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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庚申年癸未月己亥日(公元1560年6月27日) 晴:

熊貓書庫    八門奇事錄之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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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開香萬里,總有凋零時。

  昏暗的地窖之中撒發著令人不適的霉味,四周的土壁上長滿了苔蘚與蘑菇。并不時從上方滴落著水滴。

  霧靈村的這片避難之用的密道,自馮思火修建以來,便一直未曾使用過,并且村中的每個人都希望,這個地方永遠都不會被使用上。畢竟一旦用上了這里,也就意味著,村子,沒了。

  但是現實卻總是不如人愿。此時此刻,在這陰暗潮濕的地窖之中,重生門內仍然生存的門徒們,如今全部集中在這里,紛紛再給自己身上或大或小的傷口換著藥。痛苦的呻吟聲不斷在地窖中回旋著。

  我望著身前寥寥三十余名門徒痛苦、悲傷的樣子。回想三日之前,我站在霧靈村石堡的頂端,望著下面一片生機勃勃的門徒們正在揮灑著自己的汗水,仿佛一切都如同一場夢一般。

  我坐在地上,呆呆的出著神。這時,仲杰坐在了我的身邊,看著我當時的樣子,忍不住長嘆一聲。

  “莜熙,你的心情,我也能夠理解。我現在的內心,和你,和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一樣的。但是我還是要說,這里任何人都可以絕望,唯獨你莜熙不可以,因為你是重生門的一門之主,如果連你也這樣一蹶不振,那么我們又還有什么希望。荷涼的犧牲又是為了什么?”

  聽到荷涼的名字,我忍不住內心一顫,一股如刀絞一般的痛在我心中不斷地折磨著我。倘若我能夠再強一點,荷涼,也不會離我而去。

  昨日霧靈村中,面對著徐階派來的數千鐵騎,我竟然感到了絕望。這種感覺自我離開石堡之后,已經許久不曾有過了。看著門下的門徒一名又一名的倒在那些鐵騎的長槍之下,自認為身經百戰的我此時也不由得慌亂了起來。

  當我正茫然不知所措之時,仲杰與荷涼來至了我的身邊。

  我焦急的問道:“仲杰,荷涼,現在該怎么辦?”

  仲杰搖了搖頭:“事已至此,只能硬拼了。”

  我不禁長嘆一聲:“連你都沒有辦法了嗎?看來這一次我們真的是一敗涂地了。只怪我身為門主,竟然還是沒想到徐階的野心竟然如此之大。”

  “這也不能全怪你,畢竟徐階這步棋下得著實高明,令人防不勝防。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咱們必須要逃出這里,尤其是你,只要你還在,重生門便還有希望,所以無論如何,你都要逃出這里。”仲杰說道。

  我望著四周將我們包圍得嚴嚴實實地鐵騎,嘆道:“對方準備如充分,我們又是連續作戰多時,又如何能夠逃脫的了?”

  就在這時,荷涼卻突然對著我微微一笑:“我有個辦法。”

  我驚喜道:“真的?什么辦法?快說來聽聽。”

  “正如仲杰所說,莜熙你身為一門之主,即便是整個重生門的所有門徒都被干掉,只要你還在,重生門便不算滅亡。而相反,一旦你被擒或是被殺,那么剩下的人就算是全都跑了,重生門也將消失在大明國的國土之上。也就是說,莜熙你的命,才是他們最終的目標。”荷涼說道。

  仲杰不禁臉色一沉:“荷涼,你難道是打算犧牲莜熙來換取所有人的性命嗎?”

  荷涼此時突然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思路的確是這么個思路,不過莜熙對于所有人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我思來想去,也只正這樣了。仲杰,我想以你的才智,后面的事情,你應該知道該如何去辦。雖然殘忍,但作為刺客,危難之際,該舍的,一定要舍。”

  說著,荷涼突然大步向前走去。

  望著荷涼的背影,我猛然醒悟,大喊道:“荷涼,回來!”

