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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財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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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上次被朕嚇到了?”

  脫下十二章袞冕,換回日常棉布便服后,累了一天的趙玖休息了一陣子,等到傍晚起身,復又在永久性的軍營內稍微用了一點飯,但飯食端上來,只用了一碗粥,便著班直端下,然后對著一本自己親手寫的筆記,一邊看一邊忽然開口,也不知道是在跟誰說話。

  “絕無此事。”立在門內的楊沂中即刻回身拱手,倒是沒有裝糊涂說不知道是哪件事。

  “沒有此事,那你為什么偷偷遣散婢女?”趙玖繼續翻著自己的筆記本,頭也不抬。“而且還不敢一次遣送太多,大半個月遣送了三個人,還一人五貫錢…”

  “臣…”

  “朕沒有怪你的意思,當日你不知道,這些日子你難道還不曉得嗎?朕說一定要做的事情與你無關…隨口一問而已,你是誤會了。”

  “臣知道。”

  “你知道個屁啊?”趙玖頭都不抬。“你若是真知道,便該知道,有些話,朕只能跟你說…除了你,外面的人哪個會知道,朕其實畏懼于親自執掌朝政庶務嗎?除了你,外面的人哪個會知道,朕其實一直是在躲著那些皇親國戚呢?”

  “怎么不說話?”

  “官家終究是官家,譬如堯山陣上,官家彎弓搭箭一發不中,卻也不耽誤官家抬手落雕,所謂畏懼、躲避,俱是一時的,真的一步邁出去,必然是能大成的。”

  “然后呢?”

  “然后,臣終究只是僥幸之臣,蒙恩列位于中樞,掌握情報、禁軍,已經是一輩子不敢想的顯要職務了…本該小心收斂一些才對。”

  “有點胡銓那個編修給個侍郎都不換的意思?”

  “差不多,但…”

  “但胡銓比你自在多了,你是伴君如伴虎,是這個意思吧?”

  “想外放嗎?”趙玖終于抬頭。“你若外放,去韓世忠或者張俊那里做一任副都統,便是做知州轉文職也可以…”

  “朕怎么可能讓你外放?”趙玖繼續嗤笑一聲。“讓你外放,朕連找個《仁王護國經》都不方便。”

  楊沂中終究不語。

  “差不多了。”趙玖復習了一遍手中筆記,終于起身。“讓他們都去中軍大帳來見朕!”

  楊沂中俯首聽令,卻又在臨出門前猶豫了一下:“官家要不要換上那套十二章袞冕?”

  “換什么?”已經起身的趙玖連連搖頭。“太上道君皇帝的舊衣服,若非就此一件,朕根本不愿穿出來…”

  說著,眼見著對方離開,趙玖猶豫了一下,復又將那個筆記薄本拿在手中,這才堂而皇之走了出去。

  出到舍外,天色已然來到傍晚,秋蟬嘶鳴絲毫不停,夕陽也尚未西漸,趙玖眼見著無數文武勛貴、佛道巨商各懷心思轉入中軍大帳…說是大帳,其實早已經永久化了,是一個比較粗獷而實用的磚木結構大堂而已…又負手等了一陣子,一直到楊沂中折返,方才在御前班直的護送下,來到此處。

  而此時,雖然只是聚攏在一起片刻,滿堂官僚勛貴僧道商俗卻早已經渾身不自在了。

  且說,這些人,相互之間哪里處的舒坦?

  今日到的正經官僚俱是秘閣成員,這些人是帝國真正的上位者,他們看其余人只如看雞鴨一般,所謂肅立顧盼,傲慢異常;而勛貴僧道中卻又分三六九等,上者如兩位國丈和幾位做過正經大員的閑散士大夫自然是游刃有余,下者如那些初來乍到的僧道,卻是忐忑不安,所以交談不停,試圖探聽一些訊息;至于所有人都沒想到會出現在此處的些許豪商,表現最為統一…這些人不用任何人提醒,老老實實的去了最邊角處,個個呆若木雞,半點聲音都不敢出的。

