。
“492,孟公明可能有點不好意思,”小聲的糾正。
“那真是楊白勞過年,一年不如一年了。當然,這也不奇怪,因為每年中考難度都不一樣嘛!但是我聽你說,怎么感覺二中的錄取分數線倒是越來越高了,98年時錄取分數線不是才510嘛!那時候你離二中的分數線蠻接近了的啊,現在越考越遠了。”曾仕強聽了孟公明越復讀離錄取分數線越遠,也忍不住笑著說了一句。
“仕強你不知道嗎?98年時你們一幫尖子都還考中專中師,高中招不到足夠的生源就肯定錄取分數線降低了,但是現在中專都不用考了,尖子們全部都考高中,你知道今年地高的錄取分數線多少嗎?635,我們學校沒一個上,第一名才考了626,上了縣中。現在縣中是錄取分數線最高的學校了。所以二中的錄取分數線也跟著水漲船高啊。”
“那你去讀中專算了,反正也不用看分數”。曾仕湖笑著跟孟公明說道。
曾仕湖心中暗想:“像你這樣復讀一年離二中的錄取分數線倒更遠10分,就是真讀成范進那年紀也沒用。不過天賦確實是個不好講的東西,他覺得孟公明讀書確實是蠻努力的,但是只能考成這樣也沒辦法…”
“不讀了,我姐說考不上二中就算了,讀中專一點用沒有的,而且我也不喜歡讀書,我一看到數學那些幾何拋物線我就頭暈,看到那些子曰詩云更加是看天書。反正她店里缺人手,我過幾天就下柳州,哦,仕湖,你們來趕墟買點什么呀”。
“買點干菜,過兩天家里搞雙搶了,你呢?”
“我爸叫我來買點五花肉,有個老板來叫我爸幫找人去山里砍樹,家里殺了只自己家養的鴨子,我爸說要買一斤五花肉來配著炒才好吃,順便買幾斤米酒。噢,你們兩個去我家吃飯啊!”
本來曾仕湖是打算一買得東西就回家了的,但是見孟公明說家里有老板叫去山里砍樹,卻感興趣了。因為在家也沒柴火砍,整天瞎混混的又一天,賺不了錢。而弟弟9月份開學又要報名費了,三千多塊可不是小數目。現在都還不知道錢在那里呢?所以曾仕湖也說,那你快點去買豬肉,我們在墟場門口等你…
孟公明的家離墟場很近,曾仕湖每次去趕墟都要經過他們村口,只是沒進去過。村口有條小河,上面架著用電線桿加水泥架起的“電線桿混”橋,單車和摩托車可以直接走橋上過。但是橋太小,拖拉機等大型車輛不能走,要進村出村只能涉河而過,不過因為河水很小,除了春天漲水的時候,基本上都是可以通行無阻的。
過了河就一條筆直的,可以通拖拉機的黃沙石子路,路的盡頭是一個大曬谷坪,曬谷坪的另一頭就是孟公明的家了。
三個人騎著三部單車很快就到了孟公明的家,是只建了一層的磚混樓小平房,一共兩間。左邊是堂屋,右邊是兩個房,堂屋后面還有一個小房。墻壁上同樣刮了膩子,顯得潔白明亮。兩邊墻壁各貼了一張大畫,一邊是富貴牡丹,一邊是仙鶴奔日。中堂掛了一副***穿著大披風,夾著煙凝視遠方沉思,背景是青山紅日的中堂畫。中堂畫左邊則是“孟氏堂上歷代先祖”的香火了…
“爸,媽,這是我同學,曾仕湖,曾仕強兩兄弟,曾村的”孟公明簡單的和他爸媽介紹了一下。
“伯伯好,伯媽好。”曾仕湖兩兄弟也簡單的和孟公明父母打了聲招呼。”
“你們好!去堂屋坐,天氣熱去堂屋開電扇來吹,坐一下就得吃飯了的。公明啊!你同學來家玩你也不多買點菜,一只鴨子不夠吃啊”孟公明的媽媽也熱情的招呼著兩兄弟。
