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上午,趙昊回到春松胡同。
弟子們好幾天沒見師父,自然十分想念,圍著他好一個請安問好。
聽著他們一個接一個的獻上諂媚之言,剛在長公主面前認真裝小兒子的趙昊,居然有些不適應自己老師父的身份。
這讓他未免有些擔心,這樣下去自己會不會人格分裂了…
直到來了一段讓人身心愉悅的千把攥加拔斷筋,趙昊這才徹底回過神來。
他趴在炕上,一邊享受大弟子的按摩,一邊帶著鼻音問道:
“這兩天,家里沒什么事兒吧?”
“師父,還真有個事兒…”王武陽一邊雙手發力,一邊斷斷續續道:“昨天來了個靈濟宮的道士…提醒師父不要忘了正月十一的講學。”
“哦?”趙昊一拍腦門道:“你不說我還真忘了。”
這陣子光忙活著墩完煤球賣煤球了,險些把老哥哥的囑托拋到九霄云外去。
他指一指床上的大柜子,示意趙士禎將趙錦交給他的東西拿出來。
“師父,這可是一年一度的盛會啊。”王武陽不禁露出神往之情道:“從二十年前開始,徐閣老就每年組織王學門人,在靈濟宮開講。除了去年因為先帝駕崩不久,中斷一次外,二十年間沒停過。”
“是啊師父,聽說因為去年沒撈著來,今年足足有五千人來聽講呢。”華叔陽也垂涎三尺道。
“是嗎?”趙昊接過趙士禎奉上的信封,掏出里頭的稿紙,一邊看一邊隨口道:“靈濟宮有那么大地方嗎?”
“當然有了,那里現在專門就是個講學的地方,燒香倒成了副業。”王鼎爵便笑道:“為了能多容納聽眾,他們拆掉了好些殿舍院墻呢。”
“為了討好徐閣老,這么不遺余力?”五師弟吃驚問道。
“嘿嘿,討好徐閣老是一方面。”卻聽三師兄哂笑道:“另一方面,這可比燒香來錢多。就說后日這一場吧,屆時所有在京的閣臣、堂官全都會出席。京里那么多官員、富商、士子,哪個不想弄張請柬進去湊個熱鬧露露臉?光靠賣請柬,牛鼻子們就能賺的盆滿缽滿。”
“嘶…”山東來的長腿兄弟,沒想到還可以這樣玩,頓覺自己純潔的心靈,仿佛受到了污染。
“都安靜,沒瞧見師父看東西呢!”大師兄見師父微微皺眉,馬上呵斥眾師弟道:“全回屋去,都杵在這干什么?讓師父喘氣都不勻乎了。”
‘那是你按的…’眾師弟暗暗撇嘴,當著師父的面,也不敢反抗無良大師兄,只好乖乖出去。
待到師弟們都離開,王武陽一邊雙手切菜似的給趙昊敲背,一邊輕聲建議道:
“師父,這么好的機會,咱們錯過了太可惜了。”
“什…么…機…會?”趙昊被敲得全身篩糠。
“揚名立萬…不,弘揚我科學大旗!”王武陽不由激動道:“徒兒反復琢磨過,師父雖然只對我們露出了只鱗片爪,但徒兒可以確定,您老人家的學說,已經形成了完美的體系,不怕拋頭露面了。”
“哦…”趙昊不置可否的應一聲,心說這不廢話嗎?
我本來就是拿現成的理論忽悠你們,學說能不成熟嗎?都熟大了勁兒了都…
“師父剛才沒聽叔陽說嗎?因為去歲空了一年的原因,今年可有足足五千人來聽講…”王武陽停下手上的動作,撅著腚趴在趙昊眼前,低聲攛掇道:
“正好師伯又請師父登臺講課。只要師父抓住機會,用科學的方法,把那幫只知道夸夸其談的玩意兒都干趴下。咱們科學一門,立馬就能名震天下!”
“我當是什么好主意呢…”趙昊白他一眼道:“先不說為師八成會被那幫家伙干趴,單說這樣干的后果,你想過沒有?”
“那能有什么后果呢?”王武陽撓撓頭。
“正因為我看不透會有什么后果,所以才遲遲拿不定主意。”趙昊嘆口氣,翻個身枕著胳膊,翹著二郎腿發起了愁。
“原來師父早就想到了。也是,徒兒鼠目寸光都能想到,師父高瞻遠矚怎會想不到?”王武陽先奉上今日份的馬屁,然后陪著趙昊一起傷腦筋道:
“那就用科學的方法想一想…”
“這事兒不科學。”趙昊搖搖頭道:“變量太多,沒法分析。”
“嗨,能有什么?本朝亂說話又不會掉腦袋,不信師父想想咱們的老鄰居。”王武陽慨然道:“只要能弘揚科學,弟子們一起陪著師父坐牢也愿意!”
“收起你這危險的念頭。”趙昊狠狠瞪他一眼道:“你們是我的種子,知道不知道?我是指望你們,將來生根發芽,碩果累累的,不是現在就要吃掉你們的!”
“是,師父,徒兒記住了…”王武陽不由感動的看著趙昊,心說師父嘴上再兇,對我們的愛護卻從不打折扣。
“行了,你也別在這兒杵著了,讓我再好好考慮考慮。”趙昊踢他一腳,便側身向內,繼續看老哥哥的講稿。
“師父有事兒隨時叫我。”王武陽乖乖下了炕,倒退著出了里間。
“哎…”
趙昊思來想去,一直到中午也沒拿定主意。
參照過往經驗,以趙公子一貫慎重從心作風來看,這么久拿不定主意的事兒,選擇放棄便是不二選擇了。
所以吃過午飯,他決定后日就按照老哥哥的講稿來。
又想到后日王學大佬云集,人家講學口若懸河,肯定都是脫稿的。
自己要是拿著稿子念一遍,怕是要被人看輕。
丟了自己的臉不要緊,丟了科學的臉怎么辦?
趙昊便一咬牙,決定把老哥哥的講稿背下來。
然后他就睡著了…
等到一覺睡醒,外頭天已經黑了。
“舒坦…”趙昊坐起來,美美伸個懶腰,才發現屋里也黑咕隆咚。
“誰在外頭?”他便朝屋外喊一聲道:“進來點燈。”
誰知捧著燭臺進來的,居然是郭大。
“咦,你怎么來了?”趙昊揉揉眼,雙腿在炕沿上蕩悠。
“小的來給公子稟報,見公子還沒起,就讓您侄子先去休息了。”郭大一邊點燈,一邊笑道:“終于能在府上伺候公子一次了。”
身為奴仆,居然不能住在主人府上,這讓郭大他們感到很惶恐…
“行吧,那今晚你來打洗腳水。”趙昊雖然不理解這種主仆思維,但素來尊重別人的不同。
當然,是不妨礙到他的那種不同。
如果對他有利,他還會很支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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