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寧三年四月初七,懸瓠城下,李洪已經圍城一月有余了。
李洪看著遠處的懸瓠城,嘆了口氣。他能感覺到城內的抵抗變得越來越弱,燕軍現在幾乎每天都能攻上城頭,但都被晉軍的預備隊趕下來了。應該說,現在對城內的削弱,還沒有到達能攻下來的程度。數千燕軍正在攀爬城墻,與守城的晉軍做殊死搏斗,不斷地有人沖上城頭,又不斷得被殺了下來。
軍中的工匠大量地制作了硬木板之后,攻城的燕軍士卒終于不用怕晉軍的鐵蒺藜了,不過腳上綁上硬板之后,士卒們行動不便,攻城的時候速度要慢上不少,尤其是攀登云梯的時候,被晉軍用弓箭、擂石射死的人明顯增多。圍城一個多月,燕軍已經傷亡了四千多人了。
燕軍久在城下,未立寸功,兩萬大軍人吃馬喂,每日消耗的糧草可著實不少。令人糟心的是,近日已經有數起燕軍征糧隊被襲擊的事情,每次都損失了數百人,所征集到的糧草和民夫被搶走。問問逃回來的那些士卒,卻是連被什么人襲擊的都不知道,只知道是千余人的騎兵隊伍,見面不打招呼,上來就砍殺。那些騎兵裝備精良,戰斗力十分強悍。現在出去征糧已經不是什么美差了。每支隊伍出去,都要至少有一千步騎,還要有數量不等的騎兵居中策應。可惜的是,人多的時候那些不明身份的騎兵就不出現了,而一旦有人大意,或者相互之間隔得比較遠,馬上就會遭到襲擊。
這得是多少人進入了汝南戰場,才能有這樣的響應速度?莫非是汝南當地的豪族勢力已經聯合起來了?
“這像是劉義之兄弟的作風!”在滎陽戰場呆過的慕容塵肯定地說道,“神出鬼沒地襲擾,從來不與我軍正面決戰!像一條毒蛇一樣躲在暗處,伺機攻擊對手!”
糟心的事不止一件,留守在滎陽郡的慕容忠已經派兵到許昌求救,說是劉義之和沈勁兩部五六千人日夜圍攻中牟,城內缺少糧草,已經快堅持不住了。留守許昌的太傅慕容評來信詢問他的意見。
“這個慕容忠,手里近五千人,居然害怕晉軍四五千人的進攻,而且還想要撤退?”李洪想想就來氣。不過現在用慕容忠牽制住劉義之石很重要的事情,不能對他的要求置之不理。
要怎么辦呢?
從許昌派援兵是不可取的,那里有燕軍的糧草輜重,輕忽不得,而且主將慕容評也不會同意。剩下的燕軍,離得最近的便是慕容塵陳留的五千兵馬了。不過陳郡的朱輔、袁披手里還有數千人馬,也不能不做防備。
在懸瓠戰場搞事情的,自然是劉牢之了。
四月初的時候,劉牢之率劉家部曲兩千騎卒抵達安成縣,不過大軍并未進入縣城,而是入住了宋酒在這里的一個據點。這些年淮北幾經戰亂,荒廢的塢壁、聚落也多得很。宋酒占據了這里之后,對這里進行了修補,平日里也有百十人在這邊看守著。
這些日子劉牢之以此為據點,四處襲擾燕軍的補給隊伍。這次他帶著朱家兄弟訓練的兩對隼,用來在空中不斷地巡查,地面上也有斥候不斷地進行確認,所以劉牢之很容易就能捕捉到燕軍的行動信息。不過得手過幾次之后,燕軍也提高了警惕,不但征糧隊人數增加了,還有為數不少的騎兵在中間游弋,劉牢之之前兵分兩隊的做法已經很難奏效。
“既然分兵難以奏效,那就合在一起,先把這些中間游弋的騎兵打掉!”劉愿惡狠狠地道。
這次為了防備袁家起些不該起的心思,劉牢之并沒有動用壽春的騎兵,而是稟明了父親劉建,調動了老將劉愿和他旗下的一千騎兵。經過這幾次襲擊燕軍的運糧隊,劉愿對劉牢之創建的這些騎兵戰法已經很有信心,他手下的騎兵,也終于有了野戰的勇氣。
劉牢之搖了搖頭,說道:“劉叔,我們此來汝南,可不是為了和燕軍拼命的。這些人手都是我劉家的本錢,就這么拼光了可不值得!”老將就是麻煩,根本不像劉成之、林飛一樣,自己做的決定,不管理不理解都能不打折扣的執行。有時候為一個事,要掰開了,揉碎了說半天才行。
劉愿悚然一驚,說道:“是了!我們不過是來幫忙的!”
劉牢之道:“對。從明天起,我們開始聯絡安成、慎陽、北宜春、陽安、朗陵這些地方的地方豪族,約他們一起反抗燕軍的擄掠。宋莊主,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宋莊主宋相三十來歲,看著很精明的樣子。他乃是宋酒的從弟,被宋酒安排在這里,經營汝南的商事。這兩年和這些地方的豪族也都是很熟絡的。他聽到劉牢之給自己分配任務,連忙起身答應。
“你去聯絡的時候要注意,既要讓人知道咱們有實力帶著他們一起反抗鮮卑人,又不能把咱們這兩千余人的行蹤泄露了。另外,盯住那些聯絡過的豪族,誰有異動,先解決了他們!”
宋相連忙應喏。
“另外,你告訴他們,不用擔心會被鮮卑人報復。我們有龐大的船隊,即使鮮卑人占領了汝南,我們也可以用船隊把他們送到淮水以南去,我們晉國有足夠的地方安置他們!不止是這些豪族,各處縣城里面的人,以及散居在各地的人,你們也要通知道了。告訴他們,燕軍勝利之后,他們這些人將會被遷徙到幽燕苦寒之地,做胡人的奴隸!不想做奴隸的,要么現在反擊燕軍,讓他們無功而返,要么舉家逃離汝南!”
宋相一愣,明白了過來,劉牢之這是想要煽動這些人逃往淮南啊。燕軍占領汝南郡之后,若真想要遷徙百姓的時候,這些百姓一定能想起他宋相所說的話。那個時候會有大批的人聞風而逃,來尋求宋相的幫助。
“這位郎君好算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