  倒是那些營中武將,此時個個眉飛色舞,與和尚道士們說著什么五個金剛大力菩薩,五千大神王,二十八宿下凡,三百六十五星君隨駕云云,儼然是知道了下午和尚們的言語與隔壁道觀們的反擊,此時在那里一時戰起了設定。

  當然,一切的一切隨著今日大出風頭的趙官家進入中軍大堂變得沉寂下來,所有人都肅然起來,而不少初次面圣的僧道豪商更是有些手不知道往哪里放,甚至有人直接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卻無人嘲笑。

  但是,趙官家絲毫不去看左右亂象,只是兀自夾著一本釘裝筆記到正前方軍案之后端坐,而與此同時,近百披甲御前班直則在楊沂中、劉晏的帶領下自兩側涌入,控制了大堂之余還順便點燃了大堂兩側無數火盆燈火。

  忽然間的燈火通明讓所有人本能凜然了起來。

  而趙官家環顧一圈后,看著密密麻麻的人頭,卻又哂笑出聲:“說起來,當日朕從淮上開始,便只在臥房點一根蠟燭,還被太后嘲笑…民間也有人說,朕明著說功利,實際上卻在擺道德姿態,而今日忽然這般奢侈,卻不知道會不會又有人說朕連道德都是偽作的了。”

  幾位宰執帶頭賠笑,然后樞相張浚越眾而出,拱手而言:“官家素來膺服王舒王(王安石),殊不知,王舒王之功利,也是以義理為準繩的,道德與功利,哪里就是背道而馳的呢?”

  趙玖微微頷首,諸宰執也一起頷首,便是李光對這個說法也沒有任何反應,倒是下方賠笑之眾里,有不少人心中已經警惕。

  “今日讓大家來,乃是因為難得大祭,大家匯集一堂,不如趁機交代兩件事情。”趙玖待下方漸漸安靜,旋即開口。“第一件事情,是設立公閣的事情;第二件事情,是趁著公閣、秘閣諸位都在,趁機說一些朝廷以后幾年的大政方針…呂公相。”

  呂好問顯然是早有準備,當即越眾而出,乃是將早就討論好的設立公閣一事大略講出。

  而隨著衍圣公叔侄、梅花韓氏掌門人韓肖胄、兩位國丈、身體一直不好的趙皇叔、大儒胡安國、此次被選入的十九位主持觀主,還有一些出乎意料但實際上在之前百年間普遍性跟趙氏形成了千絲萬縷姻親關系,且名義上早不是商人的豪商,以及諸如汪叔詹等閑居在家的舊日官吏,一一上前謝恩,氣氛卻是漸漸平和了下來。

  因為這玩意怎么聽怎么看都有些往日大祭后加恩的感覺,無非是這位任性的官家為了省事,扔掉之前種種,重新換了個玩法罷了…而且再說了,這里面好多人都是交了錢的,算是理直氣壯。

  當然了,那些名義上不是商人的豪商,還是引來了大家心底的不滿,唯獨兩位國丈之一的吳國丈,以及那位吳貴妃,出身擺在那里,大家其實不好多言什么…甚至,不是還有王倫的成例嗎?

  故此,一番賜予下來,有些人是不以為意、泰然自若的,有些人是明顯有些失望的,而有些人卻又顯得格外振奮…不過,隨著呂公相自陳將出任公閣首席,然后公閣議事會直達御前與都省之后,氣氛還是達到了一個既定的小高潮。

  畢竟嘛,還是有這么一點政治地位和理論上存在的政治權力的…對于很多之前根本沒有接觸過政治權力的人而言,以及對政治權力渴望到一定程度的人而言,又如何不喜?

  于是乎,這第一件事情就在官僚們的冷眼旁觀和軍官們事不關己中這么愉快的結束了。

  然后,就是第二件事情…所謂說說大政方針。

  “往后幾年,咱們該怎么做才能確保數年內推進北伐呢?”趙官家翻了一下自己的筆記,揮手相對。“今日到場的,全都可以暢所欲言!”

  下方一陣寂靜…話雖如此,現成的相公們、尚書們、侍郎們都在,什么大政方針,他們不說,難道讓衍圣公來說?