“買了,我買了一斤半五花肉買了一斤瘦肉,還買了一斤多鹵雞爪,夠吃了的,”說罷孟公明從藤籃里拿出這些菜,還拿出了一瓶飲料幾瓶啤酒。接著說,“媽,等會你從井里吊桶水上來,把啤酒和飲料放水里泡一下,涼的才好喝…
菜沒多久就全部做好了,一大盤五花肉鴨子炒筍干,一盤鹵雞爪,一碗瘦豬肉跟甜竹筍煮湯,再有一盤炒豆角。孟公明父親廚藝很好,幾個菜炒得是色香味俱全,讓人看了直咽口水。
“來,都過來,坐好開吃了,”只見一個34-35歲,中等身材的大齡青年端上來了最后一份菜,招呼大家過來吃飯了。這個應該就是孟公明說的叫他老爸找人去砍樹的老板吧。因為剛才他一直在廚房和孟公明父親一起做菜,所以曾仕湖沒留意。
“這個是秋老板,”孟公明爸爸也向大家介紹了一下那“大齡青年”。
“什么老板,大門板,都是農民種田的。別說那么多,把酒倒好,幾個侄子都喝酒吧,”秋老板說話倒也爽快,謙虛到把自己說成“門板”。
“我們喝啤酒,買了,秋叔要不要喝一點啊?”可能孟公明跟秋老板比較熟,叫他秋叔。
“我喝不慣那東西,肚子脹到爆都還沒得過酒癮,那我和你爸喝米二,你們喝啤酒,”說完,就給孟公明父親和自己都倒滿了一杯米酒。孟公明也給曾仕強和自己都倒了一大杯啤酒,曾仕湖和孟公明媽媽則喝飲料…
酒過三巡后,秋老板也跟曾仕湖他們說了一下砍樹的大概情況。樹山就是他們家自己的,他是桐樹坪村還要往山里走一個叫做桐秀村的瑤族人。桐樹坪村曾仕湖是知道的,因為班上也有兩三個同學是那里人。知道這個村,但從沒去過,只知道那里的同學要來學校很辛苦,如果沒有拖拉機出來的話,走路出來從早上7點就走,要走到下午3點才到縣道。然后在縣道旁等班車坐半小時班車才到鎮上初中。
桐秀村曾仕湖倒是聽都沒聽說過有這個地方了,當然,曾仕湖以前跟那些瑤族的同學聊天,也聽他們說,他們那里可能隔兩三個山溝又一個“村”,但是那“村”可能就兩三戶人家。所以沒聽說過這個村也正常。
“秋老板,那你們那里能通拖拉機吧?”因為聽他說從桐樹坪去到他們那里走路都還要兩個小時,所以曾仕湖有此一問?
“可以說通車了,秋天冬天就通車,春夏不通,所以想趁今年搞完雙搶就砍,砍完了把山地整好種羅漢果。”
“秋天冬天通車,春夏不通?”曾仕湖有點不理解。
“春夏雨水多嘛!那條路是沿一條小溪而進的,不要說發山洪,就算是毛毛雨下久了,道路泥濘車也走不了,但是秋冬基本上不會下什么雨,就算下一兩天,但是又晴兩天的話路也干可以走了,小兄弟,見你這么感興趣,難道你能找到人幫我砍樹?”
“應該可以叫到人,但是也要看過現場。還有結款方式和工價?”
曾仕湖聽完秋老板說的情況,心里已經有了一個叫人去砍樹的大致方案,只是覺得還需要去看“工作”現場和談好工價才能決定。
“秋老弟,看來你今天來這里合適了,你叫我找人,你知道我們村就那么十來戶人,雙搶完人家都還要割油的,那里找得到,但是他們曾村大,可能有人去哦。”
孟公明父親見曾仕湖比較有興趣,就幫曾仕湖向秋老板介紹了一下“曾村”人多。接著又對曾仕湖說:“錢你放心,秋老板就是自己家里的樹,他跟我也是認識二十年的兄弟了,這點我可以擔保。”
“工價你放心,60塊錢一個立方砍工。至于結款,全部砍完就結款啊?”
“全部砍完才結款肯定不行,我的意思是這樣,反正你拉一車去縣城木材廠,木材廠也是馬上給現金的對吧。拉一車上去就結一車的工錢。還有60塊錢一個立方應該不包括裝車吧,裝車另算還是怎樣?”
