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澤輕笑了一聲,從一旁一個助理手里拿過一份文件來丟到江朝歌的面前:“這是你的資料,上面可不少你的事跡,從王競堯父親轉院差點兒被你弄死,還有在英國你出的醫療事故,你不要以為不是在國內就沒有人知道,朝歌,陸伯伯深信你處理這些事情得心應手,現在也不會為了什么道義和陸伯伯作對是不是?”
說完,丟下了文件,又輕輕地轉著自己手上的扳指:“和我作對的,幾乎沒有一個是好好活在這世上的。”
江朝歌心跳得很快,她看著面前的男人只覺得可怕。而最可怕的江斌和他一拍即合,她心心念念能翻身的醫療項目現在成了一個定時炸彈,這個男人是要拿人的生命當試驗品。
陸澤看著她面上的表情,竟然慈愛地笑笑,隨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朝歌,這只是暫時的,我們后面可以修改…最后我們會是名利雙收,所有的人都會膜拜我們,不好嗎?”
江朝歌看著陸澤那張隱藏于平靜笑意下的瘋狂,身子往后退了一步,輕輕地搖了搖頭,“我也想名利雙收,可是這太突破我的底限了。”
“對,突破自己的底限…那將是無敵。”陸澤微微地笑著:“以后你就明白陸伯伯都是對的。”
江朝歌喃語:“但是薄家不也名利雙收嗎?”
一提起薄家薄年堯,陸澤嫉恨得面孔都扭曲了,他笑了,陰森森的:“薄家再怎么樣好,朝歌你都無法回頭了,別忘了你現在和我們已經是一個船上的了,你想跑嗎,怎么可能,這個項目開始就是你簽的字,所以…”
他輕輕地拍拍江朝歌的臉:“乖乖的,不然我也不知道你若是背叛了我們的實驗成果,我會怎么對待你。”
江朝歌怔忡地看著面前的人,驀地,她看向陸衡。
陸衡仍是平靜萬分。
江朝歌笑了:“我現在知道了,我只是一個跳板對不對,我拿下了這個項目基本就沒有利用價值了,而你們和我叔叔一拍即合,你們從來沒有想過用正當途徑獲利,而是想著最快時間得到暴利。”
“可以這樣說。”陸澤淡淡地笑:“你現在知道了,要去揭發我們?別忘了你第一個就逃不掉,還有你叔叔會放過你?想想五十億的投資是你能擔得起?”
江朝歌沉默了。
陸澤語氣溫柔了些:“所以,和我們站一起事后少不了你的好處。”
他的目光里有著一些深意:“別說你有多少節操,名利不是你本來就追求的么,怎么得到從哪里得到,犧牲了多少人又有什么關系?哪怕背后尸骨壘壘,人前你仍是光鮮的。”
江朝歌被狠狠地上了一課,隨后她發現自己已經接觸不到核心數據了,陸澤主導了一切,甚至很多事情陸衡也作不了主。
夜晚,她叫了陸衡約一起去喝一杯,陸衡皺眉。
江朝歌極淡極苦澀地說:‘陸師兄,今天這么大的沖擊,你都不愿意陪我喝一杯嗎?’
陸衡靜靜地看她,江朝歌湊近他,聲音低低的:“不要這樣看著我,讓我覺得自己很可憐,其實你又何嘗不是伯父手中的一個提線木偶呢?”
陸衡聲音冷冷的:“我不是。”
“不是?”江朝歌嘲弄地笑:“陸師兄,你只是騙自己罷了。”
陸衡的目光冷下來。
一個小時后,他們坐在江城一家酒吧吧臺前,江朝歌喝了不少酒,酒能壯膽,她以前是怕陸衡的,現在一下子就敢多了,長發放下來目光也有幾分迷離,她看著陸衡,笑著,“師兄,我們學醫時宣誓了是不是…”
陸衡沒有說話,低了頭,修長漂亮的手指輕輕把玩著馬克杯。
驀地,江朝歌就捧著他的臉,一下子抬高了。
陸衡有些怒,他并不喜歡旁人觸碰他。
江朝歌的手勁兒不小,手指掐著他英挺面孔的臉肉,目光直勾勾地望著他,說著半醉不醉的話:“師兄,我是干了些不好的事情,也想借著男人往上爬,那都是因為過去太苦了…”
她驀地放開他,端著酒杯,‘我喜歡薄師兄,死心塌地地喜歡過,可是我也知道我這樣身份的是嫁不到薄家的,所以我拼命地努力想著以后能一鳴驚人,可是我還沒有努力夠他就把顧安西帶回來了…’
她抬眼,看著陸衡傻笑:“沒有關系,沒有了薄師兄我又認識了王先生,那是一個有權勢又長得十分好又會哄女人的男人,我喜歡他不僅僅是他的權勢啊也是因為他這樣一個人啊,可是…在我以為他會娶我時,他宣布了林樺是他的妻子。”
她一口就喝掉了杯子里的酒:“我活成了整個北城的笑話。”
喝完了,不勝酒力地倒在吧臺上,側頭看著陸衡,“這個項目,是我全部的希望,我想活得像個人樣,我想我媽以后走出去能堂堂正正的…我有錯嗎,我什么錯也沒有,可是現在你們,你們卻是告訴我這個項目和我的人生一樣就是一個笑話,我想要的和現實根本不是一回事。”
說著她伸出一只手輕輕地碰著陸衡的面孔,喃喃地說:“陸衡,你告訴我,你是怎么屈服的?你小時候是怎么被他扭曲三觀的?我覺得我已經夠壞了夠不擇手段了,可是我沒有想到還有人能壞到這樣的程度,別人的命在他眼里就是和錢劃上等號的。”
她痛苦地閉上眼:“我們手上的手術刀,是要捅向那些無辜的人嗎?”