  “官家!”果然,還是都省首相趙鼎稍作沉吟后出列。“北伐是一定的,但欲動大兵尚需大政得治,而若論大政基本,一則可循根,二則可究害…循根者,乃是從治政本身出發,看人事、財政、法度、圣學、工程、軍事準備上,都還能有什么作為;而究害,則是以身前的問題出發,看如何能解決問題。”

  “還請相公細細言之。”趙玖脫口而出。

  而此時,下面許多公閣成員,已經在心里暗暗吐槽,覺得自己今日是來當陪襯了…不然呢?就這對答,若說官家與宰執們沒溝通好,那才叫胡扯!

  當然了,啥事不得官家跟宰執溝通好?

  便是昔日白馬紹興一事,據說趙官家也是跟宰執們外加御史中丞事先達成了協議的。

  “人事,其實官家正在推行的名實相合,便是一個極好的舉措,堪稱一掃五代以來種種官職混散之風,也相應提高了效率。”趙鼎昂然相對自若,與其說是討論問題,倒不如說是在替趙官家和幾位宰執一起述職。“法度,朝廷現在正在定立新的《皇宋刑統》,重在釋下,使民心寬慰…”

  “且住。”趙玖若有所思。“朕之前幾日與卿提的那件事情怎么說?”

  “回稟官家。”趙鼎泰然相對。“臣等諸宰執先于御前議論妥當,再付秘閣公議,又交刑部制定細則,已經有成文,待交官家預覽…但無論如何,如官家所提,一并廢除賤口奴婢,改為雇傭雜婢;一并廢除真宗改制,主家與雇傭雜婢間涉及刑統,一律以良家論刑;至于典妻之事,臣等也以為此事違背人倫,只是這等事情不好一刀兩斷,臣等設立了三年的期限,以三年后的元日為起,不得再行典妻質婦;至于開釋部分官妓一事,官家上旬已下令旨,特事特辦,就不必再多言了。”

  趙玖緩緩點頭。

  其實,這些就是那日妓女一事引發的許多基本層面,或者說最直接的事端了…楊沂中調查的結論很清楚,單純討論妓女是沒意義的,關鍵是人身解放,避免經濟關系危及到底層百姓的基本人權。

  要知道,宋開國的時候,一個重大的進步,就是以雇傭奴婢代替之前唐代的賤口奴婢,所謂唐時賤口奴婢對主家來說是如牛馬牲畜一般的東西,而雇傭奴隸則是良家暫時來主家做工,雙方是經濟上的雇傭關系,不牽扯到基本的人身歸屬。

  當然,從實際法律條文和現實處境來看,還是有相當部分的賤口奴婢存在的。換言之,大宋的人身解放并不徹底。

  非只如此,隨著時間流逝,這種切實存在的良賤關系還是反過來影響到了法律,到了真宗朝,就出現了針對主奴之間發生糾紛,主家罪減一等之類的法律修訂…這是標準的開歷史倒車。

  而且,這種倒車是愈演愈烈的,到了眼下時節,很多條文都出現了對奴仆的不利修正,而且民間風氣也是越來越對奴婢不利,甚至在另一個時空,南宋穩定下來以后,更是大踏步的對奴仆進行了種種人身限制,某種程度上恢復了良賤制度…所以說,趙玖的感慨與警惕并非空穴來風。

  而既然想到了這個問題,他自然便以收攏人心、緩解底層壓力為名,說服了宰執,反向修正了這個基本問題。

  算是徹底廢除了良賤制度,保證了底層相當一部分存在的基本人權。

  至于典妻這種違背人倫的事情,自然不用多說。此時一并廢除,倒是名正言順。

  坦誠說,這一系列事情,已經事實上影響到了權貴、豪商,乃至于和尚道士們的利益,但是正所謂,天子、官僚士大夫、軍隊面前,你們是哪根蔥?