“喂!看不出來哦,這個小兄弟,你應該沒砍過樹吧?怎么問的問題這么專業。看來你還真能找到人。樹砍得一車結一車工錢這個沒問題,反正都是要結的,錢拿自己手上還怕去賭錢輸了到時候給不起麻煩。至于你說的裝車另算,這個看了現場再說好吧。”秋老板見這個曾仕湖說話有點靠譜,也認真的跟他說道。
“現場我也大概跟你們說一下,樹呢就是松樹,大概都是20以上,36以下這么大一棵。(從樹根往上要2米木頭,尾徑20-36公分之間)。因為割油(松脂)割了十幾年了,所以現在再割油也不出油了的,割過油的樹也很難再長大,再說這么大的樹再長可能也就這樣不大了的,再加上打牌喝酒都沒錢了,所以打算砍掉來種羅漢果。你們知道,馬尾松都是比較成材的,我那些樹都是高高直直的,一棵砍下來都有4-5料(斷成2米長一節的木頭叫做一料)。樹都是長在路兩邊的山坡上,砍倒把木頭隨便翻幾個跟斗都到路上了,基本不用上肩扛。因為我沒時間砍,我要辦砍伐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而且我又急著想今年砍完。否則我都愿意自己慢慢砍,自己賺工錢了。”
“一共大概有多少樹呢?”曾仕湖又問道。
“一共有50畝,2000多棵樹,估計砍下來是500-600方,如果你想今年全部砍完大概要有一個油鋸師傅,一起5-6個人應該就夠了,當然肯定要力氣大熟練砍過樹的。”秋老板也認真回答著曾仕湖的問題。
“秋老板,我也不敢保證說今年一定幫你砍完,但是盡量嘛!而且砍樹工錢是按方算的,就算砍得慢也是我們自己少得錢而已,今年砍不完你明年再砍嘛!因為馬上雙搶了,等搞完雙搶我們再去看現場,看完現場再決定做不做…”曾仕湖聽秋老板講得這么詳細,也坦率的和秋老板說了自己的想法。
“說的也是,砍樹這個東西誰都不敢保證能砍多少的,就算你人再厲害,萬一下半個月雨那你也拿老天沒辦法。我是想最完美的是今年能砍完,那實在砍不完就明年咯。還有老孟你不能算你們砍樹的人哦,他家里事情太多去不了,你必須全部叫足至少五個人以上。吃住你們可以在我家里,因為樹山離我家走路也才十來分鐘。廚房可以煮飯菜,不用去山里搭工棚。只需要帶衣服被子,廚房里鍋碗瓢盆什么都有,只要買米買油買菜就可以了。至于柴火,山里大把的是,隨便燒。”
“好的,知道了,秋老板那就這樣說,噢!你把你的call機號碼給我留一下,我找到人決定什么時候去看山就call你。”
因為曾仕湖看見秋老板皮帶上別著個call機,就問他要號碼。
“我的是中文機,在山里未必有信號的,你可以留言,看到留言我會復機的。”說完秋老板拿張紙給曾仕湖寫了call機號碼。
而此時曾仕強卻跟孟公明已經喝得面紅耳赤了,不過也還沒醉,因為這個事兩個人都不參與,所以他們也沒怎么注意聽。但也知道了大概,只見孟公明對曾仕強說:“你看你哥,讀書厲害的就是腦袋好用,連砍樹他都能問出這么專業的問題,而且他又沒干過,不得不佩服,看來以后有當包工頭的潛質哦…仕強,會不會猜碼”
“你也知道曾村號稱兩斤村,成年男人隨便拉一個出來都能喝兩斤米酒,愛喝酒肯定也學猜碼了,我知道規矩是怎樣,但是剛學會沒多久,手指不夠靈活老是挨人家抓碼。你呢,一個初中生會喝酒不算,還會猜碼了?”
“我老爸的三朋四友隔三差五的都來我家喝酒猜碼的,不用學看都看會了。來,今天我們盡興,叫上幾碼”
“來就來了,四季發財,六六順,七七整整,三叮當…”哈哈哈,你輸了,喝…
兩個老的見兩個小的倒先搞了起來,也來了興趣說:看來嫩姜還比老姜辣了,我們兩個也來,拿湯勺來舀酒,輸一次喝一勺,別喝啤酒,全部喝米二了…
“來就來了,八匹馬,九九艷陽,五魁手,四季發財,兩人好…”
曾仕湖估計,就憑這分貝的聲音,開大會時絕對不會用到麥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