她的世界崩了,她本以為通過努力能成為人上人,可是她掉進了一個無比骯臟的圈子,和她以為的…差得太遠太遠了,她開始有些害怕,更有些茫然,她想抓住些什么,可是她發現她一無所有。
江朝歌輕輕地笑著,水晶燈下眼角有著眼淚,那是夢破碎的眼淚。
她喝了很多的酒,不管不顧地喝著,她也不想愛惜自己了。
她的人生毀掉了,因為她知道她沒有退路了…
五十億,足夠讓她和她媽媽…死無數次。
陸衡一直靜靜地看著她,不發一言。
他算是一個鐵石心腸的男人,因為自小到大他受過的挫磨并不少,他眼見的比她要多得多,他早就是一個麻木的人了,而此時,江朝歌揭開了那一層麻木的表象,讓他又回憶起那些不堪地過去。
那些不堪,有著血肉模糊,有著痛苦的申吟,有著很多很多無辜的人的絕望,可是那些人再怎么絕望哭喊,也逃不過被當成試驗品的命運。
那些,是陸衡五歲就開始接觸到的。
他不知道江朝歌會不會經歷這些,但是她此時已經知道太多,他父親是不會放過她了…她手上的手術刀不是捅向無辜的人,就是捅向她自己。
因為這個,所以陸衡頭一次對她有了些耐心,或許是因為江朝歌是一個縮小的自己罷了。他看著她一杯酒接著一杯酒地喝下去,也偶爾喝上一杯。
夜深了,江朝歌醉了,陸衡也喝了不少酒。
酒吧的過道里,陰暗而滾熱,昏暗的燈光下兩道身影疊在一起…
一直到了上午十點,陸衡才醒過來,他是被電話吵醒的。
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他父親打來的電話,于是接起,“爸。”
陸澤的聲音緊繃:“陸衡你去哪了,你媽說你一晚沒有回來。”
陸衡握著手機慢慢地坐了起來,又看了看身邊熟睡的人,隨即說:“我在北城,有些事情要處理。”
陸澤語氣緩和下來:“是這樣。”
說著又頓了頓:“對了,朝歌今天沒有來實驗室,你看見她沒有。”
陸澤有些忌憚:“這丫頭不會是怕了,然后跑北城在王競堯面前告我們一狀吧?”
陸衡身子盯著那個熟睡的人,輕咳一聲:“應該不會,或許是心情不好需要時間。”
“也是,”陸澤倒是沒有懷疑,“行了陸衡,總之要注意她一些,她不比我們家里人,另外你辦完了事情早點回江城。”
陸衡點頭。
掛上電話,他把手機扔到一旁,從地毯上的褲子口袋里掏出煙盒,靠在床頭抽了一支煙,快抽完的時候看見江朝歌醒了,他什么也沒有說直接起身去了浴室。
江朝歌一個人坐在床頭,有些懵,她喝斷片了這時還沒有完全醒。
聽著浴室里傳來的水聲,她又看了看臥室里凌亂的光景,這才明白發生了什么。
雙手捂著頭,有些不愿意接受這樣的事實,可是再不愿意接受還得接受,等陸衡走出來去了外面的起居室她才去浴室,沖洗了半天才裹著浴衣出去。
她坐在陸衡對面,遲疑了一會兒才說:“陸衡,昨晚我喝多了。”
陸衡在抽煙,模樣清貴,也沒有看她只是淡聲開口:“我也喝多了。”
江朝歌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
這會兒陸衡忽然又抬了眼,“江朝歌,你不要我負責?”
他知道他不是她第一個男人還是這樣問了,他也不喜歡她,但是可能因為覺得她怪可憐的,所以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