  下面的這些人,此時便是有心思,也只是覺得今日要倒霉而已,誰在意這點東西。

  “至于圣學,就不用說了,官家捏合理學、新學,推崇原學,新陳交替自是一方氣象。”趙鼎見到趙玖點頭,便繼續介紹了下去。“除此之外,官家設立大相國寺砲坊、重整軍器監、設輪船坊,俱是應時之舉。而軍事上,自不必多言,眾目睽睽,人盡皆知。”

  “這么說,朕與諸位相公還是做了許多事的?”趙玖從筆記本上收起目光,含笑以對。

  此言一出,下面許多夠得著說話的勛貴早已經按捺不住,準備上來拍馬,而御史中丞李光則本能蹙眉,卻又肅立不語,不置可否。

  不過,眼瞅著李光巍然不動,沒奈何下,早已經出列的樞相張浚卻又只能正色拱手:“官家慎言!自古以來,行百里者半九十,何況國家至此連半程都未競,如何能自滿?”

  蠢蠢欲動的勛貴們登時肅然,李光卻如吃了蒼蠅一般去看張浚,而更多的大臣們則馬上敏銳的意識到,今天的事情不會這么簡單…皇帝和宰執們,甚至很可能是到御史中丞這里都已經在某種程度上就某件事情達成了一致,但明顯事關重大,需要這里所有人背書而已。

  考慮到此處是軍營,是官家執行力最強的地方;是祭典之中,是官家權威最盛的時候,猶然要如此,那恐怕是真的又要出大事了。

  “張相公所言甚是。”趙玖不慌不忙,正色以對。“剛剛趙相公所言乃是循根之論,尚未聞究害之言…”

  “官家。”都省副相劉汲也忽然上前半步,苦笑以對。“究害之言其實簡單異常。”

  “說來就是。”

  “好讓官家知道。”不知何時站出來的樞密副使陳規捻須感嘆。“若是究害,以本朝前百年而論,早有定言,無外乎是三冗而已…冗軍、冗官、冗費…但此一時彼一時,靖康之變,國家道統雖存,官家中興卻宛如建新,三冗之事,基本廢棄。但國家雖無三冗,卻有別的壞處,一則失去兩河國土,二則河南、淮北、京東關西之地也遭戰禍,所以,本朝還是有軍力不足、財政不足上的困難…不說積貧積弱,卻也是且貧且弱。”

  李光無奈,終于出列,卻是冷冷相對:“只是財政嗎?人心不要收攏的嗎?”

  “人心確實要收攏。”趙鼎終于再度接口。“但人心最大的一處不是別處,正是為了養軍、充財,使東南加稅、荊襄加賦,以及巴蜀預支財賦一事,一千個人心,倒有八佰在此處!所以說來說去,還是財政緊張…若財政充裕,如何須將御營兵額定在二十萬這個大口上,養三十萬兵不好嗎?若財政充裕,如何須南方百姓這般辛苦,去了新加的賦稅不好嗎?若財政充裕,何必次次到了冬日都要舉國債?若財政充裕,如何上次贖買河北流民須民間捐額、這次贖買官妓要官家賣宮室?若財政充裕,如何還要如此大典,讓官家穿著太上道君皇帝的舊袞冕,而滿朝文武只能穿官袍祭奠?!此時究害,說多了,一千一萬不嫌少,但合為一個字,就是錢!”

  宰執們一唱一和,說的這般透徹,下方那些豪商,早已經心下冰涼了…這是要拿他們開刀?

  便是和尚們與道士們,也多惴惴。

  而其余文武百官,乃至于部分勛貴,卻都心下躍躍欲試…官家和宰執們是這個意思,那他們沒有理由不配合啊?

  實際上,即便是不從陰暗心理出發,真的是為國為民,也已經有不少在其位謀其政的士大夫按捺不住了…說一千道一萬,官家和宰執們搞突然襲擊是不對,但問題卻是赤裸裸的,就是錢嘛。

  “陛下!”戶部尚書林杞出列,認真進言。“臣之前便于財政上稍有思索…如今財賦已經到了極致,再想增加無異于使民鼎沸;鹽鐵茶酒礬錫專營之利,雖然還有提升可能,但卻不可能主動提價,再毀城市人心,而應該緩緩待其自肥;除此之外,京東收復,若能誠心經營,一兩年內多個百萬緡的收入也屬尋常;且京東素來海貿發達,高麗、日本交通順暢,或許又能多百萬緡進項…而除此之外,再想要取財,無外乎便是交子與國債了。”

