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義之站在北邙山上,看著孟津渡的大火沖天而起,知道秦軍肯定是已經中計了。
鄧羌在與燕軍對峙的情況下,還敢分兵來攻洛陽,讓劉義之很意外。不過若司州軍真能憑借北邙山防線好好消耗一下鄧羌部的士卒,鄧遐拿下河東并守住的機會就更多些。連年的征戰,讓劉義之也有些身心疲憊,不知怎么的,他的心里竟然起了一些厭戰的情緒。不過劉義之的妻小現在都在洛陽,這讓他沒有退路,只能把洛陽守住。
孟津縣的百姓都已經被緊急搬遷到洛陽來了。秦軍在孟津無法找到補給,就只能通過黃河運輸,不管怎么看,秦軍都無法迅速展開行動。等秦軍在北邙山被折騰的精疲力盡的時候,司州的大軍就可以發動反擊,把這一部分秦軍殲滅掉。正是因為有這樣的考慮,劉義之才決定放開孟津渡口,讓秦軍攻進來。
“范預,縣兵都集結起來了嗎?”劉義之問身后的門下都督范預,縣兵的調遣,歷來是歸他管理的。
范預上前行禮,稟報道:“都督放心,孟津、洛陽、河南、偃師、鞏縣的縣兵一共一千八百人,已經全部集結到山下的軍營中了。”
劉義之點了點頭。北邙山防線與別處不同,不但有地利,而且其中的工事,大多數都是縣兵參與修建的,所以這些縣兵在北邙山,是可以依托工事,起到很大的作用的。
“北豫州別駕劉牢之,傳回消息來了嗎?”劉義之問道。
一旁的陳魁連忙上前道:“回都督,劉將軍已經傳了消息回來。劉家的部曲兩千五百人,新編練的兵馬四千人,已經全部就道。不過,劉將軍說他們隨軍帶著一些輜重,怕是短時間難以抵達洛陽。”
這時候范預插嘴道:“劉將軍麾下的士卒,全部配備了戰馬。即便是有輜重,十天內也肯定能趕到!”
劉義之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劉牢之拿出一支全騎馬的部隊,讓司州上下的將士們有些不滿。無他,司州軍府的的正規軍隊尚且不能全部配備戰馬,劉牢之此舉有些“拉仇恨”了。不過劉牢之麾下的戰馬,大都是去年他從燕軍手里繳獲的。陳留之戰,劉牢之出兵最多,戰功最大,而且他已經上繳了司州兩千七百匹戰馬,所以劉義之還真是無法指責他。
“都督,鄧督護新編練的四千士卒就在洛陽舊城內,我們何不征調他們上北邙?”功曹莊故問道。
劉義之笑道:“我們又不是抽調不出兵馬來,怎么能把這些還沒有正式成軍的士兵頂上前線?何況鄧督護的兵,是有大用處的,我們不能隨便打他們的主意!”
眾人聽劉義之說得豪邁,為他的樂觀所感染嗎,竟然也漸漸地不緊張了。是啊,秦軍想要攻擊北邙山,怎么也要等大部隊過河,而且運過河來足夠的輜重。看秦軍這運輸的速度,這可不是一時半會能辦到的。憑借著邙山防線,曲襲部怎么也能支撐半個月。那時候北豫州的兵馬應該早就到位了。劉牢之麾下的騎兵部曲戰斗力非常強悍,并不輸于司州軍的主力,這是司州軍府諸將的共識。陳留一戰,可以說徹底打出了劉家部曲的威風,讓司州軍府這些眼高與頂的將軍們,也都心服口服。
“都督,秦軍一個照面就折了數千人,這鄧羌吃了這么大的虧,還敢繼續攻擊洛陽嗎?”陳魁問道。
劉義之笑道:“鄧羌是當世名將,不會遇到挫折就退縮的。他一生未嘗有敗績,除了自身武藝高強、有勇有謀,也必然是一個堅韌不拔之人。若是他沒有什么損失,或許可以從容撤走。現在他損兵折將,卻沒取得任何戰果,他回去怎么向苻堅交代?滿朝文武又會怎么看他?似他這等人,必然眼高于頂,容不得別人冒犯。如今吃了大虧,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都督說得是!”眾人七嘴八舌的附和道。
莊故建議道:“都督,秦軍要擺渡士兵,還要越河運輸輜重,我們何不趁秦軍立足未穩,把這股秦軍消滅掉?”
劉義之搖了搖頭。若登岸的秦軍再次受到重創,只怕鄧羌會重新權衡進攻洛陽的利弊。若鄧羌索性撤回河東去,自己經略河東的事豈不是要泡湯了。
接下來的日子,徐成領教了司州軍的難纏。
孟津本是小城,秦軍攻占這里之后,便以這里為基地,開始接納渡河的士兵和糧草。羊皮筏子勝在制作簡單,吃水也不深。不過論起負重能力和操控性,畢竟比不上真正的船只。秦軍中會劃船的人本就不是那么多,士兵們還是在河內的河流中訓練過后才敢渡黃河的。短短幾日之內,這羊皮筏子因為損壞,操作不當而傾覆的,已經不下二十起。很多士兵不會水性,落水之后,直接就被水沖走了。有鑒于此,徐成還是派人向鄧羌求救,要不惜一切代價修建浮橋。
河內雖然少船,不過鄧羌也還是征集到一些的。加上軍中制作的羊皮筏子,修建一座簡易的浮橋,怎么也應該能做到。
河上不順暢尚在其次,劉義之部的偷襲才是讓人防不勝防的。也不知道劉義之上哪去找了那么多夜視能力好的,竟然跟徐成玩起了夜襲。司州兵似乎也不在乎是否能攻占營盤,他們往往是派十幾、二十幾個人偷襲燕軍的營壘,那手拋雷不但響聲震天,而且爆炸起來找不到可以躲藏的地方。若是派人上前捉拿,這些人轉身就跑,司州軍甚至還能在前方設伏,打擊追上來的秦軍。
這一來二去,徐成學乖了,在營壘的周圍挖了很多的陷阱,連晉軍的拒馬都修復好了用上。秦軍營壘的周圍更是撒滿了鐵蒺藜。晉軍偷襲的小隊吃過幾次虧之后,這才慢慢地消停下來。不過這么一耽擱,整整半個月,秦軍才把浮橋修好。