  我一面喊著,一面想要去將荷涼攔住,卻被仲杰死死地抓住了手臂。

  荷涼回過頭,對著我笑道:“曾經,你是我心中最不愿意接納之人,因為你和其他人相比,實在是太特殊了。但現在,你卻又是我心中最舍不得的兩個人之一。至于另一個,也麻煩你照顧好他,畢竟,我辜負他的,實在是太多了。”

  說著,荷涼突然加快了速度,直奔著鐵騎而去,并大聲喝道:“我乃重生門門主莜熙,爾等小小朝中走狗,也妄圖毀我重生門嗎?有能耐的,就來抓我啊!”

  騎兵們聽到荷涼的喊聲,瞬間來了精神,紛紛向著荷涼沖去,而荷涼卻并不急于和這些騎兵交手,而是通過不斷地走位,將這些騎兵向著圈子的中央集中。

  如此一來,這些騎兵的陣型瞬間有了一絲慌亂,原本密不透風的包圍圈頓時出現了幾道裂痕。

  仲杰見狀,豈會放過這次機會,只見他一把將我抱起,向著包圍圈最薄弱的地方沖去,并大喊著:“所有門徒,迅速跟上,要快!”

  門徒們聽到仲杰的命令,紛紛放棄與身前的騎兵對抗,而是轉身跟著仲杰逃亡。

  另一邊,荼獨見荷涼身邊的敵人越來越多,忍不住想要沖上去,卻被岸查與殷楓一邊一個架在空中。

  岸查:“你去了也沒用的,快走吧!”

  說著,二人拉著荼獨也向著仲杰的方向跑去。

  荼獨望著荷涼的身影,撕心裂肺的突然喊道:“荷涼!”

  荼獨那凄慘的叫聲,至今仍在我腦中不斷地響起,想到荷涼,想到那些死去的門徒們,一股熱血不斷地在我胸中翻騰著。仲杰說得沒錯,為了那些死去的人,重生門也決不能就這樣輕易地消失。

  我打起精神,抬頭看向身旁的仲杰:“那些官兵現在還在霧靈山嗎?”

  仲杰點了點頭:“雖然他們不敢輕易的進入咱們的密道來找咱們,畢竟這些人對咱們也算是知根知底,知道這密道里機關的厲害。但霧靈村如今變成了一座空村,那些士兵有相當現成的地方可以當做住宿之所。”

  “也就是說,他們的想法是打算跟咱們耗下去,看誰的糧食先堅持不住。”我說道。

  仲杰嘆了口氣:“我知道你不舍,但當初你真的應該聽我的,在敵人來之前,先一把火燒掉整個村子。”

  我看著仲杰,微微一笑:“霧靈村是你我的心血,就是便宜了那些官兵,也不能就那么輕易的毀掉它。”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因為我也不舍。現在說什么也無濟于事了,莜熙,這里的糧食和水源最多也不過夠我們半個月所用。而對方明顯是打算和我們就這樣僵持下去了,長此下去,我們即便不被他們擒獲,也會餓死在這里,還是早想辦法的好。”仲杰說道。

  我點了點頭,隨即低下了頭,陷入了沉思。

  在我思考之際,整個地窖之內瞬間安靜了下來,每個人都抬起頭看向了我,仿佛在期待著救星的出現一般。我知道,此時此刻,我已然成為了這里每一個人的希望,一旦我不能拿出有效地辦法,那么,絕望將會籠罩這里所有人的心中。

  我不知想了多久,當我抬起頭時,發現周圍的人仍然都在望著我。

  我轉過頭,向仲杰問道:“現在這里還能夠正常行動的人還有多少?”

  仲杰想了想,答道:“即便算上你我,也不過十余人罷了,并且均是些新人,其余人或多或少均有不同程度的傷。”

  “好,我明白了。馬上將這些人召集起來,從密道的窺視鏡里仔細打探地上的情況,將敵軍的各個據點,人數和將領的情報全部收集好給我送過來,并且最為重要的是,要把這個人的位置準確無誤的告訴我。”我對著仲杰吩咐道。

  仲杰聽罷,不由得一愣:“你真的確定他會在嗎?”