  眾人倒是不出意外,有宋一朝,市場經濟發達,海貿和部分商業產品的專營已經非常成熟了,像趙開在巴蜀的茶馬改革,更多的是朝廷之前限制了巴蜀地區的商業經濟活動,現在被釋放了而已,而朝廷能直接輻射的沿海地區是不存在商業潛力被抑制的現狀的。

  比如說,宋哲宗年間就設立了海貿獎賞機制,哪家海商納稅多,是要予以官職賞賜的,而且還設立了類似于海洋事故條例之類的東西…反倒是穿越者趙玖,曾經在南陽準許了一個很不像樣的署令,乃是要廢止內官在東南沿海歡送船隊出海的儀式,好給國家省點錢。

  一句話,林杞的意思很清楚,既然要考慮人心,賦稅是不能再提了,而商稅作為大宋財政重要一環,雖然理論上還有壓榨空間,但考慮到商稅事實上也關乎占大宋人口比例很多的城市民心,便不該再拔苗助長,而是應該沉下心來,讓它自己緩慢恢復。

  不過話又說回來,待其緩慢恢復,固然是王道的做法,可現在不是準備用兵,直接就缺錢嗎?

  于是林杞干脆直言,想要搞快錢,又不想再失人心,那就只能在國債與交子上考量了…這是一個必然的導向。

  實際上,林杞的這番話,趙玖在之前與宰執們討論時,就已經預演過一次了,彼時,劉汲就是這么分析的,而李光立即出言駁斥了他。

  “臣以為戶部尚書所言浮于表面,內里未必得當。”就在這時,國子監祭酒陳康伯越眾而出,當眾駁斥。“臣雖不善財貨之事,卻知道一些根本道理…說到底,天下財貨就在那里,田賦發于隴畝,稅務起于市井,都是有跡可循的。而如今朝廷的困境在于,淮河以北受戰禍殃及,又要養兵圖北,不得已南方加賦稅,以至于失了一定人心,所以田地上萬萬不能再打主意,市井中也不該再打主意,而高麗、日本、大理、吐蕃,乃至于大食就那么大,每年商貿所得也不可能驟然超出預計。那下官敢問林尚書,現在想要用國債、交子來取財,總得有個取處吧?!你準備用這個取誰的錢?”

  被無數火盆映照的如白日一般的中軍大堂內,所有人一時間都陷入到了某種微妙狀態中,有人緊張,有人躍躍欲試,有人心下惶恐,有人若有所思。

  宰執們的開場,就算是有演《白蛇傳》的嫌疑,但他們高屋建瓴說出的話,卻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國家就是有這個財政上的問題。

  而迫于職責所在接上這個話題的戶部尚書林杞,他的分析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便是陳康伯,這個主戰派中的年輕領袖人物,剛剛升了正職,又年輕氣盛,話說的直接而操切了些,但也同樣無可辯駁…邏輯就擺在那里。

  所以,趙官家和宰執們一唱一和,到底是想用國債、交子來撈誰的錢?

  “天下間專有一些人,不事生產,坐享其成,國難之時,不愿拔一毛,國難之后,卻又蠅營狗茍,求財、求官、求地、求利。”就在此時,吏部尚書陳公輔忽然走出行列,卻沒有去看身后官家與宰執,反而是扭頭相對身下,并昂然出聲。“現在國家這么艱難,財政充一分便要用一分在軍上,以至于連至尊都要在后宮養魚植桑,那留著他們在哪里肥腸滿肚作甚?!只是做法事、充公閣嗎?!”

  “南無阿彌陀佛。”

  隨著朝廷中樞大員們這般一層層圖窮匕見,一瞬間,在心里念了一句佛的法河主持甚至覺得有點委屈…下午不還好好的嗎?我說你是菩薩,你說我是羅漢,到了晚上就這般?

  難道真要殺雞取卵,田地盡收,浮財盡沒?

  若是這般,也就難怪明道宮的人沒來了…他們家早就被官家在四年前搜刮干凈了,連道祖金身都刮了。

  實際上,莫說這些和尚道士商人,聞得這般殺氣騰騰之論,便是衍圣公等人,也有些莫名惴惴起來…總不能連曲阜的祭田都要沒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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