  我點了點頭:“以他的性格,即便再不愿意,他也回來的。”

  “那么,你覺得他會聽你的話嗎?”仲杰問道。

  我微微一笑:“不好說,但是從目前的形勢來看,他是我們唯一的突破口了,待查明他的位置之后,不用帶任何的人,只需要你與我同去便可。”

  說著,我抬起頭,喊道:“岸查、殷楓、荼獨、清豐還有奈荷,你們幾個過來一下,我有些事情要和你們交代一下。”

  聽到我的召喚,五人分別從不同的角落聚攏至我的身前。

  我抬頭看著荼獨,關切的問道:“荼獨,你…”

  荼獨向著我擺了擺手,指了指地面,示意我先以大局為重。

  我點了點頭,拿起短刀在地上畫起了一張張地形圖,并對著他們不斷地交代著…

  霧靈山的半山處,幾百名鐵騎手持長槍把守著下山的重要關隘,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在這些鐵騎之中,鐘遼生身披重甲,手中抱著鐵盔,在清風之中不住地哀嘆著。

  這時突然在他的前方發生了一股騷亂,只見兩道黑影不斷地于鐵騎的馬前來回的穿行著,正是我與仲杰。

  由于這些騎兵均使用的是長武器,并且還需要操控著馬的方向,因此只能眼看著我們二人隨意的游走,卻沒有絲毫的辦法。

  不一會兒的功夫,我與仲杰來至了鐘遼生的身前。此時在我們的身后,那些騎兵們紛紛氣勢洶洶的持槍趕來。

  就在這時,鐘遼生突然一擺手,示意士兵們停手,隨即向我二人抱拳行禮:“莜熙,仲杰,多日不見,別來無恙啊?”

  我與仲杰趕忙還禮。

  “鐘大哥,好久不見了,想不到這次竟然給我們帶來了這么大的一份驚喜。”我說道。

  鐘遼生笑了:“正如我所想的,我帶的這些人,還是不能把你們怎么樣,此刻以你們二人的本事,大可將我劫持在手,作為你們離開這里的籌碼。”

  我搖了搖頭:“如果僅僅只是我們二人想要離開這霧靈山,那么即便沒有鐘大哥你,我們亦能夠想辦法做到。但我現在手下還有三十余名門徒,這些人又有半數之上的人身上有傷,我不可能將他們留在這里,自己逃命的。”

  鐘遼生搖了搖頭:“既然如此,那么我也不能幫助你們什么了,你有你的難處,我也有我的職責。我奉主人之命前來剿滅重生門門眾,倘若就這么讓你們就這么輕易地離開這里,那么對于主人,對于我自己,都是沒辦法交代的,這也不符合我的為人。”

  我笑了笑:“以鐘大哥的為人,我自然是知道你不可能會放走我們這么多人的,所以我來這里找你,也并非是為了此事,畢竟我現在還能叫你一聲鐘大哥,便是不愿讓你太過為難。”

  鐘遼生看著我說道:“既然如此,我想以你我之間的關系,就不用再這么藏著掖著了吧?你二人冒著如此大的風險前來見我,總不會只是為了敘舊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還是明說吧。”

  我笑道:“鐘大哥果然了解我,不過我們這次來,倒并不是對鐘大哥你有什么,相反,我是來向鐘大哥送上一份大禮的。”

  鐘遼生一愣:“大禮?”

  我點了點頭:“不錯,大禮,此時此刻,我們亦知道面對你們官兵與錦衣衛雙重的包圍,想要帶著這么寫殘兵敗將安然離開這里是很難辦到了。所以與其做縮頭烏龜,我們打算進行最后一戰,反攻石堡。”

  “你說什么?反攻石堡?你瘋了嗎?你要知道,現在把守石堡之人,可是陸繹!雖然那個瘋子現在身負重傷,已然無法戰斗了,但是這并不代表他失去了指揮的能力,說心里話,比起他的武功,他的智略更加讓人感到恐懼。”鐘遼生說道。

  我笑了笑:“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更應該將我們失去的奪回來,無論最終我們是輸是贏,最終我們能夠死在自己開始的地方,難道不算是一件幸事嗎?”

  鐘遼生點了點頭,看著我:“既然如此,那么你又為什么要將這些告訴我呢?”

  我看著鐘遼生,正色道:“只因為你我之間的關系。”

  鐘遼生徹底被我說糊涂了:“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你想要我干什么?”

  “我剛剛已經說了,我來這里,是來送鐘大哥一件大禮的,而這件大禮,我想也足夠體現我們的誠意了。”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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